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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明強咂了咂舌頭:“好大的胃口!”這幾年城市的房價一直在漲,尤其是省城這個地方,要想在市中心購入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需要的資金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緊接著他又猜測道:“你向你父母借錢了?”

    杭文治點點頭:“當時我們全家都著急讓我結婚。所以那女人一提房子的事情,我父母就主動表示會支持我們。這樣他們拿出一輩子的積蓄有三十萬左右,再加上這些年我自己攢的十多萬元,我們在市中心買了套一百多平的房子。”

    杜明強默嘆了一聲,心想這“啃老”啃得可真是徹底。不過現在年輕人要想早早買房結婚,又有幾個能不“啃老”的?

    卻聽杭文治繼續說道:“其實買房本身倒也沒什麼。不管我是不是要結婚,這房子遲早是要買的。只是我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把房產證寫上了那個女人的名字。”

    這下杜明強張大了嘴,愕然半天才送出兩個字來:“糊塗!”

    “的確是糊塗。”杭文治無意辯駁,“當時那女人對我說,要用房產證上的名字來考驗我對她的感情。嘿嘿,感情,這兩個字當時完全把我給麻醉了,我連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  

    “你父母呢?他們也能同意?”

    杭文治咽下一口苦水道:“我瞞著他們辦的,那女人不讓我和父母說,她早把我們一家算得死死的。”

    杜明強看著杭文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目光中只有“同情”二字。

    兩人相對默然了許久,杜明強才又開口道:“她提出要和你分手,可是房子又不肯還給你,是嗎?”

    杭文治黯然垂下眼睛:“她說那是她應得的——彌補她的感情損失。”

    “果然是賤貨!”杜明強實在忍不住,憤然罵出了聲。在這兩人的交往中,遭受感情損失的顯然應該是杭文治。他完全能體會對面那個男人憤怒而又無奈的心情。

    “我明白了……”他幽然嘆道,“難怪你會犯下那些罪行。”

    杭文治卻扭過脖子,斷然反駁道:“不,我沒有犯罪,我是冤枉的。”  

    “嗯?”杜明強挑起眉頭,做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我無法接受這樣人財兩空的結果……”

    “誰也接受不了!”杜明強插了一句,表明自己的立場。杭文治釋然點點頭,繼續說道:“於是我追著那女人索要房款,但她根本沒有歸還的意思。後來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採用了一些非常的手段……”

    “哦?”杜明強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個懦弱的男人能有什麼非常手段?

    杭文治尷尬地停頓了一下,說:“我和交往的時候,用手機拍過一些照片,涉及到她的隱私。我後來就用這些照片做籌碼,要那女人把房款還給我,否則我就把照片發到網絡上去。”

    杜明強一猜就知道那是些什麼樣的照片,他也就沒有深問。想想杭文治的手段倒也有兩把刷子,那女人如果不是無恥到一定境界,應該會有所顧忌吧?不過轉念一想,杭文治肯定還是玩不過那個陰險的女人。畢竟結果擺在眼前:這可憐的傢伙正在大牢里蹲著呢。  

    “後來呢?”杜明強很感興趣地問道。

    “後來那女人打電話過來,同意把錢還給我,我們約定了一個咖啡館進行交易。”

    “你可不能去。”杜明強馬上做出了判斷,“那一定是個陷阱。”

    “你真是比我厲害多了,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杭文治感慨道,“可我偏偏那麼笨,居然真的去了,而且還很愧疚,覺得對不起那女人。誰知道那女人根本沒想還錢,她報了警。當確定我把照片帶在身上之後,她就發出了信號,讓警察過來抓我了。”

    杜明強“嘿”了一聲,算是把前因後果整了個透徹,隨後他斟酌了一會,又開始分析道:“如果你不能舉證那女人欠你房款……這話其實不用說,以那個女人的手段,肯定沒給你留下什麼證據。這樣的話,你的行為就符合‘敲詐勒索罪’了。你索要的房款是四十多萬,屬於數額特別巨大,量刑點估計得在十年左右。”說到這裡,他露出詫異的表情,“哎,你怎麼被判成無期了?”  

    杭文治伸手撓了撓光禿禿的腦殼,神態囧然地說道:“我……我還動刀子了。”

    “你?”杜明強不敢相信似的,“你還動刀子?”

    “我身上正好帶了把刀,是我搞設計的時候,用來裁切圖紙的。那時候我看到警察過來抓我,一激動,就把那女人給扣住了。我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讓她還錢。”

    “完了,搶劫!”杜明強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大腿,“持刀,數額還特別巨大,就算是未遂,也夠判你個無期了。不冤,不冤。”

    “我怎麼不冤?”杭文治忿然瞪了杜明強一眼,“我那是索要自己的錢,能叫搶劫嗎?”

    杜明強連忙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從法律的角度看確實沒問題,畢竟你舉不出對方欠你錢的證據啊。”

    “那倒是……”杭文治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不過他隨即又不甘心地咬著嘴唇道,“法律?法律就一定正確嗎?”  

    “當然不一定。”說到這個話題,杜明強深有所感,“法律保護不了所有的好人,更懲罰不了所有的壞人……有的時候,我們必須藉助法律之外的力量。”

    杭文治似乎感受到了杜明強的情緒,卻又無法理解,只能茫然問了一句:“什麼力量?”

    杜明強沉默不語,他還不想和對方說得太多。可杭文治自己琢磨了一會,卻突然冒出一個詞來:“Eumenides!”

    杜明強心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假裝沒聽清似地問道:“什麼?”

    “Eumenides,一個網絡殺手,你沒有聽說過嗎?”杭文治現出些興奮而又神秘的表情,“他在網上徵集那些法律制裁不了的罪犯,然後施加懲罰。”

    杜明強不明所以地搖搖頭:“我不怎麼上網。”

    杭文治遺憾地癟了癟嘴,又自言自語般說道:“如果我當時也去網上發貼,不知道他會不會理我?不過他要是真把那女人殺了,好像又有些太過分了……”  

    杜明強不再接杭文治的話茬,他把目光轉向窗外,不知凝神想些什麼。

    此刻天色已經大亮,一縷陽光正從地平線上爬將上來。

    第二章暴風驟雨

    早春時分,正是這個城市最美妙的季節。春風煦暖,泥土芬芳。經過一兩場細雨的滋潤後,柔嫩的樹芽紛紛從枯敗已久的枝頭鑽將出來,給整個城市蒙上了一層如薄霧般朦朧,又如朝霞般蓬勃的醉人綠色。

    或許這番美景就是“綠陽春餐廳”命名時所取的寓意所在。

    阿華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家餐廳,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在樂台中間演奏的那個女孩。去年他的手下阿勝遭遇離奇車禍喪命,阿華曾循著線索一路追查到這裡。當時他了解到阿勝死前對那個女孩有過冒犯,不過他想不出有誰會為這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出頭呢?

    後來他終於有了答案。

    一個化名為杜明強的年輕人把女孩的照片推在他面前,並且託付他照顧這個女孩。

    阿華對那個年輕人恨之入骨,但他卻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因為對方同時送來的還有一盤錄音帶,在那盤錄音帶中記載了阿華和龍宇集團副總蒙方亮的密謀過程。  

    因為鄧驊的遇刺,龍宇集團一度陷入了內亂之中。兩位副總林恆干和蒙方亮都想藉機上位,獲得對整個集團的掌控全。而阿華為了保全鄧氏遺孤的權益,暗中篡合蒙方亮除掉了林恆干,隨後又轉手殺死蒙方亮,這番設計雖然瞞不過刑警隊長羅飛的眼睛,但後者卻無法找到關鍵的證據——那盤錄音帶。

    阿華收下了錄音帶,同時也就收下了杜明強的託付。不管他們之間還存在著怎樣的過節,阿華一定要把這個託付完成。

    受人之惠,忠人之事。這是阿華的處事準則,因為這個準則,他要幫助杜明強照顧那個叫做鄭佳的女孩;同樣也因為這個準則,他一定要殺死杜明強。

    這兩件事情在他看來一點都不矛盾。

    所以他又一次來到了“綠陽春餐廳”。

    阿華坐在餐廳中最不起眼的角落裡。他沒有點餐,只是要了一杯酒慢慢地喝著。當那音樂悠悠傳來的時候,他知道了杜明強為什麼會迷上這裡。

    這確實是個可以令人安靜的地方,尤其對於那些內心並不安靜的人。

    曲聲終了,女孩站起身來,向著樂台下款款地鞠了一躬。同時她睜開雙眼,向著阿華所在的方向看過去。她的眼睛雖大但卻黯然無光。  

    阿華知道女孩什麼也看不見,他也知道對方並不是在尋找自己。他無動於衷地端坐著,玩弄著杯中的殘酒。當女孩起步往後台走去的時候,他便一仰脖,將那杯殘酒盡數傾入了口腹之中。

    半個小時後,女孩出現在距離“綠陽春餐廳”不遠的一家咖啡館中。她坐在那個熟悉的位置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她的腳邊趴著一隻乖巧可愛的導盲犬,那是她最親密的夥伴“牛牛”。

    幾個月來,女孩和她的夥伴已經習慣了這種沒有希望的等待。不過她還是每天都來坐一會兒,她相信有一天那個人終將出現,如此突然,就像他離去的時候一樣。

    女孩靜靜地呆了片刻,用耳朵觀察著咖啡館內的人來人往,忽然,她的神情變得專注起來,因為她聽見有人正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而且從步伐的節奏和力度來看,對方無疑是個年輕的男子。

    女孩的心一陣急跳,但很快又在失望中復歸平靜,因為牛牛忽地立起了身,喉嚨中發出“嗚嗚”地悶哼聲,像是要給主人一些警告似的。

    那肯定不是他了,牛牛早已熟悉了他的氣味,見到他只會歡快地搖起尾巴。女孩告訴自己。在失望的同時,她也露出了困惑和警覺的神色。

    “你好。”來人已率先打起了招呼。那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女孩略一凝思便有了些回憶。

    “是你?”女孩皺了皺眉頭,她俯下身輕輕地在牛牛腦袋上撫摸額幾下,牛牛重新臥倒在她的腳下,不過雙眼仍然睜得大大的看著那不速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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