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237頁

    杭文治聽出平哥言外之意,不過他自己倒真不覺得話中還有什麼漏洞。便直截了當地說:“請平哥指教。”

    “我們出去之後怎麼辦?一個個渾身上下濕漉漉的,穿著號服,剃著光頭,從湖裡游到岸邊已經筋疲力盡。而哨兵很快就會發現我們留下的旗杆和繩子,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場大搜捕,這荒山野嶺的,你覺得我們該往哪裡逃?能逃多遠?”

    “這個……”杭文治語塞了,他還真沒想過這些問題。

    “必須有人來接應我們。”阿山也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平哥,“平哥,你想想辦法,你外面那麼多兄弟……”

    平哥哼了一聲:“外面兄弟多有什麼用?我能把越獄的事情告訴他們嗎?平時探訪都有管教盯著,來往書信也要接受檢查,這事根本沒法弄。”

    確實是沒法弄——阿山失望地搖搖頭。杭文治也不說話了,這盆冷水結結實實地澆在了他的頭上。

    在一片靜默的氣氛中,最終打破僵局的人還是杜明強:“找人接應的事交給我吧,我來安排。”  

    杭文治眼睛一亮,平哥則冷言追問:“你怎麼安排?”

    杜明強叉著手指說道:“現在每周過來拉貨的劭師傅,我和他關係很好。下次再見面的時候,我會說服他幫我們接應。”

    平哥“嘁”了一聲:“這種吃官司的事情,你說幫就幫了?人家日子過得好好的。”

    “我幫過他一個大忙。”杜明強微笑道,“他不會拒絕我。”

    平哥還是不相信:“不拒絕你?他不舉報你就不錯了!”

    杭文治也覺得這事沒譜。杜明強和劭師傅關係是不錯,工作的時候有說有笑的。但再怎麼樣大家的身份還是有本質區別。人家是守法公民,怎麼可能參與到幾個重刑犯的越獄計劃中來?

    阿三這時提了個建議:“過兩天不又拉貨了嗎?讓他先去試試劭師傅的口風,沒準真行呢。”

    平哥冷靜下來想了想,好像也只能這樣。畢竟現在要找接應,除了這個劭師傅,他們還能指望誰?於是他又多問了一句:“你幫過他什麼忙?”  

    到了這個份上,杜明強也沒什麼好隱藏的,坦言道:“劭師傅心臟有病,沒錢做手術,我拆兌了幾萬塊給他。”

    杭文治立刻作證:“對,他心臟是不好。而且不是小毛病呢!”

    “哦?”平哥沉吟著,“這麼說來,你幫這忙倒有救命的意思。”

    杜明強還是那副穩噹噹的派頭,不急不燥,只說:“讓我去試試吧。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那你就去試吧。”平哥終於鬆口了,“你對他有恩,即便他不樂意,也不至於把這事捅出去。”

    把這件事又商量完,能聊的暫時都聊透了。監舍四人便耐心等到周五。這天下午劭師傅前來拉貨,杜明強和杭文治兩人自然又承擔了這個任務。而他們今日此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策動對方成為越獄計劃中的接應人。

    根據事先商議好的策略,杜杭兩人在幹活時保持正常狀態,以免讓監工的管教起疑。只是到了最後清點貨物的時候,杭文治故意出了個小差錯,使得清點下來的數目與實際走庫的數目不符。管教便有些著急,認真地盯著杭文治又清點了一遍。在這個過程中,杜明強把劭師傅拉到一邊閒聊起來。  

    這一番折騰了十來分鐘,總算把貨物理清楚了。確定是杭文治犯的錯誤,管教便埋怨了他幾句。杭文治當然唯唯諾諾不敢反駁,心思卻在關注著不遠處的杜劭二人。只見那兩人肩並肩站在車頭附近,好像聊得很投機的樣子。杭文治心中一寬,隱隱覺得有戲。

    管教數落完了,道:“行了,過去交接一下,收工吧!”杭文治便過去把貨單交給了劭師傅。劭師傅接了也沒細看,直接扔進了車窗里,然後一邊和諸人揮手道別,一邊鑽進了駕駛室。

    借著那汽車發動時的噪聲掩護,杭文治問杜明強:“怎麼樣?”

    杜明強道:“沒問題了,回去細說。”

    杭文治大喜,如言不再多問。那卡車駛向監獄的大鐵門,杜杭兩人也轉身推著運貨的板車,跟著帶隊管教回監區而去。

    到了晚上熄燈之後,四二四監舍的四人又湊在一塊。杜明強把下午和劭師傅交流的情況給大家做個通告:“我已經說服了劭師傅。他願意幫我——不過我只告訴他是我自己要越獄,沒提你們的事。”

    阿山一聽有點著急:“那我們怎麼辦?”  

    杜明強淡淡一笑,道:“你們只管跟著一塊去,但我之前不能說——我要是說了你們,這事很可能就成不了。”

    平哥明白杜明強的意思。他點點頭道:“不說也好。先讓他上了這條船,到時候就由不得他了。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把車搶過來。”

    杜明強卻道:“必須要搶車——這是計劃的一環。”

    平哥等人都看向杜明強,不是很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於是杜明強又詳細解釋說:“行動的那天晚上,劭師傅的車因為出了故障,不得不停在監獄外的湖邊進行修理。這時我們四個正好從湖裡游上來,搶了他的車,把他捆起來扔在湖邊的糙叢里。”

    杭文治恍然輕拍手掌:“這個方法好,劭師傅不用受到牽連。”

    平哥也道:“嗯。我們自己開車走,省得留下個尾巴讓警方咬著。”他原本甚至想過必要的時候殺了劭師傅滅口,不過礙著杜明強在中間,這事恐怕不太好辦。現在杜明強這般安排把劭師傅給洗白了,後者還能幫著和警方周旋周旋,倒也不錯。  

    卻聽杜明強接著說:“我讓劭師傅在車裡備了些現金和幾套工作服。到時候我們把車開出市外,找個偏僻的地方棄了,然後分了現金和衣服跑路。接下來大家就各走各的,自求多福吧!”

    眾人聽完這話都默不作聲,料是在想接下來自己該如何行事。這天下雖大,但要躲開警方天羅地網般的搜捕又豈是易事?可是無論如何,能逃出監獄之外已屬萬幸。以後的路能走成啥樣,真的要看個人的造化了。

    片刻之後,平哥打破沉默問道:“你們有沒有商議好哪天開始行動?”

    “暫定在下個周五,免得夜長夢多!”杜明強頓了頓,又道,“萬一有什麼變化,下周裝貨的時候還能有一次和劭師傅商議的機會。”

    “別再變化了。就在下個周五!”平哥做出拍板的手勢。這種事情商議好了就不能拖,而且監舍現在還空著兩個床位,萬一安排了新囚犯進來,那又節外生枝了。所以必須越快越好!

    阿山和杭文治也沒什麼不同意見。接下來四人又針對行動中的細節部分進行了商談。他們都是心思縝密之輩,一輪輪地磨下來,計劃也越來越完備,幾無滴水之漏。不過這種事情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真到了實施的時候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機率就不錯了。大家都清楚這種局面,但他們每個人也都有要為之一博的理由。  

    平哥在監獄中蟄伏了多年,本來已無意再涉江湖。但外面的世界忽然間風雲變幻,一直壓制著他的鄧驊居然死了。這讓平哥沉寂已久的內心又悸動起來,他要出去,趁著自己還沒有老去,他要重新打出一片天下。

    阿山則沒有平哥那樣的雄心壯志,他越獄的原因就是想保住自己的一條命而已。因為只要困在監獄裡,那樁積案就是他永遠無法掙脫的枷鎖。前一陣他把那案子栽贓在黑子身上也是冒險之舉。張海峰那邊當然會把這事操作得死死的,但覆審的權力終究在刑警隊那邊。到時候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引火燒身!所以現在有機會逃走,無論如何也要試一試!

    杜明強要越獄的理由看起來不那麼充分。畢竟他是這四人組裡唯一的短刑犯,越獄這事帶給他的風險和收益似乎不成比例。平哥對此也曾有過質疑,杜明強卻只是笑而不語。後來平哥也不多話了——不管這小子什麼目的吧,有他作為同伴總比作為對手要好得多。如果問多了,他忽地改變主意可大大的不妙。

    作為這次行動的發起者,杭文治越獄的決心自然最為堅定。他蒙冤入獄,被判了無期,而家中老母親又重病不起……這一切都足以讓人深信:只有越獄才是他衝破壓力的唯一出路!  

    這一夜沒人睡得塌實。計劃既確定下來,便意味著他們已然沒有退路。一個星期之後,他們的命運必將走向一個轉折點。是天堂,還是地獄?每個人都在這番難卜的猜測中輾轉反側。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沒有生產任務,所以前夜休息不好對大家也沒什麼影響。只有杭文治看起來要苦惱一些:當別人放風活動的時候,他卻被管教叫走了。箇中原因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定是張海峰又叫他去給自己的兒子輔導功課。

    杭文治隨管教來到張海峰的辦公室,張天揚果然已在等著自己。於是兩人便即開始討論這一周攢下來的疑難習題。張海峰對杭文治已足夠信任,他特意去監區巡視了一趟,以給兩人創造清靜的學習環境。

    臨近午飯的時間,張海峰帶回了三份工作餐,大家就在辦公室里吃完。吃飯的同時張海峰檢查了一下兒子的學習進展,情況令他頗為滿意。於是他便用獎勵的口吻對兒子說道:“一會吃完飯你自己去前面院子玩會吧。不准調皮搗蛋,也不准往後院監區那邊跑。”

    張天揚欣然歡呼,三口兩口把飯扒拉完,一人下樓玩耍去了。等兒子走了之後,張海峰對杭文治說道:“有些情況我要向你了解一下。”

    

    “您說。”杭文治放下手中的筷子,身體坐直。

    張海峰“嗯”了一聲,繼續吃自己的飯,同時很隨意地問了句:“杜明強這兩天的情緒怎麼樣?”

    杭文治無聲地笑了,反問:“您何必不直截了當地問:他心裡是不是仍然充滿了仇恨?”

    這話準確地點中了對方的心思。張海峰一怔,抬頭看向杭文治,後者居然也直愣愣地看著他,目光毫無避諱。

    張海峰的臉色有些變了,他慢慢地咀嚼著嘴裡的飯菜,半晌之後才沉沉問道:“你什麼意思?”

    “那天在禮堂里,我聽到了杜明強對您的威脅;我也很了解杜明強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且我還知道——”杭文治眯起眼睛,語氣中透出些調侃的意味,“——您害怕了。”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237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