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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找我什麼事?”他一邊說,一邊招手叫來侍應,要了一杯熱咖啡。
“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很忙?”莫蘭生怕自己突然把他拉出來吃午飯會影響他的工作。
“啊,是啊,最近有點忙。不過,不影響跟我的寶貝約會、”他嘆了口氣,笑著問,“怎麼樣?想我了?”
“別亂說話。你既然挺忙,那我開門見山了。”莫蘭說,“其實我就想問問你跟齊海波是什麼關係。”
“齊海波?”梁永勝有些意外,皺了皺眉問道,“怎麼想起問她?”
“她死了。”莫蘭平靜地說。
“她死了?!”梁永勝顯然十分吃驚,他瞪大眼睛呆望著莫蘭,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什麼時候?”
“就在前幾天,她是被人勒死的。”莫蘭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她感到自己這一趟來對了,他跟齊海波的關係的確非同尋常。
這個消息給他帶了不小的打擊,她看見他閉上眼睛,把臉轉向窗外的車流,仿佛在側耳傾聽什麼聲音,過了好久,他才轉過臉,睜開眼睛輕聲說:“可憐的人,我早知道,她會有這樣的結局。不過,這對她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
咖啡端上來了,他的手指在潔白的咖啡杯上輕輕彈著,莫蘭注意到他手指上原來戴著的那隻白金結婚戒指不見了。
“永勝,你跟海波姐認識是我介紹的,對吧?”莫蘭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空空如也的手指,讓她心裡有點不安。
“對,她結婚比我們早一個月,我們一起去參加了她的婚禮。”他平淡地說。
“在那之後,你們還聯繫過嗎?”莫蘭把目光從他的手指移到他的眼睛。
他注視著她,好像在跟蹤她的目光軌跡。
“你到底想問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跟她,嗯,有沒有……有沒有那種關係?”莫蘭望著他的眼睛,吞吞吐吐地問道。
“你幹嗎要問這個?”
“你跟她有那種關係的對吧。聽你的口氣就知道了。”莫蘭說。
他再度閉上眼睛,隨即笑了出來。
“是啊,我跟她有過一夜情。”他換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怎麼會想起問這個?”
“本來我也不知道。但我昨天晚上看了她寫的一些信,那是警方在她抽屜里找到的,她的信里提到了你。”莫蘭看出他的眼睛裡掠過一絲驚訝,連忙說,“那些信不是寫給你的,是寫給她真正愛的人的,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莫蘭掏出一封信推給梁永勝。
齊海波在信里這樣寫道:“松。為了忘記你,我曾經跟無數人共度良宵,其中不僅有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上司以及很多陌生人,其中一個還是我好朋友的丈夫,他是律師。那天我們在酒吧里偶爾碰到,聊了半小時就去了賓館。我們整個晚上都沒閒著,我不停地說話,而一向能說會道的他那天卻異常沉默,他一直在聽我說。我們黎明時分告別,他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他給我留了1000塊錢就走了。你看,我成了個不折不扣的蕩婦。但這又有什麼區別,為了你,小松,我什麼都願意做。其實自從你對我置之不理,我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我了。悔恨把我毀了。”
梁永勝默不作聲地看著那段話,過了一會兒,他把信還給莫蘭。
“那是一年前發生的事,那時候你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他說。
“一年前?”莫蘭想,那時候他不是高潔的丈夫嗎?雖然她不喜歡高潔,但也不喜歡婚外一夜情的行為,所以她不由用譴責的口吻說,“那時候你也是個已婚男子,而且跟高潔結婚才半年,你這人怎麼這樣?”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腔。
“我在一個禮拜前跟海波姐碰過頭,她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說是嗎?”
他再度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告訴他,他的確沒告訴齊海波。
“所以,海波姐認為她是在跟好朋友的丈夫發生曖昧關係,沒錯吧。”莫蘭嘆了口氣,心想海波姐真是破罐子破摔了,什麼都做得出來。
“沒錯。就是這樣。”梁永勝露出非常疲倦的神情,隨後抬起眼睛注視著她,“莫蘭,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我上次跟你說過,我其實並沒有那麼色情,而且,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沒有那個精力跟別人亂搞。我的心思全在你身上。”
他像是在告白,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搞婚外性行為的事實,莫蘭慶幸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個管不住自己的花花公子。
“謝謝你。”莫蘭冷靜地說。
“你是在諷刺我嗎?”他馬上說。
“我不喜歡一夜情這種動物行為。”
“我那天心情不好。”他喝了一口咖啡說。
“從她的信里我看出來了,她說你那天很沉默。”莫蘭想,就跟今天一樣,說話像擠牙膏,而且一點也不風趣,“你那天到底怎麼?你跟高潔吵架了?”
他望著她,沒有馬上回答。
他的神情讓她頓時來了興趣。
“到底是什麼事?你的客戶跟你解除合約了?”她問。
“我聽到了一個消息。”過了好久,他才說,那聲音就像從他的腹腔直接升上來的,低沉而壓抑。
“什麼消息?”莫蘭真好奇,但她驀然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眼睛看,她忽然不安起來,難道這消息跟我有關?否則他幹嗎這麼看著我?
“是什麼事?”她再問了一遍。
他還是看著她的眼睛,好像她的眼睛在召喚他。
“莫蘭,你到底要瞞我到什麼時候?”過了好久,他才說。
“我瞞你什麼了?”莫蘭感到莫名其妙。
“你,在離婚後,曾經到法國墮過胎,那是我們的孩子。”他說到這兒,好像喉嚨快被割斷了,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的感覺,儘管他看上去還是那麼平靜。
但是莫蘭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永勝,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問道。
“這就是你那時候不肯跟我好的原因,對嗎?我以為你是心裡想著別人,你說你身體不好,我不信,……我真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痛苦地說。
“對,那時候我是身體不好。”莫蘭想起來了,梁永勝給她演那出戲的前兩個星期,她因為腸胃不舒服,有兩個星期拒絕他,現在想想這可能就是導致他出此下策的原因。
“那天我給你爸打過一個電話,本來只是想問個好,他就跟我說起了這件事。莫蘭,這個消息讓我真是……快崩潰了,兩個月後,我才把它完全消化掉。如果你今天不問我齊海波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再提這件事了。永遠不會再提。”他望著她,看上去疲倦極了。
莫蘭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一切都是老爸在搞鬼。
老爸的目的達到了,他的確抓住了要害,把梁永勝搞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如果不澄清這件事,他可能永遠會活在痛苦和悔恨里,她不想這樣。
她準備說出真相。
“永勝,”她正視著他,“其實我沒有懷孕過。”
他駭然地看著她,好像一時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我沒有懷過我們的孩子,那是我老爸騙你的。他恨你搞婚外戀,想整整你,所以就編了這個瞎話。我到法國的時候的確身體不好,常常嘔吐,那時候我也以為自己懷孕了,但其實只是腸胃炎而已。所以,你不必難過和後悔,這件事根本不存在,你沒有錯過什麼。”她儘量用平靜的口吻說,心裡卻微微有些酸楚。
有一刻,梁永勝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他茫然地看著她,隨後哈哈笑了起來。
“我應該高興是嗎?”他大笑著問她,“我應該高興是嗎?”
她看見他的眼眶紅了。
“但是,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高興。”他的笑聲忽然戛然而止,落下淚來。
莫蘭看著他那張傷心欲絕的,曾經讓自己愛慕過的清秀的臉,忽然產生了強烈的憐憫之心,她很想過去抱抱他,安慰一下他,但是她忍住了,她害怕自己的行為會引起他的誤會和遐想。她仿佛看見另一個自己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後退,一直退出咖啡館,退到馬路對面,一邊在說,對不起,永勝,我再也不是你的愛人了,我再也不能坐在你身邊給你力量了,因為我們的故事已經過去了。
“對不起,永勝,我老爸不該騙你。”莫蘭不忍心看他,只能別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