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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飛在十八年前就和鄭郝明相識,因為後者正是Eumenides系列兇殺案的第一代偵破者,同時新一代Eumenides和警方之間鏖戰的大幕也正是從此人身上拉開:是他第一個發現了Eumenides重新活動的序曲,而Eumenides也毫不留情地選擇他作為新一輪殺戮全面展開的祭祀品。
可羅飛確實不知道鄭郝明有這樣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兒,他更不會想到這個女孩竟也被卷到了案件之中!
現在羅飛幾乎能肯定那個出現在監控角落裡的食客就是Eumenides——而且他和那女孩的相識絕非是偶遇,他一定是出於某種動機主動尋找過來的!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蘊藏著大量值得深究的信息,就連羅飛這樣的腦袋也有些承受不住了,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的思維變得冷靜下來。
女孩無法看到羅飛情緒上的變化。因為對方許久沒有出聲,她便失望地問道:“你不認識我的父親嗎?”
“不,我們十八年前就認識了。”羅飛飽含深情地說道,“你父親為了查案而犧牲,他是世界上最稱職的刑警,是我們所有人學習的榜樣。”
女孩感受到了羅飛話語中真摯的情感,她微微笑了笑,雖然心中仍有苦澀,但也多了一份身為英雄之女的自豪感覺。
“我應該感謝你們。”她隨後說道,“感謝你們這麼快就找到了那個兇手,我父親的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我也不會像最初那樣悲痛了。”
羅飛一怔,臉上有種發燒的感覺。他知道女孩是受了媒體宣傳的影響,以為前些天被炸死的袁志邦就是殺害自己父親的真兇。她此刻誠心誠意表達的謝意,在羅飛聽來卻是如此的刺耳,簡直就是在對警方無能表現的嘲弄和譏諷一般。
聽見羅飛再次陷入了沉默,女孩便主動換了話題:“不說我的父親了。你過來應該是有公事的吧?可別耽誤了。”
羅飛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回答。若是其他女孩,他大可直截了當地闡明來意;可現在面對這個剛剛從喪父之痛中掙扎出來的柔弱女子,他又怎麼忍心告訴對方:那個殺害了你父親的兇手至今仍逍遙法外。
所以他決定撒一個小小的謊:“我正在查另外一起案子。嗯……是一起車禍,不過也有可能是刑事案件。死者出事前在這裡吃過飯,你應該對他有些印象吧?”
“你說的是那個喝醉酒鬧事的傢伙吧?”女孩立刻想起來了,“那天我可真被他嚇壞了呢。”
羅飛點點頭:“對,就是那個人。”同時他在心裡醞釀著,怎樣才能既迴避四一八案件,但又能打探到關於Eumenides的信息。
“你已經不是第一個來問我這件事的了,真是奇怪。”女孩此刻又歪了歪腦袋說道,“如果我父親在的話,或許會狠狠教訓他一頓。可現在像我這樣的弱女子,能把他怎麼樣呢?”
“哦,我們當然不會懷疑你。”羅飛心念一動,順勢把那個彎轉了過來,“我們只是在關注你的一個朋友。”
“我的朋友?”女孩隱隱意識到什麼,不過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什麼變化。
“是的。他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應該很喜歡你的表演——因為他曾經特意送花給你。”羅飛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你和他熟悉嗎?”
女孩搖了搖頭說:“前些天是有人給我送過花,不過他是匿名送的,我並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哦?”羅飛有些不太甘心的樣子,“他從來沒和你直接聯繫過嗎?”
“沒有。”女孩再次給出否定的答覆,然後又反問羅飛,“怎麼了?那個醉鬼的死會和他有關嗎?”
因為無法看到女孩的目光,所以羅飛很難判斷對方是否在隱瞞著什麼。不過女孩最後的那句關切的問話似乎又透露出一些端倪。羅飛便揣摩著答道:“那到不是,不過他可能看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警方想找他作證。”
“哦。”女孩暗暗鬆了口氣,擺出並不在意的口吻說道,“反正我不認識他。”
羅飛沉吟了一會,無奈地搖頭道:“既然這樣的話——看來我今天是找不到什麼收穫了。不過如果以後你有這個人的消息,要及時告訴我好嗎?”
女孩點點頭,心中卻在茫然:要到什麼時候,我才會再有他的消息呢?
第二十一章血案真相
十一月五日晚二十點三十五分。
省城劍河體育場內人山人海,呼聲鼎沸。本賽季全國全國足球聯賽的首輪比賽正在此進行。由冠名為“龍宇”的省足球隊迎戰另一支國內足壇的勁旅。
阿華端坐在主席台的中心位置。他帶著墨鏡,耳朵上掛著呼叫接收裝備,一臉冷峻嚴肅的神色。很顯然,他的注意力絲毫沒有為精彩的比賽所吸引,因為他正在等待著某種更加驚心動魄的挑戰。
今天正是最新一份“死刑通知單”中Eumenides所宣布的執行日,他的執行對象就是阿華。
Eumenides似乎是專門選中了這個特殊的日子,讓阿華無可躲避的日子。
龍宇集團收購省足球隊已有兩年,在投入大量的資金之後,終於將這支弱旅打造為國內足壇的一支新貴。而今天的比賽正是球隊首次在全國頂級聯賽中亮相。正因如此,這場比賽自然吸引了多方面的關注。就連龍宇集團的老闆鄧驊也早早宣布:他將親臨賽場進行督戰。
可是龍宇集團卻在隨後的日子裡發上了巨大震盪。先是鄧驊在飛機場命喪黃泉,接著Eumenides又接連發出新的死刑通知單,目標直指集團內其他的高層人物。繼鄧驊之後,兩個副總林恆干和蒙方亮又同時隕命,有著赫赫威名的龍宇集團竟在頃刻之間面臨著全面崩塌的危險!
在這樣的局面下,阿華決定要挺身而出,作為集團代表出席這場全省矚目的足球比賽。
劍河體育場共有五萬四千個座位,在這個夜晚無一虛席。如此喧鬧複雜的環境自然會給殺手提供極佳的作案條件。阿華多年來從事保鏢,對局勢的兇險程度比誰都清楚,不過他還是毅然回絕了警方的勸阻。
“我決不會躲起來當一隻縮頭烏龜的。現在正是集團最危難的時刻,那些被我們打倒過的對手們,他們正躲在暗處蠢蠢欲動,他們以為龍宇集團氣數已盡了,紅著眼睛想要取而代之!而我就是要通過這場比賽告訴他們:龍宇集團的人還沒有死絕,龍宇也不會畏懼任何對手的挑戰!我要坐在主席台上,看著我的球隊贏得勝利;同時我也要等著Eumenides,等著他來到我面前,讓我們做一個最後的了斷!”
當阿華鏗鏘有力地說出這番話之後,羅飛似乎亦為之動容。後者不再堅持讓阿華躲在警方的庇佑之下,他決定差遣警力配合阿華在體育場裡的亮相,以攜手迎接來自於Eumenides的血腥挑戰。
警方的便衣以球迷和工作人員的身份散布在主席台周圍的各個角落裡,時刻關注著附近的任何異動。而在主席台上,阿華和他幾個最得力的手下更是嚴陣以待,他們都是在風雨江湖中千錘百鍊後的角色,即便Eumenides真的出現在面前,他們也絲毫不會畏懼。
甚至於,他們還在期待著Eumenides的到來。因為他們復仇的怒火同樣需要宣洩!
從表面看起來,今天的阿華似乎是Eumenides的獵物,可局勢其實要複雜得多,警方和阿華同樣也是等待捕獵的獵手。
主席台上的另外一個人卻顯得有些怪異。他的眼神漂移不定,一會看看賽場,一會看看四周,一會又看看坐在身邊的阿華,神色時而興奮、時而又頗為惶然。
他也是一個接受到Eumenides死亡威脅的人。不過他今天出現在這個場合,卻是緣於他另一個極為自豪的身份:記者。
這個人自然就是杜明強了。
兩天前,他針對龍宇大廈兇殺案所寫的那篇報導發布後,立刻產生了爆炸性的效果。很多的讀者在文章的引導下開始質疑Eumenides的殺戮行為。而這正是阿華和警方都希望看到的效果,於是他們便給杜明強提供了更大的方便。杜明強也就趁熱打鐵,緊接著又到蒙方亮家中對死者的遺孀弱女進行了專訪,並籍此寫出了一篇催人淚下、極度煽情的悲文。一時間民間輿論紛紛倒戈,Eumenides“黑暗英雄”的形象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
在這篇文章的篇末,杜明強亦把Eumenides下給阿華的那份最新的“死刑通知單”公諸於眾,同時呼籲Eumenides停止殺戮,應該尋求其他溫和的途徑來解決問題。
阿華對杜明強所做的工作極為滿意,正式聘用後者作為自己向Eumenides宣戰的喉舌武器。這次體育場之戰,他也把杜明強邀請上了主席台,如果Eumenides再次舉起屠刀,那麼杜明強定可根據現場親歷寫出更加動人的文章,使Eumenides進一步飽嘗輿論攻擊的苦澀。
而對於警方來說,此時把杜明強放在體育場主席台上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因為要同時布控保護阿華和杜明強,在警力的調度上難免吃力。倒不如把兩個人安置在一處,這樣便可以集中力量,同時對兩個目標形成最好的保護效果。
杜明強本人對這樣的方案當然是求之不得的。這樣一場全省關注的比賽,普通的記者能進入體育場內報導比賽已屬不易,而他居然能夠坐在主席台上,這絕對是令人艷慕的待遇。而他還很有可能親眼目睹阿華和Eumenides之間的龍虎之爭,對於一個記者來說,就算彩票中了大獎也不如這般幸運吧?
不過當主席台周圍真有異動的時候,杜明強的臉上也會顯出些掩飾不住的慌張。畢竟他自己也是“死刑通知單”上的執行對象,如果Eumenides真的到來,會不會也把他順帶一塊解決了呢?
杜明強時常轉頭去看身邊的阿華,不知是在觀察對方的反應,還是想從對方身上找到些籍以壯膽的勇氣?不過阿華的小半張臉都藏在了寬大的墨鏡後面,既看不到他的眼神視線,也很難分辨出他的表情。
其實這正是阿華刻意要達到的效果。高手過招,敵暗我明,自己任何細微的神情變化都有可能被對手捕捉,進而暴露已方的作戰部署。這時帶上一個墨鏡就可以掩藏住這些信息,不給對手以可乘之機。
所以當阿華坐在主席台之後,他的目光便可以毫無顧忌地掃視四周,從而藉助地形上的優勢彌補了敵我之間明暗的對比。同時他的指令亦可隨時通過隱藏在領口中的麥克傳遞給自己的手下,這些手下有的散布在主席台周圍,還有一些則埋伏在體育場外的金海大酒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