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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住了,空氣里瀰漫著灰塵,地板上、家具上、過道里,幾乎所有的空間都塞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有大包小包的衣服被子,有各種小電器、鍋碗瓢盆,還有書、雜誌和各式各樣的紙板箱,莫蘭站在門口,想走到屋子的中間,一時竟找不到路。
“這裡好亂啊!”她禁不住對鄰居阿婆抱怨。
阿婆唯唯諾諾地點頭:“是啊,她們好久沒來了。過去小妹在的時候,沒這麼亂……朱小妹,就是你舅媽……我一直叫她小妹小妹的,她對我蠻好的,常常幫我收衣服,有好吃的,也拿給我吃。她是護士,也幫我打過針,是個好人哪……”
“我舅媽讓我表姐過來打掃的,她一定沒來。”莫蘭道。
“你表姐?你說的是小妹的女兒?”
“是啊,她最近來過嗎?”
“她來是來過,前幾個星期,她換了燈泡,還找人修了電話線……”阿婆指指屋子的角落,莫蘭這才發現,阿婆手指的地方,有一個寫字檯,只不過寫字檯的前面放了兩個落地電風扇,寫字檯上面又放了兩個不鏽鋼鍋。
“她修了電話線?”莫蘭看見兩疊報紙之間有個fèng隙,便把腳插了進去。
“是啊。之前上面漏水,把電話線弄濕了。”
“那她最近有沒有在這兒住過?不過,這麼亂,也沒法住人。”莫蘭自問自答,她好不容易在家具與家具之間找到一條路,便鑽了過去。
“她結婚前在這兒住,結婚後就很少來了。去年6月來住過,住了兩三個月又搬走了,說這兒有人偷她東西。”鄰居阿婆撇撇嘴,“我在這兒住了五十年了,還沒遇到過賊。這兒的街坊我都認識。”她見莫蘭不明白,便朝前胡亂一指:“她說這麼亂,就是賊弄的。”
“阿婆,這事我舅媽倒沒跟我說過。這是怎麼回事啊?”莫蘭又按照原來的路線走回到阿婆的面前。
“我也不太清楚,那是去年7月的事了。她剛搬來沒多久,又帶著個孩子,看著挺不容易的,她跟我說,她老公出遠門了。”阿婆顫顫巍巍地指著前方,“喏,那個沙發,她住在這裡的時候,是靠牆放的。”
阿婆所指的沙發,現在被斜著拉到屋子的中間,上面還堆了兩大包被子和冬天穿的厚衣服。
“後來有一天,她來找我,說是有人進過她的家。我來瞧了瞧,家裡是被翻得亂七八糟,沙發也被拉到了中間。她說是有人撬了她的鎖,我一看,鎖好像是被撬壞了。可是,我問她少了什麼,她又說不清,我讓她報警,她也不肯,就這麼一直嘀嘀咕咕地說這地方不好,有賊,又問我下午見誰來過。我對她說,我年紀大了,下午要睡一會兒,我一個人也沒看見。她聽我這麼說,臉拉得老長,摔門就走了。”阿婆搖頭,“這女孩小時候我就見過,不懂禮貌,我是一點都不喜歡她。我平時坐在窗口,看見她來,馬上就走開,免得讓她看見我。”
“我表姐脾氣是不太好。”莫蘭輕拍阿婆的肩,表示安慰,“阿婆,您最近一次看見我表姐是什麼時候?”
“就是前兩個禮拜。有一天,快吃晚飯的時候……”
“您記得具體的時間嗎?”莫蘭將阿婆送到樓梯口的時候問道。
“這我不記得了,反正是禮拜五的下午……”阿婆費力地想了一會兒,“我記得我問她,怎麼這麼久沒看見她媽了,她說她媽要加班。我覺得奇怪,她不是退休了嗎?我讓她告訴她媽,改天來我家吃飯;我還說,第二天就是禮拜六,她要是來,我去門口的小店定個烤鴨。我本來想讓她當場就給她媽打個電話,她說她一會兒打。過了一會兒,她來找我,說她媽第二天也要加班。這小妹想不到退休了還這麼忙!”
“這是您最後一次看見她?”
阿婆點點頭。
“她是一個人嗎?”
“哪兒啊,她帶著孩子呢。她還把孩子放在我家,這地方你也瞧見了……”阿婆劇烈地咳嗽起來。
莫蘭連忙打開了門:“阿婆,您還是別在這兒了,這裡空氣不好。”
“是,我也是這麼說的,”阿婆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手絹捂住鼻子,“我勸你表姐,要是真想住回來,就好好收拾一下,要不然,對孩子不好。可她說,以後有空再來收拾,因為第二天她就要去北京了。她說她老公的一個什么姨婆住在北京的療養院,她要去陪她一陣子。”
“她要去北京?”
阿婆哆哆嗦嗦地點頭:“她就是這麼說的,她還給我看票呢。14號早上的,我看得挺清楚,就是第二天。哎喲,我不跟你說了,我那裡還在熬藥呢……”
阿婆顫顫巍巍地走了。
莫蘭的腦子裡出現一個日期,3月13日,這是鄭婷如被害的日子,而鄭婷如向阿婆出示的火車票是3月14日,如此說來,鄭婷如本來打算第二天一早去北京的。她跟阿婆說,章浩年的姨婆住在北京的療養院,不知道這條信息是真是假。她決定先打個電話,讓喬納幫忙查一下。
“喂,你在哪裡?”電話一通,喬納劈頭就問。
“我在鄭婷如的舊房子裡。為什麼這麼問?你找我?”
“是啊,打你手機又關機。”
“不好意思,手機電量不足了,你找我什麼事?”莫蘭意識到喬納可能有話要跟她說。
“我剛剛得到消息,阿松已經派人查過趙欣的公寓了,沒有發現大片血跡,你聽明白了沒有?”
也就是說,他們不太可能是被分屍後帶離公寓的。
“這也算是半個好消息吧。”喬納道。
“是的……”莫蘭覺得心裡好像堵了塊石頭,雖然這的確是好消息,但她並沒感覺有多高興。
“警察已經搜集了一些指紋和相關的腳印之類的東西,他們會作分析的。關於高競的失蹤,阿松也已經通報了他的上級,他們打算正式立案調查。不過,現在究竟在哪裡立案,還需要開一個會……因為高競不屬於阿松的分局,謝禿子那邊也得考慮到,謝禿子明天要去廣州開會……所以,究竟最後在哪裡立案,大概一兩個禮拜後才能確定!媽的,我也知道他們很官僚!可要是按正常的流程辦,就是這樣!可如果不報高競的失蹤案,就開不出搜查證,他們也就沒辦法去搜查趙欣的住處,你聽明白我在說什麼了嗎?”喬納大聲道。
莫蘭不想對喬納說的話作任何評論,不想抱怨,更不想打聽細節。
“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替我查一個人?”她道。
“我正好在辦公室,什麼人?”
“我想知道章浩年有沒有一個姨婆住在北京的療養院。”
“等一下,別掛。”喬納道。
屋子的某處突然響起一陣電話鈴聲。
“你那邊電話鈴在響。”喬納也聽見了。
“對,我得看看是誰打來的。我們一會兒再聯繫。”莫蘭說完就按斷了手機。
接著,她順著鈴聲的方向朝屋子的另一角望去,那裡有個書桌。她踢開腳邊的雜物,撲到書桌前,在一堆雜誌報紙的下面找到了電話機。她猶豫了一下,接起了電話。
“餵?”她道。
“是屠小姐嗎?”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屠小姐?是不是打錯了?
“嗯,你是……”莫蘭試探地問道。
“我是老陳!你還欠我一百塊,說是收到貨後付給我。可上次你說沒帶錢,讓我4月2日來,我4月2日來了,你不在,打你手機,你又關機,我說,你是不是想賴帳啊?”這個老陳似乎不太高興。
“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這裡……”
“什麼打錯電話!”老陳吼起來,“你以為我是傻瓜?!你用這個電話給我打過三次,我這兒有來電顯示!”
“哦……這樣啊,可她現在不在,我是她妹妹……”
“她妹妹?!”老陳的語氣充滿了懷疑。
“這樣吧。”莫蘭想了想道,“如果我姐姐真的欠了你錢,我可以給你。一百塊也不多……”
“就是說嘛,一百塊又不多!好啦,我現在就在樓下,你準備好錢,我這就上來!”男人掛上了電話。
莫蘭不知道這個屠小姐到底是誰,但她相信,最近,能用這裡的固定電話三次聯繫老陳的人,除了鄭婷如不會有別人。
她在屋子裡忐忑不安地等了三五分鐘,期間,她把書桌上的所有雜誌都搬到了地上,又把書桌旁的落地電風扇移開了,這樣她才得以檢查書桌的抽屜。只可惜,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開抽屜後,竟然發現兩個抽屜都是空的,裡面只有一張墊在抽屜底部的舊報紙,抽屜的角落裡有一些剪下的指甲和頭髮。她正在猶豫該不該找個信封把這些“生物證據”裝起來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