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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是不會把這些保安放在眼裡的。只是從時間上算起來,那個人很快就該趕來了——這才是他真正顧忌的地方。
中年胖子看到年輕人若有所思的神態,以為是自己的勸解起了效果。於是他咽了口唾沫,再接再厲:“我是這裡的經理,不管你對我們的服務有什麼意見,我都可以幫你解決。你先把槍放下……”
年輕人微微一笑,忽然一擰胳膊,槍托倒轉,重重地砸在了鍾濟民的額頭。後者立刻暈倒在地。幾乎與此同時,槍聲也驟然響起,“砰”地一下擊碎了胖子頭頂一盞碩大的吊燈。玻璃碎片如天女散花般落下,吊燈下眾人驚惶失措地躲避著,she擊場內頓時亂作了一團。
年輕人將獵槍扔在鍾濟民腳下,後者是現場唯一會對他的脫逃造成障礙的人,所以他一處手首先將對方放倒。那群保安雖然人多,但都是些糙包級的角色。當年輕人快步向she擊場外衝去的時候,那些糙包連一根毫毛也不可能抓著。
在驚魂甫定之後,胖經理掏出手機,急匆匆撥通了110報警電話。而警方的人馬來得比他期待得還要快。幾乎是他剛剛掛斷電話的時候,他就看到一行三人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這些人都穿著便服,但當先一人的身姿和氣質已經卻能顯示出某些職業上的特徵。胖經理也是識人無數的角色,他立刻向著這行人迎了上去。那邊領頭的男子神情嚴肅,他展示了一下證件,自我介紹說:“我們是刑警隊的。”
“是,是我報的警。”胖經理掏出一塊手帕擦擦汗水,同時驚訝地嘆道,“你們來得可真快!”
和胖經理說話的男子正是羅飛,當然他並不是接到110指揮中心的命令而來的。在得知Eumenides使出金蟬脫殼的計策之後,他立刻帶著柳松和曾日華向著紫杉she擊俱樂部趕來。因為根據查詢結果,當年的特警狙擊手鍾濟民現今正在此俱樂部內從事she擊教練的工作。
看著胖經理慌亂的神情,羅飛已經知道:這裡肯定已經發生過什麼。雖然自己一路馬不停蹄,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鍾濟民在哪裡?”羅飛沒時間向對方解釋什麼,他直奔自己最關心的主題。
胖經理伸手一指:“在那邊呢。剛剛出的事,我都還沒來得及去看,也不知道人怎麼樣了。哎,那個兇手也是剛走,你們追的話或許還來得及!”
羅飛搖搖頭,既然Eumenides已經離開,追擊顯然是徒勞的。他只是順著胖經理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she擊區圍著一群人,顯然那裡正是出事的地點。羅飛連忙帶人趕過去,分開人群之後,只見一個中年男子正閉目躺在地上,從他黑瘦的面容可以認出,此人正是警方在尋找的目標人物鍾濟民。
現場並無血跡,這讓羅飛緊繃的心稍稍鬆了一下,他蹲下身在鍾濟民的鼻息間伸指探了探,呼吸還算正常,應該沒有大礙。同時他注意到昏迷者的額頭有一塊青腫,看來是遭受到鈍物的重擊。羅飛將對方半扶起來,右手拇指按在了他的人中穴上。
片刻之後,鍾濟民長舒一口氣,幽幽醒轉。胖經理馬上在一旁高興得直搓手:“哎呀,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曾日華,你帶他們下去了解一下情況。柳松,你注意警戒。”羅飛簡短的下達了指令。鍾濟民沒有大恙的確是個令人欣喜的結果,不過Eumenides的行為素來難以捉摸,也不能排除他突然殺個回馬槍的可能。所以不但不能放鬆警惕,現場的閒雜人等也要儘快遣散才好。
曾日華笑嘻嘻地把胖經理拉到一邊,同時招呼著圍觀的保安:“你們都跟我過來吧。”與羅飛相比,他的形容舉止顯得非常隨和,於是經理等人都跟著他嘩啦啦地撤到的安全線往後的區域。
羅飛看著鍾濟民,後者揉著額頭上的腫塊,神智正漸漸恢復。
“你見到他了?”羅飛問道。
“誰?”鍾濟民的神色有些茫然,他看著身邊的陌生男子,又問,“你是誰?”
“我是警察。”羅飛表明身份,再次追問,“那個打傷你的人,你見到他了嗎?”
鍾濟民苦笑著回答道:“我都被他撂倒了,怎麼會沒見到他?”
“我的意思是——”羅飛強調道,“你見到他的具體相貌沒有?”
“這個——”鍾濟民愣了一下,“——沒有,他帶著帽子和墨鏡,衣領很高,看不出長什麼樣子。”他的神情有些窘迫,作為一個有著特警隊資歷的男人,被人打翻在地都沒看清對方的相貌,這實在是有些丟人。
當然羅飛並不會因此而藐視對方,因為他深知那個行兇者的可怕實力。事實上,當Eumenides擺脫警方行動的時候,羅飛已經在心裡做了最壞的預期。但現在鍾濟民仍然存活,這已經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以Eumenides的殺手本性,他沒有理由放過一個she殺自己生父的仇人。那到底是什麼情況改變了本該出現的悲劇結果呢?是鍾濟民反抗導致Eumenides行動失敗,還是Eumenides在策劃著名更加可怕的陰謀?
這些疑問的答案應該就藏在鍾濟民此前的經歷中。所以羅飛立刻又問道:“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麼,你要認真的回憶,不能錯過任何細節。”
鍾濟民如言開始敘述自己的經歷,從那個神秘的年輕人入場開始,他們之間所有的交鋒和對話都詳細地回顧了一遍。而爭相也在這樣的敘述中漸漸明朗,其中答案的出現則大大出乎了羅飛的意料。
事實上,羅飛和Eumenides一樣,在聽說鍾濟民只是一個“頂替”的槍手時立刻就猜出了真正槍手的身份,不過他還是耐心地聽對方把所有的經過講完,然後他沉默片刻後問道:“那個she殺文紅兵的實習警察,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袁志邦?”
“對。”鍾濟民有些奇怪地看著羅飛,不明白對方怎麼也對此事有所了解。
羅飛也在覺得奇怪,因為這麼重大的情節黃杰遠卻從沒提起過。因為黃杰遠父子團聚後便沒有跟隨警方的行動,所以他的這個疑問還是只能從鍾濟民處獲得解答。
“你頂替的事情連其他行動人員都不知道嗎?”
“只有袁志邦本人和丁科知道。你應該也聽說過丁科這個人吧?他做事情是滴水不漏的,要想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隱藏住某些真相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是的。羅飛絲毫不懷疑那個警界傳奇的處事能力,可他的眉頭此刻卻仍然深深地鎖了起來。
為什麼?丁科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為了掩蓋一起越權的違規行為嗎?無論如何,袁志邦擊斃的是一名身綁炸藥的兇徒,即便是違規了,最多也是個功過相抵的結果吧?丁科有什麼必要對這件事的真相如此隱藏?
這裡面一定有著某些耐人尋味的秘密!
第十章誘餌與枷鎖
晚十九點二十三分,省城刑警隊會議室內。
會場上的氣氛有些沉默。
在羅飛入主“四一八”專案組之後,今天是第一次帶領他的隊員們與Eumenides展開了正式的交鋒,而這場交鋒的結果難盡人意。
事實上,如果不是十八年前“一三零”案件的內幕出現意外轉折,專案組很可能會面對又一具出自Eumenides之手的受害者屍體。一想到這個情況羅飛便陣陣後怕:警方能在此役中全身而退,實在是僥倖之極!
專案組的其他成員也難免受到類似情緒的影響。尹劍低著頭不說話,柳松則是一副有勁使不出的鬱悶情緒,不過最不慡的還是曾日華,今天的戰役中他算是直接和Eumenides較量的主力,可他不但沒能破解對方的測謊程序,網絡追蹤也是中了對方調虎離山的計策。這樣看來簡直可算完敗。而他又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所以便一直咧著嘴,唉聲嘆氣不絕於耳。
“你能不能別出聲了?”坐在一旁的慕劍雲似乎無法忍受了,她瞪著曾日華抱怨道。後者悻悻地撓著頭,低聲牢騷:“心裡不慡,總得找個渠道發泄出來吧?”
“我覺得大家都需要振作一點。”慕劍雲提高聲音,面向著眾人所道,“事情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糟糕。我們這次雖然沒能擊敗Eumenides,但是現在的Eumenides同樣也享受不到勝利者的喜悅。”
大家的目光聚集到慕劍雲的身上,他們能理解最後那句話的意思:Eumenides雖然成功地追蹤到“一三零”案件中的狙擊手,可是那個狙擊手並不是she殺他生父的槍手。真正的槍手竟然是袁志邦!正是這個人一手將他從無依無靠的孤兒培養成無往不利的殺手。此時的Eumenides該如何去面對這種情感上的巨大轉變?
“我希望你能分析一下,Eumenides現在會怎麼想?這對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會很重要。”羅飛關切地問道,他此前就是在琢磨這個問題,剛剛有了點思路,需要向專業人士求證一下。
而這也恰是慕劍雲想要提及的話題。女講師開始侃侃而言:“他會陷入強烈的迷茫情緒。他原本是帶著一種復仇的情緒在追查自己的身世,尋找殺死生父的兇手。可現在兇手的身份卻指向了將他帶上殺手道路的袁志邦。對於這件事情,連我們都感到非常困惑,那Eumenides必定會陷入更加濃烈的迷霧中。對他來說,這些迷霧必須被解開,否則他自身的存在就會失去意義。因為是袁志邦塑造了他的前半生,我們可以想像,袁志邦給他留下的影響就像教父一樣深遠,這種影響成為他通往殺手道路的牢固基石。可現在,這些基石卻幻化成了一團搖搖欲墜的問號。這些問號不解開的話,他還怎麼能繼續走下去?”
羅飛插問:“你的意思是,他一定要找出袁志邦she殺自己父親的真實原因?”
“是的。”慕劍雲確信地點頭,“不管有多困難,要付出多大的代價,這都是他必須要完成的事情。”
“那麼他繼續追查的方向,只能集中在丁科和陳天譙這兩個人身上了。”羅飛順著思路引申道。因為根據鍾濟民的描述,知道文紅兵死亡詳情的除了親歷者陳天譙和袁志邦,就只有當年的行動指揮丁科。現在袁志邦已死,追查線索便進一步縮小。
“這兩個人可都不好找。丁科十年前就杳無音訊,陳天譙則欠了一屁股的債,也有三四年沒路過面,有一堆人都在追著找他。說句不好聽的,這兩個是死是活,現在都是兩說呢。”
說這番話的是曾日華。事實上“一三零”案件的檔案被發現後,羅飛便已安排了對這兩個關鍵人物的追查,具體工作正是由曾日華的手下負責的。但到目前為止還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