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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我爹娘是被……白簫剛想開口為徐士清辯解,就看見他在盯著自己。白簫似乎聽到他在問她,你忘了伯伯跟你說過什麼了?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說出爹娘的事,不然不僅你爹娘的仇報不了,你自己也有危險!自己有危險,白簫倒不怕,她只怕因為自己一時失言,害爹娘的仇報不成。當下便朝徐士清重重點頭,她是要告訴徐士清,伯伯,簫兒記住了,我爹娘就是病死的,若我以後再說漏嘴,就讓我下輩子變成包子,被人吃了。
徐士清見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將目光又轉向徐永。
“他們還說了什麼?”徐士清又問。
“其他……就是說慶哥的病了……他們說那病多半跟二小姐的爹娘有關,要不然,二小姐也不會每天給慶哥熬湯,還親自送去。”
白簫心道,徐永哥哥說的“他們”是誰啊?這些人怎麼這麼討厭,
怎麼老把事情扯到我爹娘身上?不管了,我只當沒聽見,我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
“……所以你就替他們來問你慶哥了,是不是?”徐士清的口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哦,不是不是,我只是正好跟慶哥在一起……”徐永要解釋,徐士清的聲音卻蓋住了他。
“回去告訴他們,二小姐的爹是我朋友,在杭州行醫,是個郎中,幾年前我路過杭州,得了風寒就是他治好的。他曾救過我,如今他撒手西去,女兒孤苦無依,我豈能袖手旁觀?至於徐慶的病,正如他剛才所言,他弄翻了二小姐的蛐蛐盆,二小姐年輕不懂事,給他吃了耗子藥。”
好吧,反正慶叔也是我害的,就當我曾經養過蛐蛐吧。白簫對自己說。
徐永唯唯諾諾地欠身。
“屬下明白了,請莊主息怒。”
徐士清的氣似真的消了一些。
“好啦,去催催他們上菜。”他的口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徐永忙道:“是,小人這就去催。”但他猶自站在那裡不動。
“你還有事?”徐士清問道。
“莊主、我、我聽說南街綢緞莊的李掌柜跟您提過親了,他、他要娶雲香當……填房?”徐永話說了一半便臉紅了。
白簫聽他提起雲香,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你怎麼想起這事?”徐慶插嘴問道。
徐永沒理徐慶,又問徐士清:“莊主,真的有這事嗎?那、那您是怎麼個想法?”白簫聽出徐永的聲音有些發抖,便抬頭朝徐永看去,只見他臉漲得通紅,汗流了一臉。
徐士清瞄了徐永一眼,道:“李掌柜確實跟我提過親……”
“那您……”
“聽莊主把話說完!”徐慶斥道,說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徐士清。
白簫意識到他們在說一件對徐永來說非常重要的事,而且,這事還得有莊主伯伯做主,她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向徐士清。
“我還沒答覆他。我已經讓夫人去問雲香了,如果她願意,這事就這麼辦。雲香也不小了,二十歲了,腿也不好,這樣的歸宿對她來說是最好的。”
“可李掌柜已經五十了。”徐永道。
徐士清注視著他,隔了會兒,道:“徐永,我還沒答覆李掌柜,你若想娶她,就直說。可有一樣,你聽清楚,你得說服雲香,聽說她已經同意了。”
“她同意了?”徐永似受了打擊。
徐士清笑了笑道:“你若能說服她嫁給你,我便給你做主,讓你娶她。”
徐永聽到這句,面露喜色,忙躬身道:“小的謝謝莊主。”
喜鵲莊的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的,待九香包子上來,徐士清已經再也坐不住了,讓掌柜的打了包,便領著白簫回家了。
一路上,他腦子反覆想的只有一件事,門鎖明明沒壞,賊人是如何進入書齋的?他已經仔細檢查過,書齋的四壁和窗子都完好無損,沒有破窗而入或鑿壁而入的可能。所以只有一種可能,此人也有鑰匙。可這鑰匙只有他一人有,而且總是隨身帶著,這賊人如何能拿到?
他反覆回想,昨夜至今日晌午之間自己所到之處,唯有在梅花廳時曾讓人有可乘之機,因為要給徒弟們示範動作,他曾脫下外衣,而那把鑰匙就在外衣的內袋裡。
當時,梅花廳只有他跟五名弟子,還有一個端茶的丫頭芙蓉在。芙蓉自始至終沒離開過梅花廳,那幾個弟子中只有大弟子展鴻飛和徐濱離開過,兩人都是去小廊,他沒跟去看,但是想必不會有假,而且總不可能是他們兩人偷了鑰匙。那還會有誰?
他驀然想起,夏幽蓮曾經來過梅花廳。她是來叫林清芬去試新衣服的。後來過了好久,林清芬才回到梅花廳。最近文蘭住在山莊,她跟文蕙兩人最大的樂趣就是給各自的孩子製衣做鞋,所以林清芬經常練功練到一半就被交出去。文蕙也想讓徐濱去試衣,但被徐士清訓過後,就再也不敢了。至於林清芬,雖是師徒關係,可終究是親戚,又是個女娃,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算了。
夏幽蓮來過,夏幽蓮來過……
儘管,他很不想把什麼事都怪在這個單薄柔弱的小女孩身上,但他還是禁不住會想起一個月前發生的事。
那天展鴻飛練功練到深夜,肚子餓得不行,便摸到廚房去找吃的。當時廚房裡只有夏幽蓮一個人,她正在蒸點心。展鴻飛問她鍋里的點心是給誰做的,她說那是給莊主做的夜宵。展鴻飛向她要兩個充飢,夏幽蓮用筷子夾了兩個給他。沒想到,展鴻飛才吃了兩口,當夜便鬧上了肚子,連瀉了十幾次。時候,文蕙一口咬定自己從沒讓夏幽蓮做過什麼夜宵,廚房的大廚也說沒讓她做過。夏幽蓮先是說廚房的女廚工秀蓮讓她做的,後來又承認她自己看見莊主每天在書齋忙到很晚,怕莊主半夜肚子餓,就特意做了點心。她還說,那點心是她最近在喜鵲莊跟一個西域來的師傅學的,她想做了給莊主嘗嘗鮮。徐士清知道她近來在喜鵲莊當學徒,也知道新來了一個點心師傅手藝很好,會做西域的點心,那次展鴻飛吃壞肚子的便是西域點心鮑螺。按照夏幽蓮的說法,展鴻飛之所以會拉肚子,是因為他吃不慣鮑螺的乳酪。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文蕙壓根兒不信她。徐士清也不信,自白志遠被殺後,他便如驚弓之鳥,總覺得身邊危機四伏。
“我、我看莊主每天在書齋忙到未時,我怕莊主餓,所以、所以……”夏幽蓮說話時還流著淚,當時他聽了只覺得她在故意討好他,現在回想起來,卻不由得渾身汗毛倒豎。她的話告訴他,她一直在觀察他,他在書齋待多久,她就等多久。
然而,他不相信到梅花廳去偷他外衣里的鑰匙,又用這把鑰匙打開書齋門,偷走他放在瓷瓮里的五真碗,會是她一個人幹的。她才十三歲。
她當然也不可能是殺死岳父的兇手。
可她既然偷走了五真碗,就表明她跟兇手必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