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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是蒙方亮的陰謀嗎?”柳松聽了個半懂非懂,“可是他也死了啊,難道他殺死林恆干之後,又自殺了?”
尹劍搖搖頭:“他如果想自殺又何必費那麼大的周折?而且從現場來看,導致蒙方亮喪命的那一刀切得非常狠,決不是自殺者可以做到的;更關鍵的,現場並沒有刀片等兇器遺留,所以自殺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柳松困惑地問道:“那又是誰殺了他呢?”
先前在沉思的時候,尹劍對這個問題就有所準備,所以他馬上就回答道:“這麼複雜的陰謀,光憑蒙方亮一個人是完成不了的。他一定還有一個同謀——而這個同謀也就是殺死他的兇手。”
羅飛已經許久沒有說話,聽到此處他終於露出些讚許的神色,問道:“這個同謀是誰,你心裡應該也有分寸了吧?”
“阿華。”尹劍不假思索地吐出了這個名字,然後又詳解道,“既然從窗口進入辦公室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麼要殺死蒙方亮就只有一種可能:在辦公室大門打開之後,趁著黑亂的環境摸進去行兇。當時最先衝進辦公室的有四個人,分別是龍哥、阿華以及他們各自帶進去的一個親信手下。龍哥倆人進屋後直奔自己的主子林恆干,而阿華則帶著他的手下往東邊的蒙方亮而去。蒙方亮這時為了掩蓋自己殺死林恆乾的罪行,肯定正躺在床上裝睡吧?他絕沒想到阿華會趁此機會對自己痛下毒手,上演出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
“這樣的話,倒的確可以把兇案發生的過程解釋清楚,可是動機呢?”柳松繼續追問,“蒙方亮為什麼要殺林恆干?阿華怎麼會成為他的同謀?既然阿華是同謀,那他最後為什麼又要把蒙方亮殺死?”
這一連串的問題終於把尹劍難住了,他看著羅飛,似乎在尋求後者的幫助。
“具體的動機現在還很難解釋清楚。”羅飛沉吟著說道,“不過鄧驊突然死去,龍宇集團內部正處於一個權力真空期,必然會產生一系列激烈的明爭暗鬥,而這些人又都是黑道出生,如果在爭鬥採取極端的手段也並不奇怪。”
柳松和尹劍都在默默點頭,品出了其中的滋味。隨後柳松又顯得有些失望:“這麼說的話,這起案子根本就是龍宇集團內部紛爭引發的兇殺,兇手為了掩人耳目故意扯上Eumenides作為幌子。案件本身和Eumenides毫不相關啊,我們這不是在白費力氣嘛?”
柳松一心想要給熊原報仇,對Eumenides和韓灝之外的案件並不關心。更何況龍宇集團的那些人物在他看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然而羅飛卻又眯起眼睛,悠悠地說道:“這案子倒也未必和Eumenides全無關係。”
柳松皺起眉頭,露出茫然的神情;就連尹劍也費解地看著羅飛,聽不懂對方話里的玄機。
從剛才的分析來看,這案子只是蒙方亮和阿華假借Eumenides的名頭所為,和那個冷血殺手又能有什麼實際的關聯呢?
羅飛掃視著身旁的兩個小伙子:“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只是要借Eumenides名頭剷除異己,那麼最後為什麼又會在辦公桌的抽屜里出現留給阿華的‘死刑通知單’?”
埋頭苦思了一陣之後,尹劍又有了些想法:“可能是為了在細節上做得更加完美吧。”
羅飛繞有興趣地挑起眉頭:“什麼樣的細節?”
“蒙方亮行兇時所穿的衣服和泡沫片必須事先藏匿在辦公室里。但是在把林蒙二人鎖在辦公室之前,阿華和龍哥是要對整個房間進行一次徹底檢查的。這樣就只能把裝衣服和泡沫片的背包藏在那個上了鎖的抽屜中。由於那抽屜是鄧驊的遺物,龍哥當然沒有鑰匙,他也沒有理由對這個抽屜進行強制檢查。而阿華其實是有鑰匙的,他只要把鑰匙交給蒙方亮,後者就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取出這些道具了。不過這會留下一處小疑點:警方勘查現場的時候,肯定要把這個抽屜也打開,到時候發現這個抽屜空空的,難免有些怪異。如果警方想到這個抽屜是不是為了裝什麼東西而被清空的,那就很可能沿著這個思路識破蒙方亮偽裝Eumenides的把戲。所以阿華刻意在抽屜里留下了一封‘死刑通知單’,這樣警方就會認為是Eumenides清空了抽屜里的東西,而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糾纏下去。”
“嗯,有點道理。”聽完了尹劍的這番講述,羅飛也點頭表示認可,“這個設計確實能產生你所說的效果。不過——”他的話鋒忽然又一轉,“——你覺得阿華留下這份‘死刑通知單’之後,該如何收場呢?如果到了執行日Eumenides毫無反應,他這一招豈不是弄巧成拙了?”
尹劍咧咧嘴,無言以對。
卻聽羅飛說道:“事實上,這起案子比你們現在了解的要複雜許多。龍宇集團的內部爭鬥只是其中的一個方面,阿華還想藉機完成他另外一個重要的目的:把Eumenides引出來。”
尹劍心中一動,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不過他還是下意識地問了句:“怎麼引?”
羅飛不答反問:“你以為阿華讓杜明強寫出那份報導,真的只是為了在輿論上對其進行攻擊嗎?”
尹劍略略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他是要激怒Eumenides!”
羅飛點點頭:“不錯。被莫名扣上了濫殺無辜的罪行,然後又遭到輿論的攻擊,以正義化身自詡的Eumenides一定是難以忍受的。他肯定很想把那個假冒自己名頭的傢伙揪出來。”
“嗯,所以當那張偽通知單上阿華的執行日到來之際,Eumenides也會來到現場,他要看看到底是誰在敗壞自己的名聲。而這就中了阿華的計謀,後者一定早已設好了圈套,就等著Eumenides上鉤,好為鄧驊報仇雪恨呢。”尹劍順著羅飛的思路繼續分析道。
“如果Eumenides真來的話,我們該怎麼辦?”柳松慢慢聽出了名堂,情緒重新高漲起來。
“這正是我要交給你的任務。”羅飛看著柳松正色說道,“我要求你穿上這些泡沫片,像蒙方亮一樣裝扮成Eumenides的模樣,在5號那天出現在阿華設計的現場中。”
“我明白了。我穿上這身行頭,Eumenides就會把我當成是假扮他的那個傢伙,到時候他一定會來找我的。”柳松一邊興奮地說著,一邊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身材,那些令人厭惡的血衣和泡沫現在卻有了一種非常合身的舒適感覺。
“你那天的處境會非常危險。”羅飛加重語氣提醒柳松,“因為你不光有可能引來Eumenides,你還可能遭到阿華的攻擊!”
柳松略一思索:不錯。自己假冒成Eumenides之後,阿華很可能會認為真的Eumenides陷入了他的圈套,從而對自己展開攻擊。不過他不畏反笑:“羅隊,我終於明白你說的那句成語了。一箭雙鵰!嘿,讓我穿上這身行頭,到那天或許還真能完成一箭雙鵰的漂亮戰役呢。”
看著柳松如此高漲的求戰情緒,羅飛卻並不樂觀。他慢慢地踱了兩步,似乎又在沉思著什麼,片刻後他抬頭看向窗外,負手說道:“還有一個人可能也會來,這個人更加是你夢寐以求的……”
“誰?”柳松的心一緊,他已經想到了某個名字,但並沒有貿然說出來。
不過羅飛隨即就印證了他的猜測。
“韓灝。”刑警隊長冷冷地說道,這兩個字立刻讓屋內的氣氛變得格外凝重。因為這個名字與屋內三人都有著過於密切的關係。
韓灝,這個省城刑警隊的前任隊長是羅飛的前任,尹劍曾經的上司,同時也是殘殺熊原,令柳松恨之入骨的兇手。
“他也會出現?這……這是怎麼回事?”尹劍是導致韓灝逃脫的罪人,所以每每驀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表情總會有些尷尬。
“我相信韓灝已經和阿華達成了某種同盟。”羅飛緩緩地說道,“阿華能把兩份‘死刑通知單’偽造的惟妙惟肖,能把蒙方亮裝扮得如此符合Eumenides的體型,甚至能如此地道的模仿出Eumenides殺人時的割喉手法,他必然時得到了一個熟悉內情者的幫助,這個人我想來想去,只有韓灝。甚至與刺殺蒙方亮的行為,我都懷疑是由韓灝親手完成的。要在那種黑暗的環境下無聲無息地將一個大活人殺死,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尹劍點點頭,對羅飛的分析表示認同。不過他同時也有些不可思議:“這倆人怎麼會湊到一起呢?鄧驊是被韓灝直接開槍打死的,他應該非常痛恨韓灝才對啊。”
“雖然有這樣的過節,但他們仍然有可能聯手。”羅飛解釋說,“因為他們互相之間都有利用的價值,而且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尹劍若有所悟:“我說怎麼就找不到韓灝呢,原來他被阿華藏了起來。阿華利用他來剷除異己,然後一同對付Eumenides!”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柳松的嘴角微微挑起,像是在笑,但眼睛裡卻閃爍著鋒利的冷光,“就讓他們都來吧,我等著他們!”
接下來的一天中,形勢變化更加印證了羅飛在這次三人會議中的分析。首先是阿華堅持要出席5號晚上進行的那場球賽,同時他又讓杜明強寫了後續報導,大肆渲染“Eumenides”將在球賽過程中對自己展開行刺的消息。這個時候羅飛已有把握:劍河體育場就是阿華苦心積慮想要伏擊Eumenides的地點。
羅飛仔細研究了劍河體育場周圍的地形,很快金海大酒店就進入了他的視線之中。這個酒正對著體育場主席台,是對現場局勢進行觀測和監控的最佳地點。
Eumenides如果前來的話,必然也不會錯過這樣的地點吧。所以阿華布下的陷阱,肯定就設在這個酒店中。羅飛便命令柳松喬裝之後進入酒店,在房間中假扮成Eumenides,成為一隻可能引來數條大魚的誘餌。
不過這次任務卻也兇險無比。因為整幢酒店肯定都已在阿華的監控之下,所以警方的力量就不能大規模地進入設伏。除了羅飛三人以保護阿華的名義在二十二樓設立了警方指揮部之外,其他的參戰警力只能分散在酒店外圍,隨時等候羅飛的調遣。
而與此同時,在體育場內的保護工作還要進行。事實上,進入體育場內的警方力量並不知道這次行動的真正目的,他們接受到的命令就是要保護阿華和杜明強的安全。而在指揮部里的慕劍雲也被蒙在了鼓裡,這一切都是為了假戲真做,矇騙過阿華甚至是韓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