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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競失蹤了。”莫蘭直截了當地說。
“什麼?”趙勝嚇了一跳,瘦巴巴的身子哆嗦了一下。
“他上次來見過你之後就失蹤了。他是因為調查你的案子才失蹤的。”莫蘭的目光咄咄逼人,“趙勝,我希望你今天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趙勝好像沒聽懂她的話:“你說,高競因為我……”
“他最後去的地方,是你妹妹家。”
“我妹妹……”趙勝仍然一臉困惑。
“她也失蹤了。”
“那你跟高競……”
“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們訂婚了。”
“哦!”趙勝笑了起來,顯出一臉的褶皺,“他終於追到你了。那時候,我勸他不要理你,我說你才14歲半,可是他讓我閉嘴,他說他喜歡你這樣的……”他還想說什麼,但看見莫蘭的臉色後,他才意識到,他最好少說廢話:“好吧,你要問什麼,就問吧。”
“首先,被你殺死的女人,在出事當天,她的精神怎麼樣?”
趙勝想了一會兒,點頭:“她說她頭痛,還說本來是想多睡一下的,可惜一會兒還有朋友要來。我記得早上聽她說過這麼一句。她一直在打哈欠。”
“她喝過什麼?”
“咖啡,咖啡能提神。咖啡是她朋友送的,就是那種罐裝的飲料咖啡。”
莫蘭朝他點了點頭。
“你說她曾經打電話給療養院。你怎麼知道她在給療養院打電話?”
“當然是她告訴我的。”趙勝道,見她們等著他說下去,他接著道,“有一次,我聽見她在跟人打電話,好像在吵架,口氣不太好,等她掛了電話,我就隨口問她在給誰打電話,她說那是她媽。我就勸她,跟老媽沒什麼好吵的,我說我現在想跟我媽吵架都找不到人了。我又問她,她媽住哪裡。一開始她不肯跟我說,後來,大概是嫌我話多,她就告訴我,她媽在什麼明日養老院——嘁!我現在才知道,她說的那些都是狗屁!”
“你說,你聽到她在電話里跟她媽吵架?她都說了些什麼?”莫蘭問道。
“她說,‘你不能要求所有的一切都重來一遍,不可能了,都不可能了,你不能這麼自私!’說著說著,她還哭起來。後來她又說,‘我會報答你的,只要你同意出來,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他也會感激你的!’……”
“這像是跟老媽說的話嗎?”喬納道。
“她說那是她媽,我還能怎麼想?她就跟我一樣,每次跟媽說話,就他媽的心情惡劣,就感覺自己這輩子受的所有苦都是他媽的她害的!”趙勝焦慮地搓著雙手,臉部肌肉劇烈地抽動著,“可是,可是後來,等她死了,我又會覺得,這一切也他媽的不全是她的錯!就算是她的錯,她也他媽的全是為了我好!……我那時猜,這個廖珊跟我是差不多的情況……”
“‘他會感激你的,他會感激你的。’”莫蘭重複趙勝的這句話,“你有沒有問過她,這個‘他’指的是誰?”
趙勝搖頭:“我沒問過那麼具體的問題。老實說,我對她沒那麼留意。她只不過是交房租給我的女人,又不是我的什麼人!”
“可是你知道她媽姓楊。”莫蘭道。
“哦,那是我湊巧聽見的。她打電話過去時,問楊某某在嗎?那個名字我真的記不得了,我就聽過一次,但是,是雙名,這一點我記得很清楚。”
“你第一次聽見她打電話給她媽是什麼時候?”
“大概她搬來後沒幾天吧,可能一個星期左右,具體時間我不記得了。但我有個印象,她有一陣子給她媽打了很多電話,幾乎是一天一個,有時候一天兩個,就這樣一個多月後,她突然就不打了,一直到她死,我沒再聽見她打過電話給她媽。我想她可能是跟她媽吵架了。女人的心眼小,什麼事都容易鑽牛角尖。就像我妹妹,她跟我媽根本合不來,我媽死之前,她都三個月沒跟我媽說話了。”趙勝不安的目光在她們臉上移來移去,“你們說趙欣失蹤了?”
“高競去找她後,兩人都不見了……”莫蘭說到這裡看見趙勝臉上露出想調侃的表情。她砰地捶了一下桌子:“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廢話!你知道什麼叫作失蹤嗎?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再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你妹妹是穿著睡衣失蹤的,她的錢包、信用卡都留在了家裡;她失蹤當天,有人看見兩個搬運工從她的住所搬出了兩個大箱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就自己去猜吧!”
趙勝面如土色地看著她:“箱子?你在說什麼?你是說,她被人……”
“我不知道!我也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請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趙勝惶恐不安地看著她,用手胡亂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你還想知道什麼?”
“廖珊有沒有跟你提起過她跟她媽的關係?”
“她說她媽就她一個女兒,她還說,只有一個女兒也不見得就會母女情深。這是她的原話。她不太願意提起她家裡的事。”
“現在說說你的病。你的妄想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是三個月前吧,那是第一次。”
“一共犯過幾次?”
趙勝仰頭看著天花板。
“大概四次,也可能是五次或者六次。有時嚴重,有時比較輕。”
“你說的嚴重的那次是不是指你殺了一隻貓的事?”
趙勝羞愧地笑了:“我做夢也沒想到,我會殺了一隻貓。”
“那天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貓的屍體的?”
“那天吃完午飯,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心情煩躁,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頭上唧唧喳喳叫,有時候,它在我身後,我就開始到處找它。然後,我找到了它,就開始打它,等我醒來後,我就發現它在沙發上……”
“你跟誰一起吃的午飯?”莫蘭打斷了他。
“廖珊,這我記得。那天她帶了外賣回來。她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比較大方,她經常帶吃的給我。”
“我記得你給高競的信里說,你有一次躺在馬路中央,後來有人發現了你,救了你一命。這個人是誰?”
趙勝想了想道:“廖珊。那天她回來時正好看見我躺在馬路中央。”
“那天你犯病是白天還是晚上?”
“是晚上。吃完晚飯,我照例7點左右出去散步,然後就這樣……”
“那天晚餐你跟誰一起吃的?”
“是……廖珊。她帶的……外賣。”這一次,趙勝回答的時候,略微遲疑了一下。他充滿疑慮地看著莫蘭,像是要提問,但最後他沒開口。
“還有一次,你說,你在街上碰到了你們的老鄰居。那天你是什麼時候犯的病?”
趙勝臉上的疑慮加重了:“是晚餐後,我出門散步的時候。”
“晚餐你是跟誰一起吃的?”
趙勝盯著她的臉,看了大約三秒鐘,驀然,他的身體重重靠在身後的椅背上。“不可能。”他一邊搖頭,一邊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趙勝,回答我的問題……”
“外賣!”他揪著他所剩無幾的頭髮,嘶聲嚷道,“她帶的外賣!”
莫蘭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我要知道時間順序。你剛剛說的三次,哪一次是第一次,哪一次是最後一次。”
“認錯人……是第一次,媽的!然後是躺在街上,然後是……那隻貓……”說到這裡,趙勝突然瞪圓了眼睛,“外賣,外賣!我殺了她的那天,她也帶了外賣給我吃!下午我睡醒,就看見茶几上是一份外賣晚餐,她經常這樣!”趙勝臉色發青,聲音顫抖:“莫蘭,你問了這麼多,是不是想說,她給我下了藥?!”他的眼睛裡充滿恐懼。
“我不知道。”莫蘭心想,雖然你曾經是個倒霉的替罪羊,但現在你可能是最幸運的人。因為要害你的人死了,要幫你的人遭遇了不測,跟你搶房產的人也下落不明,唯獨你,好端端待在看守所,過幾天,案件重審後還能回家!可是,憑什麼讓高競為你犧牲?!渾蛋!
這時喬納的手機發出一聲輕響,她似乎是接到了一條簡訊。喬納快速看了一眼手機後,輕聲告訴莫蘭:“2008年6月2日、6月6日,姚莉先後用信用卡買過兩次酒。信用卡的扣款金額每次都是六百零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