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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者都參與過保護韓少紅的市民廣場之戰,深知要對付Eumenides這樣的殺手,警方要投入多大的人力和精力。要將類似的狀態保持一個月的時間,那簡直就是一樁不可完成的任務。
“我們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分散太多的精力。”羅飛也說道,“因為我們同時還面臨著很多更重要的戰場。”
的確,對於一三零案件的真相追查,這才是Eumenides此時最為關注的焦點。警方如果為了保護杜明強而忽略了這條線索,那顯然就會得不償失了。
慕劍雲忽然抬眼看著羅飛,她似乎想到些什麼。在斟酌了片刻之後,她開口道:“這個具體日期的遺失,也許並不是一個意外!”
眾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來,同時揣摩著她言語中的潛台詞。只有曾日華已耐不住性子追問:“不是意外?這是什麼意思?”
慕劍雲娓娓分析道:“‘死刑通知單’是在對帳信箋中找到的,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份‘死刑通知單’是什麼時候被放進信箋裡面去的。也許墨水浸染信箋是發生在‘死刑通知單’投遞之前。而Eumenides到來後發現了這封被污染的信箋,所以他便利用這個元素,造成執行日期被無意間染沒的假象。而事實上,根本就是他自己要隱藏這個日期!”
“嗯。倒是很有可能——”曾日華連連點頭,“要不怎麼會這麼巧?就是幾滴墨水,正好就把具體的日期給蓋住了?”
柳松“嘿”地冷笑了一聲:“那就是Eumenides並不敢把具體的日期告訴警方,可又要保持住他一貫的驕傲派頭,所以就做出這番故弄玄虛的把戲。”
慕劍雲卻又搖搖頭:“不,情況恐怕不是那麼簡單。”說話間,她的目光重又看向羅飛,似在等待著後者的分析定論。
羅飛沉默了片刻,然後他把雙手交叉在一起,苦笑著說道:“他識破了。”
慕劍雲輕輕地嘆了口氣,羅飛的猜測正與她的想法相呼應。曾日華等人則還是面面相覷,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Eumenides已經知道這是我故意扔給他的誘餌。”羅飛又繼續解釋說,“所以他便將計就計使出了這樣的招數。現在警方在一個月的時間內需要兩線作戰,而Eumenides卻可以在十一月的任何一天執行對杜明強的刺殺。其餘的時間,他就可以專心去追查生父死亡的真相。”
這下眾人全都明白了。柳松先前就覺得頗為被動,但並未想到這種被動是Eumenides故意套在警方身上的枷鎖。愕然愣了片刻後,他也輕嘆道:“是的。因為警方已經盯死了一三零案件的線索,這讓Eumenides繼續追查變得非常困難。如果我是Eumenides,我此刻也要想法設法去分散警方的警力。嘿嘿,一個杜明強就可以牽制警方一個月的時間,這步棋確實厲害呢。”
正如柳松所感,羅飛和Eumenides之間確實如對弈的高手一般,兩人正面的交鋒雖然還沒有完全展開,但你來我往,在布局之間便已經殺得難解難分了。
第十一章敵友難分
上午九時二十七分,刑警隊提審室。
杜明強被銬在審訊椅上無法動彈,不過他的思維卻並沒有因此而受到限制。事實上,從進入刑警隊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處在一種極為緊張的思考狀態中。因為他深深知道:自己正面對一場從未有過的巨大挑戰,那感覺就像在懸崖邊跳舞一樣,稍有一絲的不慎,便會在頃刻間摔個粉身碎骨!
但他又很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是他天性中存在的東西。對手越強大,他便越興奮。他盼望著和那個可怕對手進行直面的較量。而現在,這場較量終於要拉開帷幕了。
提審室外響起一串腳步聲——聽起來那應該是屬於兩個人的:一個剛勁有力,另一個則相對柔和,應該是個女子。腳步聲漸行漸近,很快便來到了門前。杜明強收起思緒,抬頭緊盯著那即將被打開的屋門。
果然不出他的判斷,推門進屋的正是一男一女兩人。他們看起來年紀都不大,男子健壯精幹,精神抖擻;女子雖然身形纖柔,但眉宇之間卻也藏著一股逼人的英氣。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把我放開?”杜明強扒拉著手銬開始抱怨,“我可不喜歡被你們當犯人對待。”
“放了你很簡單。但是有些事情必須向你說明白才行。”來人中的女子看著杜明強說道,同時她在對方面前隔桌而坐。
杜明強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女子片刻,然後問了句:“你是誰?”
那女子回答道:“四一八專案組成員,慕劍雲。”
杜明強“嘖嘖”咂了兩聲,笑著贊道:“沒想到刑警隊裡還有這麼漂亮的女警官。”他的目光繼續鎖定在對方身上,相對於他此刻的身份,這樣的舉動多少有些無禮。
慕劍雲身旁的男子皺了皺眉頭,看起來想要發作。不過慕劍雲輕輕擺手阻止了他,那男子便“哼”了一聲,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下,冷眼看著杜明強。
“你有欣賞和評判美醜的權利。但現在的時間和場合,討論這些非常不合適。”慕劍雲冷冷地回擊著,同時她也凝起目光看向杜明強,兩人視線相交,後者立刻覺得頗不自在,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避了開去。
“我還要糾正你一個錯誤——”慕劍雲趁勝追擊,略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出現在刑警隊的,不一定都是刑警。我的身份是省警校的心理學講師,而坐在我身邊的,則是來自於特警隊的柳松柳警官。”
“心理學講師?”杜明強略微一愣,便“嘿”地笑了一聲道,“難怪你的目光這麼扎人。聽說你們只要看著別人的眼睛,就能判斷出對方心中的想法?真是可怕!看來我以後和你說話的時候,最好都把眼睛閉起來。”
他這麼說著,居然真的把眼睛閉了起來。然後他還故意晃著腦袋:“怎麼樣?你現在還能不能看出我心裡在想些什麼?”
慕劍雲看著對方耍怪的樣子哭笑不得。而柳松終於按捺不住了,他用指背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喝道:“行了!我們沒時間和你說笑,請你把態度放端正一點!”
杜明強睜開眼睛,臉上嘻笑的表情也收起來了。短短的一瞬之間,他忽然變得鄭重而又嚴肅,一時間甚至讓慕柳二人有些不太適應。
“是的,我們都沒有時間說笑。”卻聽杜明強正色說道,“但是端正的態度,是需要雙方都具備的。如果你們仍然把我當作犯人看待的話,那我們之間就缺乏商討正事的氛圍。”
審訊室內出現短暫的沉默。杜明強撥弄著腕上的手銬,這次他沒有再提出要求,但他顯然在等待著什麼。
僵持了片刻之後,慕劍雲衝著屋外喊了一聲:“來把他的銬子打開吧。”
一個幹警應聲進來,手裡拿著一串鑰匙幫杜明強鬆開了手上的束縛。杜明強揉揉手腕,又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顯得慡快無比。看那幹警準備離開,他又追著說了一句:“請把我的隨身物品還給我,謝謝!”
進了刑警隊羈押室的人,隨身攜帶的一些物品比如錢包、手機、鑰匙等等都是要被暫扣的。現在杜明強已經被解除羈押,那麼他提出返還這些物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於是慕劍雲便沖那個幹警點點頭,後者又跑了一趟,帶回一個小盒子,裡面裝的正是杜明強的隨身之物。
“好了,現在我們已經是平等的關係。交談起來應該沒有什麼障礙了吧?”慕劍雲看著杜明強說道。
後者正在撥弄盒子裡的物品,並很快從中找出一部手機來。聽到慕劍雲的問話,他便翻了翻眼睛道:“你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情?”
“Eumenides給你發了‘死刑通知單’——”慕劍雲單刀直入地問道,“你是否知道這件事情對你而言有多危險?”
杜明強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來Eumenides這個名字也足以讓他的情緒緊張起來。沉默片刻後,他輕聲回答:“我知道。據說他發出的死刑通知單還從未落空過。”
“那我要非常鄭重地提醒你: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你應該格外小心!你的所有行動都應該處在警方的嚴密監控之下,最好不要外出。我們甚至可以在刑警隊內部給你安排一處住所。”
說這番話的時候,慕劍雲刻意加重了語氣,試圖製造出一種更加緊張的氣氛。可是她的苦心卻沒有得到杜明強的理解。此刻在後者臉上略現出些詫異的神色,然後他反問道:“這是你們專案組的意見?”
慕劍雲點點頭。
杜明強“嘿”地乾笑了一聲:“你們真是把我搞糊塗了……我剛剛和你們的羅隊長聊過,他說過不會限制我的行動自由。”說話間,他開始擺弄剛剛找到的手機,不過連按了幾次開機鍵,手機都沒有反應。
“媽的,又沒電了。”杜明強把手機扔到桌子上,神情有些沮喪。
“要打電話嗎?用我的吧。”慕劍雲見狀,便主動掏出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這是一個拉近雙方距離的好機會,可能會對雙方後續的交涉過程大有裨益。
杜明強也不客氣,大咧咧接過手機:“我得把我的電話卡換上去,我要撥的號碼存在裡面——你不介意吧?”
看起來是在詢問,但說話的同時他的右手已經打開了手機的後蓋,卸下電池,將原本裝在手機里的SIM卡摳出來,然後他又拆下自己手機里的SIM卡換了上去。
慕劍雲的注意力並不在手機上,她適時地把話題切了回去:“我知道你和羅隊已經聊過——不過我還是想再勸勸你,所以我才申請了這次會面。”
杜明強把身體靠在椅背上,揚起頭用一種很斷然的語氣說道:“你是在浪費時間。”
慕劍雲還想說什麼,杜明強卻擺擺手示意暫停,然後他自顧自地撥了個號碼,把手機放在耳邊,準備聽電話了。
慕劍雲只好耐心等待。那手機振鈴響了七八聲,卻始終沒有接通。杜明強只好把電話放下,不滿地埋怨著:“這都幾點了?還在睡覺?”
慕劍雲笑了笑:“打給你女朋友嗎?”
杜明強含糊其辭地回答道:“是個最關心我的人——也是最能理解我的人。”
慕劍雲把握著對方的情緒問道:“你是不是覺得能理解你的人很少?”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很卑鄙的人,毫無道德?”杜明強反問道。他又開始拆面前的兩部手機,看起來是要將SIM卡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