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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呢,胖警察手裡的對講機傳出了呼叫的聲音:“老吳老吳。”
胖警察把對講機放到嘴邊,簡潔乾脆地說:“講!”
“找到人了,在假山區。”
“把人控制好!我們馬上過來!”胖警察一邊回復,一邊邁步向別墅右邊拐過去。別看他身形笨拙,但走起路來卻一點也不慢。羅飛等人自然不需招呼,快步跟在他的身後。
胖警察對小區的地形非常熟悉,在一幢幢別墅間左右繞了幾繞,很快就來到了小區中心的假山景觀區。卻見幾個年輕的110巡警正把兩個剃著寸頭的小伙子死死地按在地上。這兩人身穿劣質的冒牌警服,衣裳不整,看起來狼狽不堪。
“沒錯,就是著兩個傢伙!”胖警察興奮地喊了一聲,然後又問了一句,“東西呢,找到沒有?”
“沒呢。”一個年輕的巡警氣呼呼地回答說,“這兩個小子嘴還挺硬,還敢跟我胡說亂攪的。”
“嘴硬?”胖警察蹲下來,連頭髮帶耳朵地抓起一個寸頭小伙子,“少跟我來這套。告訴你,對付你這樣的,我辦法多了去了。老老實實把東西交出來,省得到了所里吃苦頭!”
“哎呦,我的大哥,我的親哥哎!”小伙子齜牙咧嘴地叫喚起來,“我可沒胡說,那東西真的被別人拿走了。我還以為是你們的便衣呢,手那麼硬!”
一看這兩人的造型,再加上開口就叫“大哥”的范兒,羅飛卻確信他們是阿華手下的混混。這些人撒謊以如家常便飯,很難從他們的語氣神態辨別真假。他想了想,下命令道:“把他們帶到小區的監控室里去,把錄像調出來,讓他們對這錄像解釋。”
“好勒。”胖警察揮揮手,讓兄弟們把那兩個小伙子拽了起來,同時皮笑肉不笑地喝道,“你們要是解釋不清楚,今天晚上就讓你們掉層皮!”
因為是富人聚集的別墅區,所以靜安花園裡的監控錄像幾乎覆蓋了小區的每個角落。那兩個冒牌警察的行蹤也在錄像中完完全全地展現出來。
九點三十五分,這兩人從一輛白色寶萊轎車裡鑽出來。穿著警服向著幾十米外的蒙方亮住所走去,在騙得事主打開房門之後,他們只進屋呆了兩分多鐘就匆匆離去。很顯然,此時他們已經將錄音帶騙到了手中。然後他們便一路走向小區內的假山區域。據他們自己解釋,這是想躲在假山里更換並拋棄警服,從而能夠順利地從小區里潛逃出去。不過在這時的錄像里,卻有另外一個男子悄悄地跟在了他們身後。
“是他?”尹劍驚呼出聲。似乎這個男子的出現比錄音帶被騙走還要令人吃驚。
羅飛和慕劍雲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樣都是面沉似水。雖然因衣帽遮擋,看不清那男子的相貌,但從他的裝扮和體型姿態來看,赫然竟是Eumenides。
接下來錄像中的場景證實了寸頭男子的說法:那個疑似Eumenides的男子跟蹤二人來到假山之後,迅速出手將他們擊暈,然後又從他們身上摸走了什麼東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這個人,我們在進入小區的時候還看見過他。他就是從我們警車旁邊走出去的!”胖警察指著畫面懊惱地說道,“早知道我們警惕一點,當時就把他扣下來了!”
羅飛卻只是搖搖頭,心中有話不便明言:且不說這個人的行動根本不可能讓你抓住任何疏漏,即便你們真的發現有異,就憑你們幾個,又怎麼可能留得住他?
胖警察還在躍躍欲試的樣子:“要不要去追這個傢伙?”
“被他拿走的東西是追不回來了。”羅飛淡然卻又無奈地說道,“我們還是找找事主,看看她有沒有翻錄備份吧。”
尹劍也在搖著頭,無聲輕嘆。因為他知道,事主在第一時間選擇報警,情緒激動之下還想到留底備份的可能性實在小之又下。而他最為鬱悶的是:那個傢伙怎麼又會橫出一手,牽扯到警方和阿華的較量中來?
※※※
晚二十點三十七分。
天子山莊別墅區是全市最豪華的私人住宅區,風水上乘,建築奢華,安保嚴密。鄧驊的住所就位於該別墅區的中心地段,只有這樣的位置才能彰顯出“鄧市長”在省城的尊貴地位。
此刻在這幢三層別墅的大廳內,氣氛多少有些寂寥。別墅主人的遺像供奉在尚未撤去的祭壇上,大廳四周則裝點著諸多的黑緞白紗。
大廳正中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素衣女子,她眉目清秀,身姿嬌好,雖然已過了芳華之齡,但顰笑之間仍透露出獨特的氣韻。一個半大的男孩依偎在她身邊,他們都在用略帶迷惘的目光看著坐在沙發側位上的一個三旬年紀的男子。
那男子正是阿華,他的身體坐得很直,腰臀也只是半搭沙發的邊緣。這副拘謹的模樣和他這幾天在外界的威風大相逕庭。
不管他獲得了怎樣的權勢和地位,只要他來到這幢別墅的時候,他就只是一個僕人——十多年前,阿華第一次見到鄧驊的時候,他便牢牢的記住了這句話。
現在坐在他對面的正是鄧驊的遺孀孤子,在外人看來,這或許只是一對孤弱無助的母子罷了,但在阿華眼中,他們卻是自己的主人。面對主人,他永遠都要保持一種謙卑的姿態。
“你好像有點累,這些天都沒有休息好吧?”鄧妻對阿華說道,語氣淡淡地,像是在問候一個非常親近的家人。
“是有些忙——不過終於都忙完了。”阿華一邊恭恭敬敬地回答著,一邊捧出幾份列印好的文件,用雙手推放到鄧妻面前的茶几上。
女人把文件拿在手裡翻看了一下,她還沒有習慣那些條條文文的東西,便又用依賴的口吻問道:“這是什麼?”
“股份轉讓文件——”阿華解釋說,“我已經收購了凌總和蒙總生前所持的公司股份,現在龍宇集團的所有資產都屬於您和小公子的名下。”
鄧妻先是笑了笑,欣慰而又釋然,不過她隨即又微微皺起眉頭:“我對公司的業務一竅不通,鄧箭又還小。這些資產在我們手裡不要糟蹋了才好。”
“這個您不用擔心。我會聘請最出色的職業經理人來打理公司的業務。您只管培養小公子好好上學,等他學成之後就可以接管公司的業務。”阿華說到這裡,卻見主人的眉頭仍未舒展開,便又補充道,“您放心吧,我會管好那些人的。只要我活著,龍宇集團就永遠姓鄧!”
鄧妻看著阿華,似乎品出了對方話語中堅定而又兇狠的意味。片刻後她轉過頭拍了拍身旁的鄧箭,柔聲道:“兒子,你先上樓看書吧。媽媽和華哥再說幾句,一會就來。”
鄧箭點點頭,起身向樓梯口走去。阿華也跟著站起來,微微躬著身體目送對方離去。
“你坐下吧。”鄧妻招呼著阿華,“我們當你都像自家人了。我和鄧驊脾氣不一樣,你在我面前不用那麼大的規矩。”
阿華口中答應著,但直到鄧箭的身影消失之後,他才又重新坐回到沙發上。
鄧妻又開始翻看手裡的那幾份文件,這次她看得很細,直到五六分鐘之後才把文件放下。然後她轉目向阿華凝視了片刻,忽然問道:“你對我說實話吧,凌恆干和蒙方亮,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
阿華的目光微微垂了一下,默然看著自己的腳尖。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力在主人面前撒謊,他必須籌措一個合適的措辭。良久之後他抬起頭來,鄭重地說道:“他們都想得到不該得到的東西,所以他們才會死。”
鄧妻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或許我不該多問的……鄧驊以前總是告誡我,該男人去處理的事情,女人不要管。只是很多事情,有因就有果,我一直都相信……可他從來不聽我的……”說道這裡,女人的聲音有些哽住了,她看著不遠處鄧驊的遺照,淚眼朦朧。
“我的命本來就是鄧總給的——”阿華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只要是為了鄧家,不管有什麼樣的果,我都認了。”
看著對方那堅定的表情,鄧妻知道自己已不可能改變這些男人的行事方式。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忽然又說道:“把你的手給我。”
阿華愣了一下,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麼。不過他還是遵命抬起右手,伸到了女人面前。
鄧妻從自己的右手腕上擄下一串佛珠,然後輕輕套在了阿華的手腕上。“記住我的話吧。”她最後又囑咐了一聲。
※※※
十一月七日凌晨一點三十七分。
阿華躺在賓館的床上,他微微閉起雙眼,呼吸急促而疲憊。
一個妖冶的女子赤著身體湊過來,她用手輕撫著阿華的胸膛,調笑著說道:“帥哥,想什麼呢?”
阿華卻不搭茬,他展開手臂將那女子推開,然後抓過床頭的外衣,掏出錢包來扔在對方的身上,冷冷地說道:“自己把錢數好,穿衣服走吧。”
女子撇撇嘴,頗有些無趣的樣子。她不明白這男人為什麼變得這麼快,剛才還熱烈如火,轉眼間卻已冷淡得像冰川一樣。
好在他付帳的時候倒不墨跡。女子這麼想著,嘴角又挑起了一絲笑意。她翻開錢包,從中數出一疊百元大鈔,然後便抓著錢開始穿衣服。她的動作麻利得很,而且要穿的衣服又實在不多,所以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已收拾妥當了。
“帥哥,別忘了我啊。下次想玩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女人在床頭柜上放下一張名片,扭著腰肢離開了。
阿華把手伸到枕頭下摸索了片刻,找到了此前刻意摘下的佛珠——如果在做那件事的時候還帶著佛珠,他覺得會是對女主人的一種褻瀆。
幾小時前,當女主人將佛珠帶在他手上的時候,他完全能體會到對方的良苦用心。但他只能在內心深處回應以淡淡的苦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很久之前,他也曾奇怪過: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要殺鄧總?後來他漸漸的明白:他們所處的世界就是這樣,或者你殺了別人,或者你被別人所殺——這就是他們的規則。
當凌恆干和蒙方亮第一次顯露出吞沒龍宇集團的野心時,阿華便知道和這兩人的關係再無調和的可能。如果不搶先把對方踩在腳下,那麼自己就必然會被對手打入地獄。
作為鄧驊生前最親賴的手下,阿華的選擇是毫無懸念的。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以穩住對手,暗中則開始策劃致命的攻勢。他知道自己絲毫不能大意,因為他的地位並無法同兩位副總相比,一旦出手不中,便很難有翻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