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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她幹嗎要來?她對我的態度你也看見了。她看不起我。”金元包紮完畢,退到水池邊打開了水龍頭。他知道X說的是事實,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許家會複製他的臥室?是巧合嗎?他在水池邊發呆的時候,聽到X在問他:“你這兒有沒有安裝探頭?”
“當然沒有。我哪有錢裝這個。”
“如果你下狠心裝一個,就能看見那些你想不到的東西。她肯定來過你這兒。”
“喂,你要去哪裡?”X見他要走。
“樓下還有一個病人。你還有什麼事?”
“我剛剛說的你聽見沒有?”
“我沒錢。”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她偷偷跑到你這兒來,可不一定是為了看你。你有沒有想過,從你這兒溜回家,她可以躲過她家門口的探頭?”
金元一愣。
X接著道:“她很可能利用你們兩家之間的破牆,為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明。她可以通過那道fèng隙鑽到你家,從你家溜出去,反正你家經常大門開著,又人來人往,還沒有監控錄像……當然,我現在還搞不清她為什麼要複製你的房間……”
“你怎麼知道是她複製我的房間?那裡可不是她說了算。”
“誰知道她有沒有第二個房間?反正那裡房間很多。再說我看來看去,只有她可能跟你有點瓜葛,”X盯著他的臉,眼珠開始左右移動,“會不會那些傲慢無禮都是她裝出來的?她其實非常喜歡你?”
“無稽之談。”金元想走,但走到門邊,他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你去了很久。除了她,你還進過誰的房間?”
“也就一個多小時吧。我參觀了那幢房子的大部分房間。我先在底樓逛了一圈。你也看見了,底樓是客廳和廚房。我在底樓轉了一圈,當時許家老頭在客廳看電視,那老太在客廳的角落打電話,於是,我就偷偷溜上了3樓,接著又到2樓。我在2樓的走廊里,聽見小聲的說話聲,然後就發現,有兩個房間房門大開,三朵花中的兩朵在其中的一間。我不知道是哪一個的房間,但房間很亂,書桌上的電腦開著,電腦前面的一堵牆上貼滿了各種小紙條,我遠遠看了一下,都是我不認識的外語單詞,四面牆上各貼著不同男人的畫像,都是外國人,三個穿著軍裝,一個戴著軍帽,最後那個我見過,但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他的臉經常被印在茶杯、衣服上,還有海報上……”
“切·格拉瓦,一個拉美的革命人士,那應該是章羽菲的房間。我見她穿過印著他頭像的T恤。他是她的偶像。”
“電腦前面放了很多零食,薯片、蜜餞、蛋糕、咖啡、蝦條,還有……炸肉串,好像是外賣送來的。”
金元搖頭:“我一直以為她是最有條理的,想不到……”
“我接著說。另一間比較像女孩的房間。化妝檯上有各類化妝品,地上有很多鞋,高跟鞋、平底鞋都有,沙發上放著一套乾淨的衣服,好像是剛剛燙好的,熨斗還沒收走,床上的被子上面有小熊圖案。”
“跟另外兩個姐妹相比,章羽雁應該是最擅長料理自己的。”
“牆上貼著她的時間表,她業餘時間好像參加很多興趣班,什麼西點製作、外語進修、游泳、健身操,還有開車。她在學駕駛。她的牆上貼著女演員的海報,名字我不知道……”
“可能是安吉麗娜·朱莉,一個身材火辣的美國女演員,她過去跟我說起過她。她說她很想去參加安吉麗娜的電影首映,這也是她想出國的原因。”
“呵呵,你知道的真不少。”
“她是三姐妹中最容易交流的一個。她的姨媽,就是今天的那個許太太,答應資助她和她男友出國留學。她想明年就出去。”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X又重複了一遍相同的話。
金元想解釋,又覺得有點多餘。
“你還看了誰的房間?”他問道。
“那個病老太的房間,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亂。我進門的時候,她正好在衛生間。她是今晚給我印象最深的人。她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居然穿著旗袍。她看見我,就讓我別出聲,因為她姐姐在走廊打電話,大概是剛剛上樓的。她說她姐姐最討厭看見她穿旗袍,所以她只能偷偷穿。”
“然後呢?”
“她問我是不是小偷,又說她是窮人。她從花瓶里抽了一朵玫瑰花給我,說是對於我今天沒偷到錢的補償。她還問我花美不美。後來我告訴她,我只是走錯路了。”
“然後呢?”
“我們聊了幾句。她說她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了,雖然做了化療,但還是復發了。她拉開抽屜給我看,那裡面全是醫院的發票——順便說一下,她是我的第二個嫌疑人。”
“可她是個病人。”
“她說謊了。她說整天都在家裡,可她的鞋子底下有泥,她的裙子下面有一塊濕漉漉的泥漿,而且抽屜里的發票中,最上面的那張不是醫院的,是超市的,她今天買過兩瓶酒。”
“她心情不好,所以才會用酒麻醉自己。”他想到自己抽屜里的藥。他一個噬藥狂,有什麼資格批評酒鬼?
“她不是個病人嗎?我以為時時刻刻都有人在她身邊。”X道。
“她並沒有臥床不起,她的女兒們都有自己的事——那麼,美女的房間呢?”
“嘿嘿,我就在等你問這句。”X揶揄道,“她的房間在二樓的走廊盡頭,看起來就像一個修女的房間,整齊簡單,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四壁也沒有貼任何東西,牆上只有一個鍾。她有宗教信仰嗎?”
“這……倒不知道。”X的描述令他非常吃驚,“你會不會搞錯了?”
“當然不會!那就是她的房間。她還喜歡關著燈。你最好不要愛上她,她很可能是個變態。”X認真地說。
他假裝沒聽見這句話,轉身去開門。
“喂,我覺得那對老頭老太對你好像有點熱情過頭了,你不覺得嗎?”X在他身後說。
金元也覺得他們對他有點“太好了”。
“我跟許岩比較熟,他常來看病。”
“他為什麼不上大醫院?”
“都是些小碰傷、小擦傷,他懶得去醫院了,去醫院不是還得掛號,還得等嗎?”
“你真是個好鄰居。”
金元沒接口,開門走了出去。X照例跟在他身後。
“你想知道我的打算嗎?”X道。
“你無非就是想找到害你的人。”
“沒錯。”
“可是,你到他們家轉一圈,能找到什麼?嫌疑人?章琦是被你嚇了一跳,可光憑這一點,你能說服自己嗎?”金元停下腳步看著X。
X聳聳肩:“這個我還沒想好。對了,那兩個看林人,你跟他們熟嗎?”
“不熟。”
“他們沒來找你看過病?”
“來過一次,反正是不熟,幾乎不認識。”
“那就好辦了。”X笑起來,
金元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懶得理會,他逕自朝樓下走去。
診療室的女人已經醒了,他們進屋時,她正坐在床上發呆。雖然她的臉色發黃,頭髮亂蓬蓬的,衣服上還有泥漿,但一看便知,她是個城裡人。
“你好。”金元一邊跟她打招呼,一邊觀察她的臉色,看起來她似乎已經恢復了大半,“有人看見你昏倒在路上,就把你送來了……”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女的就做了一個求他別說下去的手勢。
“我知道。”她疲憊地說,“我沒事,只是太累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我今天可不可以在這裡住一晚?我會付錢的。我明天就走。”她的聲音很輕,語調帶著懇求。
“你的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她搖搖頭:“我只是太累了。”
“好吧。你可以住在這裡,但我得登記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她好像沒聽見他的話,開始東張西望。
“你的包在這裡。”金元蹲下身子,從床底下的塑料筐里拿出她的手提包交給她。
她拉開拉鏈,找出錢包,從裡面拿出了她的身份證。
“崔雲。”他念道。
“是……”她用手撐住下巴,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他們通知我,說找到了我老公,他開著公司的貨車掉進了河裡……”她邊說邊把頭埋在臂彎里,過了大約五秒鐘,才慢慢抬起頭:“我不知道能去哪裡,我現在也沒心情去想這些,我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