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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頭回過頭,狡黠地看著她道:“要不然怎麼樣?”
“敵得過姑娘手中的銀簫,就讓你走,敵不過——”
“老頭子只有一把瘦骨頭,你這把沉沉的銀簫,要把老頭子打死嗎?”
“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你性命?只要你把真名實姓道個明白,他日也好讓我請你到宿城的大酒家海吃一頓,略表我的謝意。如何?”
“我不干,老頭子為吃酒菜,送掉性命不值!老頭子這就走也!”說罷就要走。
白簫叫道:“老人家,恕我徐玉簫犯上了!”說著拿起銀簫,裝模作樣要吹,誰知剛拿起,這支簫也不知怎的,就飛到了老頭的手裡。白簫大驚,不過她也是有心試探的,以逼他露底;現在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當下心悅誠服道:“晚輩適才冒犯了,還望老人家恕罪!”
那老人哈哈大笑,說了一聲“好丫頭”,便一掌平平推出,白簫立覺一股排山倒海之氣撲面而來,忙拿起銀簫應戰。老人笑道:“快使出你的看家本領!”白簫初逢勁敵,便一招“和風細雨”遞了過去,老人又一掌切過,看似尋常,白簫卻覺胸悶氣惡;勉強又使了招“烈日炎炎”,卻難擋對手的平實招數。老人又笑道:“把你師父的絕學都使出來!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麼當師父的。”說罷,氣定神閒地又慢慢推過一掌。白簫早已乏力,但見此人提及先師時語氣中似帶著幾分輕蔑,心裡不免有些氣急,怕自己給師父丟臉,忙拼命使出一招“宿鳥投林”,老人的招式卻無甚變化,始終是看似平常的一個招式。令白簫更可氣的是,老頭似在耍自己,見她手忙腳亂,便收回掌力,等她回過勁來,又逼了過來,他難不成也是想窺探本門不傳之秘?想到此,她越發心浮氣躁,陣腳大亂,十招統統使完,也奈何不了老人家的一招。她不甘落敗,反反覆覆儘是這幾招,卻都被老人掌力遏阻,施展不開,毫無威力可言。最後,她力竭倒地,兀自發呆。
片刻後,她才醒悟,見老人坐在她跟前,微微含笑,立時覺得無地自容。她勉強站起,一扭頭就要往山下跑,只聽老人在後面笑道:“打輸了就不要問我姓名了?”
“誰輸了?我餓了,沒力氣!”她賭氣道。
“那咱們先去吃,吃飽了再重打!”
“行!”
“那好,我請客!”老頭爽快道。
“好,今日你請,以後我請!”白簫大聲回應。
老人哈哈大笑:“行啊!前面就有個鋪子,走!”話音剛落,他就施展“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騰空而起,如飛般向前躍去。
白簫直趕得汗流浹背也趕不上,當她氣喘吁吁進門時,老人已經在享用熱氣騰騰的蓋澆面了,她頓時羞慚滿面。
那老人大約也已看出她極餓,就呼來堂倌為她叫了一碗大肉麵,說道:“丫頭,吃吧,吃飽了再說。”
白簫道聲“多謝”,便大吃起來。待她吃完,又有兩個熱騰騰的大包子送到眼前。她偷眼看老人,只見他臉上的詭詐之色已去,換做了一副慈愛的面容。白簫雖不知他姓名,也窺知其人是友而非敵了,於是大半個心放了下來,吃得更是有滋有味。
不一會兒,老人結帳逕自出門去,白簫連扒幾口,呼呼吃光碗裡的面,隨後帶上包子緊緊跟上。兩人走到一條岔道,老人道:“丫頭,我可要上遠路了。”
白簫道:“老人家,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呢!”
老人呵呵一笑:“想知道,就跟我來吧!”
他忽然抓住白簫的胳膊,騰空一躍,縱上了山邊的岔路。
白簫跟著老人徒步行走了三天,終於來到一座荒無人煙、高峻陡峭的大山上。只見山路怪石嶙峋,清泉直瀉,佳木蔥蘢,端的是一個好去處,再往上攀越,則白雲繚繞於身邊,仿佛世外仙境。白簫道:“老爺子,這是什麼地方?你為何把我帶到此處?”
“你看這裡風景可好?”
“嗯嗯。”白簫敷衍地答道。
她現在很後悔當初纏著這老頭問他姓名,要知道,如今陳掌柜父子身陷囹圄等著她去救,夏幽蓮又不知去向,吉凶難料,義父和爹娘的死至今是個謎,濱哥又不知去向,她要做的事,可說是堆成了山,眼下她哪有時間和心情在此遊山玩水,欣賞美景。
老人似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怎麼著,後悔跟我來了?”
“老人家,我馬上得走,我家裡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呢。”白簫說罷就停住了腳步。
老人斥道:“別廢話,先上山頂再說。”
“那我上去了,你就要告訴我你是誰。”若是跑那麼遠的路,最後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姓,她也不甘心。
“知道了,知道了。”老人不耐煩地應道。
白簫無奈,只得小心攀登,忽見一縷炊煙在空中散開,與白雲嬉戲,她叫道:“這裡有人家!”
老人置之不理,卻向上道:“妹子呀,你漢子回來啦!”
白簫一聽,吃了一驚:這老人有妻子,住在山上!還叫得如此肉麻!
“回來啦!”一聲又驚又喜的呼喊,聲音倒很甜美。
白簫暗思,那妻子似乎年紀不大。
這時,老人好似忘了白簫,快步登上,嘴裡說:“你想我嗎?”聽得白簫渾身不自在,想這老兒老不正經,自己跟著他跋涉山水,說不定誤入圈套,又中了奸謀。
但白簫此時已無退路,又攀援了一段更為陡峭的山路,才到山頂。只見那裡十分開闊,幾間茅屋,數竿竹子,山泉淙淙,從旁斜出,野花夭夭,繞宅吐芳,屋後群山起伏,巨樹參天。白簫見此美景,心懷大開,不由得喊出聲來。正在她忘情之時,一個嬌美的聲音從後傳出:“你帶回來的是誰?”
“師妹,你眼睛不方便,我給你找了個小廝來使了。”白簫聽這老兒的語聲嬉皮笑臉的,便在心中罵他沒廉恥。
“你又胡說了!你去看了我女兒沒有?”
“怎麼沒有?兩個都看了,境況都不好。”白簫聽到老頭的聲音變得憂鬱了,卻不知這兩個女兒是誰。
“怎麼不好?你快正兒八經地給我說明白!”
“你小女兒整日怨天尤人,老公不著家。你大女兒家麼,唉,你大女婿沒了!”老人長嘆一聲,“我與他是永無見面之日了!”說罷,又連聲唏噓。白簫想,去世的那人不知是誰,害得他如此傷感。
“呀!”那女子悲呼一聲,“他不過四十多歲,怎的死了?”
白簫現在已看清那女子的形貌:雖已七旬上下,但面貌端正,年輕時必是個美人兒。白簫忽然覺得她臉上有點古怪,眼珠子一動不動,再一看,原來她是個盲人!
“多半是給人害死的!”老人道。
“是不是為了我夫君當年送的那趟鏢?”那婆婆的聲音忽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