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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又行了一會兒,終於靠岸了。
一陣海腥味飄進船,在船工的攙扶下,林清芬和白簫相繼下了船。他們剛上島,便有幾個身手矯健的護衛攔住了去路。
“小姐,莊主有令,此地外人不能進入!”
“大膽!我是外人嗎?”林清芬喝道。
那人向林清芬施了禮,娓娓道來:“小姐息怒,聽屬下解釋。照莊主的規定,任憑是誰都不能放入 ,屬下不敢做主。不過,莊主並沒有說小姐也不能入。為妥善起見,不如讓我親自陪同小姐游島。小姐,屬下職責所在,不恭之處,萬望小姐見諒。屬下勸小姐在此決不可隨意行動,因為不熟悉這個地方的人容易招來諸多不便,請小姐千萬不要錯會了屬下的一片好意。”
白簫跟展鴻飛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覺得這島上果然是禁衛森嚴,若是無人帶領,還真的是進得去,出不來。
“廢話少說,我是特地來看雲台山莊的老管家的,他被關在哪兒了?我爹讓我給他捎句話,說完了我就走。”林清芬道。
“好,小姐這邊請。”那人恭恭敬敬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林清芬徑直向前走去。他們走到一片綠樹蔭下,跟在林清芬身後的護衛悄聲道:“下面有地道,別出聲。”
白簫見他詭秘的樣子,愈加留神,只見他在一棵大樹上一彈,念了句杜詩:“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這時樹旁一片草地忽然下陷,露出一條地道。有一扇純鋼製的門緊閉著。白簫估摸有幾百斤重,自己一定推不開,只聽門內猛然響起一陣吆喝聲:“汪兄弟,你這個時候來幹嗎?”
“裘兄弟,是小姐來了,快開門!”
門緩緩開了。
“真是慢呢!”林清芬抱怨了一句。
門內那個姓裘的護衛,一見林清芬立即躬身行禮,並道:“小姐光降敝處,屬下不勝榮耀。只是這裡不比山莊,不僅簡陋,而且憋悶,還有股臭氣。小姐要游,屬下不敢阻攔,但如果玉體不適的話,只管跟屬下說明,否則,莊主、夫人責怪起來,我們可禁受不起。還請小姐三思。”說罷,又躬身下去。
林清芬瞥了他一眼,笑道:“聽你說話頗有文采,看來方才進門的暗語是出自閣下的手筆嘍。不是你這般文才,哪能說出‘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之句來呢?”
“不但這句是我想出來的,其他暗語也是我擬的。所以莊主每每贊我詩書滿腹。”那人被戴了高帽子十分得意,“比如要進這個門,每個人都有特定的暗語,汪兄是念杜詩,我在裡面一聽就知是誰來了。成壇主那句詩是我極愛的五代前蜀韋莊的名句‘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多雅致呀!莊主進門的那句詩是——”
“你囉唆什麼?”林清芬斥道,“我爹讓我來跟那老掌柜傳個話,快點帶路!”
那人面露尷尬,只得微微稱是,將他們引進了門。
他們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面前又出現了一道鐵門。
門上有個按鈕,只見姓裘的用一粒鐵珠投到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小洞裡。那地道的門發出一陣扎扎聲,接著便開了。
他們跟著裘平下了幾級台階,方才見到一排鐵籠。白簫不敢疾行,卻是全神貫注,終於見到一個籠子裡關著陳南城和陳儀。牢房昏暗,陳氏父子雖睜大了眼看人,卻沒認出白簫來。他們都戴著枷鎖,已經瘦得脫了人形。白簫看了心如刀割。
林清芬停在陳南城的地牢門口,回身命令那姓裘的:“打開門!”
“啊?”
“讓你打開門。”展鴻飛道。
“哦哦哦,好好。”姓裘的忙不迭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你下去吧!”林清芬又道。
那姓裘的看看他們幾個,點了點頭,離開了。
“好了,他現在已經走了。你們動作得快點,等會兒出門的時候,點了那人的穴道,把老掌柜送上船,我們把船開往山莊相反的方向就行了。”林清芬將鑰匙交給了展鴻飛。
展鴻飛開鎖的時候,白簫低聲朝陳南城喚道:“掌柜爺爺!掌柜爺爺!”
陳南城朝她這個方向望來。
“掌柜爺爺,你看誰來了?”
“陳掌柜!”徐慶也喚了一聲。
“老朋友!南城!”沈英傑道。
陳南城聽到這聲音,身子忽然顫抖了一下,隨即發出嘶啞的聲音:“你是……你是……英傑!”
“哎呀,就是我啊。”沈英傑興奮地囔道。
“啊……你……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沒死?”陳南城道。
“我怎麼會死?”沈英傑笑道。
鐵門“哐當”一聲開了。
沈英傑第一個沖了進去,上前一把抱住了陳南城,左看右看,忽然,他愣住了。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怎麼啦?”
白簫看見陳南城的眼眶裡是兩個血淋淋的窟窿,猶如被當頭挨了一棍。
“呵呵,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他們把什麼東西澆進了我的眼睛,結果就成這樣了……”
“老友,你可是宿城之眼哪!”沈英傑無比痛心,陳南城卻笑笑道:“什麼宿城之眼,呵呵,現在我是個瞎子了。”
“爹!”陳儀在一邊哭了一聲。
“別哭!有什麼好哭的?我還能活幾天?能聽見老朋友的聲音已是大幸了。只是——沈英傑,你是怎麼當師父的,為什麼不早點來?莊主可是盼了你一輩子啊!”陳南城說到這裡,才嗚咽起來。白簫聽到這裡已經紅了眼圈,心想,義父若能看見太師父,他該多高興啊。
徐慶也在一邊抹起了眼淚。
“好啦,是我的錯,我向你們賠不是!”沈英傑在陳南城面前跪下作了個揖,陳南城一拳砸在他身上。
“你不是個東西!”陳南城罵道。
“行行行,我不是個東西!”沈英傑附和道。
正說著話,展鴻飛忽問:“林清芬,你怎麼把門鎖上了?”
他問的是林清芬,白簫瞧見,她站在角落裡,仿佛沒聽見他們的說話聲,默不做聲地望著前方,而剛才退出去的那個姓裘的護衛又出現在了門口,他剛將牢門又鎖上了。
不知道為什麼,白簫有種不祥的預感。
“師姐。”她道。
林清芬沒理會她。
“鎖好了嗎?”她問那個姓裘的。
“好了。”
林清芬這才抬起頭看著他們:“徐玉簫,我救不了你們了。”
“師姐!”
“林清芬!”
沒人回答。白簫只看見林清芬臉色蒼白地站在那裡,面容猶如鬼魅,不曉得為什麼,這神情驀然讓她想起了謝劍雲。她將銀釵扎進謝劍雲的胸膛時,神情與現在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