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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兔子在啃著樹皮呢,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犯了那種錯誤,可能是光線刺進眼睛。”

    “常有的事。”富蘭克林滿不在乎地說:“在我開業執醫那時候,曾經見過一、二相同之例。來吧上校,喝一杯振作振作。”

    “我不打緊,能見到內人嗎?”

    “現在不能馬上去看她。有顧蕾絲護士看護她。但是,不用擔心。太太是不要緊的,奧利維大夫快要來了,大夫想必也會這樣說。”

    我把二人留下來,跑到傍晚霞光燦爛的外面去。這時候茱蒂絲與阿拉頓從小路那邊走過來。阿拉頓低下頭打量著茱蒂絲的臉。他倆都笑出了聲。

    因為剛才發生那種意外,看到這個情景,使我無名火起。我提高嗓門叫她,茱蒂絲驚愕地抬起頭來。我告訴他們剛才所發生的意外。

    “有這樣奇怪的事。”這就是我女兒的感想。

    她當然會驚訝才對,但是卻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至於阿拉頓的態度,像是把這件意外當作最佳的鬧劇看待似的。  

    “活該。那位殘忍的老太婆,我認為是上校故意的。”

    “胡說,”我疾言厲色地說:“這是意外。”

    “也許是吧。不過,我知道這種意外。有時候是很方便的。如果這是故意開槍,那麼,我得脫帽向上校致敬。”

    “不是這一回事。”我大喝一聲。

    “怎麼可以這樣肯定?我認識兩個曾經開槍殺死自己老婆的人。一個正在整理手槍,另一個,據他本人說是開玩笑從正面開槍的。他說不知道裡面有子彈。後來幸運地逃出了法律的制裁,而這兩人都巧妙地擺脫了老婆的束縛哪。”

    “賴特雷爾上校不是那種男人。”我冷淡地說。

    “不,擺脫了束縛這件事,不一定老是一種目的吧。”阿拉頓還是執拗地說:“我們可以設想,在這以前他們伉儷可能吵過架。”

    我勃然大怒,但是同時為了要隱瞞某種動搖而把身子轉過去。阿拉頓的想法並非全無理由。於是疑雲開始籠罩了我的心頭。  

    即使遇到波德·卡林頓,此疑雲也沒有淡薄。他說剛從湖邊散步回來。我把剛才發生的意外告訴他知道,他立即說:“你大概不會認為上校故意開槍射殺太太才對吧,海斯亭!”

    “不!”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只是,這樣一來,誰也……太太……因為太太也太挑逗了上校呢。”

    片刻之間,兩人都不發一聲,回想起無意中聽到的那個場面。

    我抱著不安的心登上二樓,敲了白羅的門。

    白羅已經由卡狄斯的報告知道所發生的意外,但很想更進一步了解得更詳細。自從我到史泰爾茲莊以來,我已經把我每天所見所聞,以及某人與某人之間的談話,向他儘量詳細報告的習慣。因為我想,這樣可以讓白羅不懷被社會疏遠的心情。也就是說,要讓他有自己也現實地參與外界所發生的事,這一個幻想。我的記憶力一向很正確,所以,要把聽來的各種會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他,對於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白羅很仔細地聽我的報告。我現在希望白羅斬釘截鐵來否定這不安的力量,控制著我腦海的可怕見解,但是,在他尚未說明他的看法之前,有輕輕地敲門的聲音。  

    來人是顧蕾絲護士。她為打擾我們而道歉。

    “對不起。我以為大夫在這裡。現在,賴特雷爾太太已經醒過來了,她正在擔心她先生的事。她說希望能看看他。海斯亭上尉,請問你知道上校在什麼地方嗎?我不願意把病患置之不理。”

    我說我可以去找他。白羅也點頭表示同意。所以,顧蕾絲護士由衷地道了謝。

    我在平常很少使用的小房間找到賴特雷爾上校,他站在窗邊望著外面。

    我進去時,他倏地把頭擺過來。露出想要問什麼似的眼光。我發覺他仍是心有餘悸似的。

    “夫人已經醒過來了,上校。她說要見見你。”

    “喔唷--”漸漸地,他的臉上有了血色,這時候我才發覺他的臉色竟那麼蒼白。他像搖搖晃晃的老人一樣,一面結結巴巴地說:“她說要見我嗎?嗯,就去馬上就去。”

    走到房門那邊去時,看他腳步不太穩定,由我靠近去扶他。上樓梯時,已軟綿綿地偎在我身上。呼吸侷促。富蘭克林說的不錯,他受的打擊非同小可!

    終於走到病房前面來。我敲門,傳來顧蕾絲護士伶俐的聲音。“請進來。”  

    我扶著上校進入房間。病床前周圍被屏風圍住。我繞著屏風過去。

    賴特雷爾太太的情況好像很嚴重,沒有血色,非常虛弱似的,閉著眼睛。當我們繞著屏風走近時,她已睜開眼睛了。

    她以低得快要斷氣的聲音說:“喬治……喬治。”

    “狄姬,你……”

    她的一隻手扎了繃帶,安上護木。她沒有希望地把自由的那隻手伸向他那邊。上校向前一步,握住妻子沒有力氣的小手。

    “狄姬……”他叫,生硬地說:“謝天謝地,你有救了。”

    她仰望上校的臉,眼睛已經潤濕了,看到她那副充滿深摯的愛情與不安的神色,我為我自己和大家無情的想像,感到無以形容的羞恥。

    我悄悄地走出房間。竟敢說這是偽裝的意外!那句真摯感謝的言詞,連一丁點也沒有虛偽的影子。我感到無與倫比的安心。

    走在走廊上時,聽到鑼聲,使我嚇了一跳。因為我竟忘記時間已經那麼晚了。只因發生意外而什麼都搞亂了。只有廚師仍然照常工作,在一定的時間準備好了晚飯。  

    所有的人幾乎都沒有為吃晚飯而換衣服,席上沒有看見賴特雷爾上校。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富蘭克林太太今天晚上卻下樓來,她穿著淡粉紅色的晚禮服,格外美麗動人,今晚的她身心都很愉快的樣子。

    晚飯後,使我困惱的是阿拉頓和茱蒂絲雙雙相偕到院子裡。我坐在椅子上,聽富蘭克林和諾頓正在談論熱帶的風土病問題。顯然諾頓說的遠離話題的主旨,我仍然以同感和關心,靜聽他的高論。

    富蘭克林太太與波德·卡林頓在房間的另一邊裡面聊天。他手裡好像拿著窗啦椅罩啦等等素地的樣本。

    伊莉莎白·柯露打開書本,讀得出神。有我在身邊,會不會讓她不自在,我這樣忖思。

    今天下午,她已經把身世向我吐露了,也難怪她。但是我畢竟覺得令人憐憫,希望她不會因向我吐露而後悔就好了。我很想明確告訴她我一定嚴守秘密,絕對不傳給任何人。但是,她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過了一會兒,我進入白羅的房間。

    裡面只點了一盞小電燈,賴特雷爾上校就坐在燈光底下。

    白羅正在聽上校所講的話。使我覺得上校與其說講話給對方聽,不如說是講給自己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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