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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阿勝的死究竟又是何人所為?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因醉酒引起的交通意外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羅飛耐著性子繼續把那段監控看完,期翼能有一些新的發現。
錄像中的飯局結束之後,林蒙二人先行離開了餐廳,而阿勝繼續留在桌邊自斟自飲。而後不久,阿勝似乎來了脾氣,他先是沖服務生大喊大叫了一番,然後又站起身衝出了畫面,像是要追什麼人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因為監控錄像沒有聲音,羅飛只好詢問身旁的餐廳保安部長。
“當時這個客人喝多了酒,衝著我們的小提琴手撒酒瘋。”保安部長解釋道,“不過這事沒鬧起來——我們的人很快就把他勸住了。”
果然,錄像顯示在片刻之後,便有幾個服務生把阿勝又攙回了畫面之內,後者雖然還在不滿地嚷嚷著什麼,但並沒有人真正和他形成衝突。
羅飛看著這段畫面,忽然間他好像有了什麼意外的發現,大喊了一聲:“停!”
操控錄像的保安連忙按下暫停鍵,時間定格在了那天晚上的二十一點三十七分。
“這是什麼人?”羅飛指著畫面的某處問道。
保安部長几乎要把臉貼到屏幕上才看到了羅飛所指的身影,那是在離監控攝像頭很遠的餐廳角落裡,一個男子正在往餐廳出口的方向走去,他的臉微微偏轉過來,看著阿勝所在的位置。
“這應該是餐廳里的其他客人吧。”保安部長不以為意地說道,“有人吵鬧,他往這邊看一兩眼也是正常的。”
羅飛的心卻有些抑制不住地加速跳動著。雖然那個人影在鏡頭中又暗又小,但羅飛一見到他便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無論此人走路時的氣質儀態還是頭戴檐帽的裝扮,都像極了那個深深銘刻在他腦海中的影像:Eumenides。
羅飛瞪大眼睛,想要從畫面中獲得更確切的信息。只可惜拍攝的距離實在太遠,而那人又站在了光線直she不到的暗處,因此實在分辨不出他的細部特徵。羅飛略一沉吟,吩咐那保安隊長說:“把那天在餐廳里值班的服務生給我叫來。”
保安隊長對刑警隊長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他一溜煙跑了出去,不一會就把兩個服務生帶到了保安部。
可羅飛對他的工作好像還不太滿意:“就他們兩個嗎?”
“我們是輪班制的——”保安隊長連忙解釋說,“——現在只能找到他們倆。”
“好吧。”羅飛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指著屏幕問那兩人,“你們過來看看,對這個客人有沒有印象?”
兩個服務生同樣把臉湊到了屏幕上,看了一會之後,其中一人拍了拍腦門說道:“這應該是那個坐在角落裡的客人吧?那帽子我記得!他給鄭佳送過花,但是卻不肯留名,所以我對他印象挺深呢。”
“鄭佳是誰?”羅飛敏感地挑起眉頭。
“是我們餐廳聘用的小提琴樂手。”保安部長搶著回答,“剛才錄像里的客人就是在沖她撒酒瘋呢。”
“哦?”羅飛的腦子飛速地轉起來,開始分析這些人物和事件之間可能存在的關係。片刻之後,他又問那個服務生:“你能不能描述一下這個客人長什麼樣子?”
服務生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這個……我沒有看清。”
“沒看清?你眼睛有毛病嗎沒看清?”保安部長責問般說道。
羅飛也覺得難以理解,如果說記不清還情有可原,怎麼會出現看不清的情況呢?
“他坐的那個位置是餐廳角落裡的情侶小隔間,光線特別暗。”服務生對保安部張似乎有些畏懼,很委屈地辯解著,“而且他總帶著個帽子,所以我真的很難看清楚。”
保安部長卻仍有訓斥服務生的理由:“那傢伙不是一個人嗎?你幹嗎要把他帶到情侶隔間裡面?”
羅飛擺擺手將對方擋了回去:“肯定是那個人自己選定的位置,和他們沒有關係的。”
保安部長咽了咽口水不在說話,服務生則用感激的目光看著羅飛,感慨這個刑警隊長雖然官大,態度反而卻和藹得多。
羅飛這時已站起身來,他輕輕在服務生肩頭拍了拍:“小伙子,帶我去他坐的那個隔間看看。”
服務生便當先帶路,引著羅飛來到了餐廳里。這時剛過晚上九點,就餐的客人們正進入最後的佳境。而在餐廳中心的演台上,一個白衣翠裙的女孩閉目拉著小提琴,悠揚的音符如滾珠般在演台四周的水面上跳動著,令人怡然沉醉。
見羅飛的目光被那女孩吸引過去,服務生便湊到他耳邊說道:“她就是鄭佳。”
羅飛點點頭:“我們不要打斷她——先帶我去座位那裡吧。”
正如服務生之前說的,那個情侶隔間位於餐廳最角落的位置,燈光幽暗,外面的人很難看到隔間內的情形。羅飛進去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然後問那服務生:“他當時是不是就坐在這個椅子上?”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服務生有些奇怪地反問道。
“因為只有坐在這裡才能監看到整個餐廳的全貌。”羅飛知道這個理由對服務生來說有些難以理解,不過他也不想詳細解釋了,便揮揮手說,“沒你的事了,你招呼客人去吧。”
小伙子脆脆地應了一聲,轉身離去。只留下羅飛一人坐在那隔間裡。羅飛舉目環顧四周,越看越懷疑幾天前出現的那個客人就是Eumenides。因為無論從光線、視線、規避攝像頭以及應急出逃的諸多角度去考慮,這個隔間都是整個餐廳中的不二之選。那個客人恰恰選在這裡用餐,難道僅用巧合就可以解釋嗎?
羅飛慢慢閉上眼睛,有意識地放鬆思緒,試圖把自己帶入到那人當時的情境中。
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吸引他的會是什麼?
四周彌散著各色菜餚的誘人香味,而美妙的小提琴曲則向柔風一般輕撫著人們的神經。再疲勞的人進入這樣的環境也能夠很快鬆弛下來。
羅飛忽然心念一動,他想起了慕劍雲曾經對Eumenides做過的個性分析。
“他可能會鍾情與美食,或者是音樂……同時在近期,他可能會對某個人產生不同一般的情感。”
像是在黑暗中的人忽然看見了一縷光芒,羅飛驀地睜開眼睛,目光直投向餐廳中央的演台而去。雖然兩處相隔較遠,但坐在這個角度上,他的視線卻毫無阻隔,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個如荷花般純淨美麗的演奏者。
慕劍雲對Eumenides的分析猶在他耳邊迴響。
“女人對Eumenides來說更加安全。如果要進一步細化這個女人的特徵,她應該是非常柔弱的,柔弱到不可能對Eumenides構成任何威脅,同時她多半在某些方面與Eumenides有著類似的經歷,這樣Eumenides才會有接近她的欲望,他們能夠產生共鳴,進而發生情感上的交流。”
羅飛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和那個演奏者進行一次交談了!
大約二十分鐘後,女孩完成了最後一曲的演奏,站起來向聽眾們鞠躬致意。羅飛便也起身往外走,準備在對方退到後台的時候順便迎上去截住。
而那女孩卻並沒有急著挪步,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卻見先前那個服務生快步趕到了演奏台上,攙扶住女孩的左手。女孩自己用右手拿著小提琴,在服務生的引導下慢慢地往台下走去。
羅飛驀地一愣,隨即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女孩竟是個雙目失明的盲人,難怪她在演奏的過程中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如此漂亮恬靜的女孩卻不幸身負著這樣的殘疾,格外能讓人產生一種心疼的感覺。羅飛便也三兩步跑上前去,輕輕扶住了女孩的右側胳膊,同時伸手去接那個小提琴:“來,我幫你拿吧?”
女孩循聲轉了下頭,她的眼睛茫然無光,但臉上卻明顯帶出陌生和困惑的神色。
“這位是刑警隊的羅警官。”服務生連忙在一旁介紹說,“他找你有些事情。”
“羅警官……”女孩釋然一笑,似乎對這個稱號有著天生的親近與好感,她放心地小提琴交到羅飛手中,同時柔聲說道,“不好意思啊,讓你等了很久了吧?”
“沒關係的。”羅飛小心翼翼地跟在女孩的身邊,感覺她就像是一個美麗而又易碎的花瓶,怎樣地關愛呵護都不為過。
一行三人就這樣穿過餐廳,來到了後台的休息室中。扶著女孩坐下之後,那服務生便自覺地退了出去。羅飛先幫女孩把小提琴收好,然後搬過張椅子坐在了她的對面。
女孩一直在用耳朵關注著羅飛的舉動,待對方坐定之後,她率先開口問道:“羅警官,你是剛到刑警隊不久的嗎?”
“是啊。我上周才調到省城來……”羅飛頗覺得有些奇怪,“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父親以前常給我講刑警隊裡的故事,所以對他的同事我基本上都會聽說過的。”女孩垂下了頭,可能是想起了往事,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傷感。
羅飛則更加詫異了:“你父親也在刑警隊工作?”
女孩愕然地抬起頭:“你不知道?難道你不是因為我父親找到我的嗎?”
羅飛被完全搞暈了,雖然很不禮貌,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問道:“你的父親……他叫什麼名字?”
女孩苦笑著搖搖頭,她垂下了眼帘,神色顯得非常失落:“原來是我想錯了,我還以為……”
羅飛也有些尷尬,雖然對方沒有把話說完,但他能猜到八九分。既然女孩的父親也在刑警隊,那麼她一定認為自己的來訪是和父親有關吧。難怪先前一聽說自己的身份,她的態度就立刻變得親近和信任起來。沒想到自己卻連她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這顯然會給她的情緒帶來巨大的落差。
“不好意思……”羅飛只好表達幾分歉意,“是我沒把話說清楚。”
女孩勉強擠出些笑容,算是接受了羅飛的道歉。然後她用帶著無限眷念和哀思的聲音說道:“我的父親……他的名字叫鄭郝明。”
因為悲傷難抑,女孩說話時的聲音很輕,但“鄭郝明”這三個字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羅飛的耳邊。後者駭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盯在女孩秀眉的面龐上。
在餐廳內一邊聆聽音樂一邊等待的時候,羅飛就曾經對將要了解到的情況進行了多種分析和猜測,不過此刻的局面變化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這個兼具了美麗和柔弱兩個極端的女孩,她的父親居然會是鄭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