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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說,要不我們帶姥姥一起下山吧!”白簫道,“我在離宿城不遠的費縣裡有一處房,名叫‘怡園’,面積甚大,我想讓兩老跟我們一起住那裡去。這裡練武固然好,但姥姥眼睛不濟,萬一有什麼病痛,又缺醫少藥,沒人照顧。我婆婆她們均在宿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一直惦記著她們,既如此,何不下山相聚,免去思念之苦呢?”
白簫的一席話讓盲外婆的眼裡流出了兩行清淚,哽咽道:“外孫媳婦,你看到姥姥的心底里去了!師兄,今天,我要說幾句藏在心底里的話。我當家的屈死了這麼多年,我還沒為他報仇雪恨,連墳也沒上過,我對不起他啊!”
白簫從未聽姥姥提起過前夫文鏢師,總覺得兩人感情淡薄,她心裡只有沈英傑一人,現在才知道他們夫妻尚有情意在,外婆歲嘴上不說,心裡卻一直留著亡夫的位置。
“我只想有生之年能到臨沂去給他修修墓,帶兩個女兒去祭拜。”盲外婆抽抽搭搭地說。
沈英傑低聲道:“你不說我也明白。我怕你傷心,前次下山早就偷偷地去墓地拜祭過他了,這次我又先去拜祭了。他的墓修得很好,也有人管。據說你的大女婿——我徒弟士清以前派當地人專職看管的。後來士清歿了,你兩個女兒接著叫人看墓。你放心,文哥的事我哪會不記住?等這些事了了,我們一齊去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那又得等多少天?我……我更想看著活人呀!我的女兒!我的兩個女兒!我的眼不能看見兩個女兒了,我的手可以摸摸呀。已經二十年沒見面了,我也快入土了,你就先了卻我這一心愿吧!”外婆嗚咽道。
沈英傑聽罷,半響無言。
“也罷,那咱們就一起下山吧。”最後他道。
四人當天中午便整裝出發。此番,白簫已不像以前那樣女扮男裝,而是恢復了女兒裝。不過臉上、手上抹了些黑粉,扮作一個村姑。一路上,幾人極其小心,曉行夜宿,約莫走了十來天,才來到費縣。
怡園仍是當日白簫離去時的樣子,偌大的院子空空蕩蕩的,屋裡倒是收掇得挺乾淨,只是一個多月無人居住,家具物什上都蒙上了一層灰。
“丫頭,這就是你說的怡園?地方可不小。”沈英傑進門就大聲道。
“是啊,少夫人,這地方看上去不錯哦,院子夠大,又有三進房,到時候,如果荷萍和丁二他們來的話,地方也足夠了。”
白簫見他們喜歡自己購置的宅子,不免心中歡喜,便道:“永叔,你把雲香也帶來吧,這裡有的是地方。”
徐永不好意思地低頭笑道:“她礙手礙腳的,帶來做什麼?”
“永叔,別見外了,今後大家住在一起,都是自家人。再說,我也怪想她的,一時半會兒,如果回不了山莊,我就打算在這兒落戶,如果雲香過來,還能給我做個伴。”白簫笑道,她看見盲外婆面前有十幾塊小石頭,忙上前扶著繞開,“姥姥,小心啊,這裡有石頭。”她心裡納悶,路中間怎會有這麼多石頭?
“呵呵,好,好。”外婆一邊答應著,一邊東張西望,“院子裡一定種了不少花吧,可惜我眼睛不好,看不見……”
“現在還沒種呢,等以後荷萍和丁二來了,讓他們種。”白簫說罷,又兀自擔心起來,“就是不知道慶叔會不會將他們帶來。”
“少夫人,我和沈老爺子上次離開玉龍山莊的時候,就跟徐慶和展大爺商定,初四中午在費縣的馬場碰頭。初四就是明天,到時候,我跟他們說好,讓他們來見少夫人時把荷萍他們也帶來,這不就成了?”
“好啊!那我們這怡園就熱鬧了!”白簫拍手叫好。
“他們現在一個在廚房幫忙,一個在問候文蘭夫人,日子都不怎麼好過。聽說林莊主主要納妾,文蘭夫人一氣之下就搬到雲台山莊去住了。大概也是心情不好,她動不動就拿下人出氣。荷萍要是知道能回來繼續服侍少夫人,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
“誰要納妾?”外婆問道。
“就是你那小女婿!”沈英傑大聲回答她,“就沖他在園子裡設這麼多機關,我就知道此人非善類。你想想,若那園子裡沒貓膩,他幹嗎搞這些東西?現在又把陳南城關了起來。我看啊,哼!我那徒兒的死,他也脫不了干係!”
幾句話說得白簫心驚肉跳,難道外公是想說,義父的死也是林湧泉一手造成的?仔細想想,還真的大有可能。他現在跟謝劍雲勾結得如此緊密,沒準謝劍雲早就被他收買了,如果他們當初裡應外合,一個是從小養大的徒弟,一個是交往甚密的至親,那義父必定是防不勝防。事實上,義父也是真的是一點防備都沒有,直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這麼說來濱哥的被劫,還有張神醫的被殺,也許都是他們所為。對了,還有幽蓮姐的失蹤,一定跟他們也有關係!
想起夏幽蓮,白簫的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也不知道幽蓮姐姐到哪兒去了。”她低聲道。
“她是郎中的老婆,也許有人覺得她知道些什麼,把她劫走了。”徐永道,說罷又憂心忡忡起來,“那人既會在此地劫人,這宅子恐怕也不安全哪。”
其實白簫之前也曾考慮過要把怡園賣了重新置間新宅子,但後來一想,匪徒劫走夏幽蓮無非是為了從她嘴裡獲知那兩件物品的去向,而旁人對此一無所知。且夏幽蓮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智女流,劫走她不費吹灰之力,而今宅子裡的人都會武功,想再來騷擾就沒那麼容易了。因而她相信,匪徒是不會再來怡園的,一來,怡園沒有他需要的人,二來稍不留神也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她覺得怡園這宅子,仍可安心居住。她只是覺得奇怪,對方怎麼會知道怡園的所在,而且,即便要劫走夏幽蓮,也不必連丫頭也一起帶走吧。同時帶走兩人,他就不怕麻煩?莫非,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胡思亂想之際,看見徐永仍看著她,在等待她的回答,便道:“那人劫走幽蓮姐有他的目的,他既已把她劫走,便不會再來。”
“可是……”徐永欲言又止。
沈英傑卻笑道:“我倒巴望他再來,他一來,咱們正好逮住他,我倒要看看這龜孫子長什麼樣!”說罷,一腳踢開了外婆面前的石頭,其中有一塊滾到白簫的腳下。
白簫撿起來一看,那塊石頭像是被打磨打過一般,周身圓圓潤潤的,一邊泛白,一邊泛黑,泛白的那邊還閃著亮光,她再彎身去撿別的石頭,都一模一樣。
“這些石頭好奇怪。”白簫撿起其中一塊遞給沈英傑。
沈英傑拿著石頭端詳了一會兒,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怎麼著?是什麼稀奇的石頭?讓我摸摸。”盲外婆伸出了手,白簫忙又撿起一塊放在她的手裡,“嗯,嗯,這石頭圓圓的、滑滑的,委實好玩,是不是有人去海邊撿來的?這裡有海嗎?過去我年輕的時候在海邊也撿過這樣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