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
令他也沒有想到的是,蒙方亮暗地裡竟也有自己的算盤。他主動找到了阿華,表達了對凌恆干越權行為的反感,同時他還暗暗透出口風,有意聯合阿華一同“做掉凌恆干”。
阿華當然明白,蒙方亮這樣的態度絕不是出於對鄧氏家族的忠心。他只是不甘心為凌恆干奪權做嫁衣罷了。
凌蒙二人都是鄧驊早年間打江山時的生死弟兄,而蒙方亮的地位一度還在凌恆干之上。只是後來蒙方亮獲罪入獄,再出江湖已物是人非。鄧驊在世的時候他倒不敢有非分之想,於是便暫時蟄伏下來,在集團里謀了個閒職,似有退隱之意。
現在鄧驊突然死亡,龍宇集團出現巨大的權力真空。蒙方亮的野心便也重新騷動起來。這些年凌恆干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他心中早已積怨頗深,只是勢力所限,難以發作。而那天集團高層在龍宇大廈會晤之後,蒙方亮敏銳地捕捉到了阿華對凌恆乾的不滿。他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借著為鄧家除患的名義,聯合阿華剷除凌恆干,然後自己便可以順理成章地登上龍宇集團的第一把交椅——這便是蒙方亮心中的如意算盤。阿華接受了蒙方亮的暗示,兩人開始密謀剷除凌恆乾的計劃。蒙方亮得意地認為自己是操控全局的棋手,但事實上,他卻只是阿華兩指間輕拈的一顆棋子而已。
這時候另一顆棋子的出現為阿華的行動提供了更大的便利。那天晚上,阿華在自己的場子裡偶遇走投無路的韓灝。於是一個借刀殺人的想法開始在他心中醞釀成型。
阿華給韓灝提供了避難的場所。韓灝則幫阿華策劃了假借Eumenides之名殺死凌蒙二人的計謀。同時他們也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激怒Eumenides,把這個共同的仇人引出來。
一切運籌完備之後,阿華找到了蒙方亮,告訴對方:他已經偽造了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將藉此理由把凌蒙二人關在同一間辦公室里。到時候蒙方亮便可以藉助錄像上的機關,假伴成Eumenides殺死凌恆干。
蒙方亮對這個計劃很感興趣,不過一些具體的細節他還不太放心。
“我已經老了,要想乾淨利落地殺掉一個人並不容易。”
“我到時候會安排你們在休息之前服用一些安眠藥。這樣你動手的時候,凌恆干會睡得像個死人一樣。而且你事後不用回答警方的任何問題,因為你當時也‘睡著了’。”
“Eumenides的‘死刑通知單’是發給我們倆人的,最後卻只有凌恆干一個人死了,這一點怎麼解釋呢?”
“你已經做過牢,現在是一個改邪歸正的好人。所以Eumenides不應該把你的名字列在通知單上。你在熟睡的時候,把那些能彰顯清白的材料放在床頭。Eumenides看到了這些材料,所以他臨時放棄了處決你的想法——這樣的解釋不也合情合理嗎?”
聽了阿華的這番回答,蒙方亮最後的顧慮也被打消了。他完全按照阿華的設計執行了對凌恆乾的謀殺。得手之後,他將血衣等物從窗口拋下,然後回到自己的床上,繼續“熟睡”。
可是到這一步為止,阿華的計謀才完成了一半。他已經知道蒙方亮是比凌恆干更加兇惡的虎狼之徒,他又怎能容忍對方酣睡在鄧家的側榻上?
於是阿華帶著韓灝登場了。當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之後,龍哥和手下毫不意外地直奔凌恆干而去,而韓灝則迅速摸到了蒙方亮的床邊。做為曾經的刑警隊長,韓灝殺人的手法極為利落,清醒狀態的蒙方亮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響便被他割斷了喉管,那傷口衝著內牆,甚至連一滴鮮血都沒有沾染到他的身上。
一夜之間,龍宇集團的兩大老總同歸黃泉。龍宇集團里再也沒人有能力威脅到鄧箭母子的安危。
此後在劍河體育場,雖然Eumenides沒有中計現身,但阿華成功地借警方之手除掉了韓灝。他本以為這個計劃已經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但沒想到昨天卻又另生波瀾。
阿華此前也擔心jian猾的蒙方亮會留有後招。所以他提前就在蒙家別墅里安裝了竊聽裝置,以監控蒙家的動態。他甚至還專門安排了兩個小弟在蒙家小區內隨時候命。這樣一旦有什麼風吹糙動,他們就可以搶在警方之前化解危機。
危機還真的出現了。昨天上午,蒙方亮的妻子收到了一封定時投遞的快件,快件內裝著一盒磁帶。磁帶中錄製的內容赫然竟是阿華與蒙方亮密謀時的對話。
阿華知道這必然是韓灝的手筆。可以想像,韓灝偷錄了這份證據,如果在體育館的行動中他被阿華算計而喪命,那這份證據便會在第二天寄到蒙方亮的家中。而由蒙方亮的家人報警,日後阿華手下的兄弟便不會把這筆帳算到韓灝妻兒的頭上。
阿華布置在靜安花園的兩個小弟發揮了作用。他們假扮成警察,趕在110到來之前騙走了那盒錄音帶。可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另外一個神秘的男子卻又突然出現,將錄音帶悍然奪走。
阿華隱隱猜到那個人是誰,但他卻猜不透對方的用意。可不管怎樣,只要那盒錄音帶流落在外,自己的每一天都會像睡在炸藥包上一樣。他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即使在女人身上瘋狂的發泄也無法排解他的鬱悶。
誰知道那包炸藥什麼時候會被引爆呢?阿華閉著眼睛沉思著。最後他嘆著氣放棄了,因為那實在是個令人無法捉摸的傢伙。
阿華把佛珠帶到手腕上,然後起身像衛生間走去。他要好好的洗個澡,洗去身上的血腥和疲濁。
阿華這個澡足足洗了有十五分鐘。洗得渾身的筋骨都舒展開來,軟綿綿地受用十足。然後他走出衛生間,想到套間的客廳里去泡杯熱茶。
他剛剛走出臥室,渾身鬆軟的肌肉忽然間緊張起來。因為他看見客廳的沙發上竟端坐著一個黑影。那黑影見到他出來,還主動地悠然說道:“茶已經泡好了,坐過來喝一杯吧。”
“是你?!”阿華看著那個高大的男子,眼睛裡似要冒出火來。他的雙拳慢慢握緊,擺出了搏命一擊的姿態。
“你不要緊張。”男子自顧自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如果我想對你動手,我根本就不會坐在這裡。”
是的,既然他能夠進來,那麼能對自己下手的機會實在太多。現在他這樣安坐如怡,顯然是有其他的用意。想到了這一層,阿華便也放鬆了一些。他迎著對方走過去,坐在了那黑影的對面。然後他冷冷地問道:“你想幹什麼?”
男子放下手裡的茶杯道:“做個交易。”
“交易?”阿華咬著牙說道,“我們之間只有生死,沒有交易。”
男子淡淡一笑:“生死歸生死,交易歸交易。華哥在道上混了那麼多年,應該拎得清吧。”
阿華沉默了片刻,沒有反駁對方的說法。於是那男子便從口袋裡掏出一件東西推到阿華面前:“這是我的籌碼。”
阿華的瞳孔縮了一下。桌上的東西是一盒錄音帶,他當然清楚裡面錄的是什麼內容。
“那你的開價呢?”片刻之後,他沉著聲音問道。
男子的態度變得嚴肅起來:“幫我照顧一個人。”他的手翻開,露出了手掌中扣著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個柔弱而又美麗的女孩。阿華想起自己在追查阿勝之死的時候,曾經見過這個女孩。
“為什麼要我照顧她?”阿華略眯起眼睛問道。
“因為你本來就是一個保鏢。”男子帶著讚許的微笑說道,“而且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保鏢會比你更加盡職。”
雖然對那男子有著刻骨的仇恨,但能夠得到對方的讚許還是讓阿華的臉上有了些笑意,不過他仍有疑問:“你自己照顧不了她嗎?”
“我已經把握不了我的命運。”男子沉默了片刻,然後用一種帶著迷茫的語氣說道,“我不得不去驚擾一個可怕的人,我不知道這麼做會有怎樣的後果——但我必須去做。所以我必須把一些事情先託付好。”
阿華緩緩地點點頭,看來是認可了男子的說法。然後他伸出手去,將那張照片收了起來。
男子微笑著說了聲:“謝謝。”
阿華卻面沉似水:“現在我們兩清了。”
“我明白。”男子鄭重其事地說道,“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之間便只有生死。”
“很好。”阿華也端起了一杯茶,他輕輕地啜了一口,忽然又問道,“你說的那個可怕的人是誰?”
“怎麼了?”男子挑起眉頭反問。
“你欠我一條命——”阿華冷冷地回道,“——所以我不希望你死得太早。”
男子慢慢地舔著嘴唇,似乎僅是說出那個名字也需要莫大的勇氣。良久之後,他終於才吐出那兩個字來。
“丁科。”
第二十四章疑兇繪像
十一月七日上午七點十七分。
刑警大隊辦公室。
除了柳松之外,四一八專案組的成員齊聚在會議桌前。在座的還有一名編外人員:前刑警隊隊長,現“黑魔力酒吧”的老闆黃杰遠。
還沒到正常的上班時間,所以眾人臉上多少都帶著些生物鐘被打破後的疲憊。尤其是黃杰遠,在他的作息時間表里,此刻應該剛剛進入酣然入睡的狀態。
每個與會者面前的桌子上都擺著兩樣東西:一杯上好的濃茶和一疊厚厚的文件資料。
“很抱歉這麼早就把大家召集過來。”主持會議的羅飛簡單地打了個招呼,隨即便轉成嚴肅的口吻,“但這次情況非常緊急,大家儘快調整一下,把最佳的工作狀態拿出來。”
說完這些話之後,他便轉頭吩咐身旁的尹劍:“開始吧。”
尹劍打開了手邊的投影開關,將一幅掃描好的照片文件投放到會議室正前方的白幕上。一段似曾相識的文字便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死刑通知單
受刑人:一一二碎屍案兇手
罪行:故意殺人
執行日期:十一月七日
執行人:Eumenides〗
“這份死刑通知單是今天早晨六點二十分投遞過來的。”尹劍解釋說,“羅飛立刻就通知我安排會議,和大家商討對策。”
看著這份最新的死刑通知單,眾人便明白了羅飛口中“緊急”兩字的含義:通知單上的執行日期正是今天!這意味著警方與Eumenides之間新一輪的較量已迫在眉睫。當然,這份通知單上值得關注的地方並不只在時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