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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錄像張頭他們自然能處理——這事只要你不開口就出不了差子。”平哥一邊說,一邊用尖銳銳的目光看著杜明強。
“我明白了。”杜明強揮揮手,給了個面子似的,“你們繼續吧。”
平哥乾笑了兩聲,接著說道:“既然說小順自殺的,這事就不能太過突兀。我們得琢磨一些細節,證明小順以前就有自殺的傾向,但大家又沒有刻意往那邊去想。”
這邊杭文治和阿山想了片刻,各自提了一些主意。平哥給總結歸納起來,然後又細分給每個人,具體該怎麼說怎麼說。達到既可以相互印證,同時又看不出是可以串供而為。
這個問題解決了之後,接著便又開始商量如何編排黑子的罪名。大家既認定殺死小順的正是黑子,對後者自然都頗為痛恨。所以雖是在行栽贓陷害之事,但各人心中卻毫無愧疚之意。只不過要找到一個能夠坐實的罪名又談何容易?黑子是販毒進來的,除此之外,別人還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麼隱藏的積案。
如此討論了半天也理不出條眉目來。最後平哥忽然一拍床板,看著阿山說道:“你身上不是背著條命案嗎?栽給黑子得了!”
陡然間這事被翻了出來,阿山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說:“平哥,你小點聲!”
平哥不以為然:“怕什麼?這裡又沒外人。”
阿山沖門口方向努努嘴,意思姜平還在外面把著呢,別被他聽了去。
平哥“嘁”了一聲:“那小子現在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阿山苦著臉說:“還是小心點好。”
“行了行了。”平哥到底還是壓低了聲音,“你想好了,干不干?”
阿山躊躇難決:“這事弄好了倒行。我就怕弄不好,別把我給折進去了。”
“瞧你那點出息。”平哥鄙夷地瞥著阿山,“那案子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怕個屁?大家一起往黑子身上栽,怎麼會把你折進去?再說了,這上面還有張頭頂著呢。黑子就有一百個嘴也別想說清楚。”
阿山沉默了一會,自言自語說:“反正我當年肯定沒留下什麼證據。要不然後來搶劫被抓,幾個案子一併串,早該把這事翻出來了。”
“是沒證據。”杜明強這時也插了一嘴,“你那個同夥潘大寶也死了,這叫真正的死無對證。”
杜明強並沒有瞎說,因為殺死潘大寶的人正是他。當年他以Eumenides的身份翻查這樁積案,憑線索找出了潘大寶,然後又從潘大寶口中得知阿山涉案。但是單從案件線索上來說,的確沒有能直接指向阿山的證據。
阿山看了看杜明強,雖然不清楚對方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但他相信這傢伙說的應該都是實情。
“你看看,這事多順溜?”平哥趁熱打鐵,“只要做成功,你以後都不用再提心弔膽的了。而且這事有張頭幫著辦,這種機會上哪兒找去?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
阿山眼睛一亮,看來是被最後幾句話說動了心。是啊,有張海峰和自己在一條船上,這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想到此處,他終於一咬牙說道:“行了平哥,全都按你說的辦。”
“好。那我們就統一口徑,就說黑子以前吹牛的時候,說起過這樁案子。”平哥想了一會,又展開一些細節,“嗯,他跟小順不是互相不服嗎?小順拿身上的殺人案子壓黑子,黑子不慡了,就把這事給抖了出來。當時大家都在場,黑子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人不信!”
“對!”阿山覺得這個情節設計得不錯。
平哥沖阿山招招手:“那你現在就是黑子。給我們講講那起案子吧。”
阿山知道平哥的用意,於是就把九六年那起劫殺案的過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平哥和杭文治都在仔細聽著,只有杜明強對此了無興趣,他把身體往牆根里一靠,半歪著打起盹來。
“得了吧。”杜明強晃著腦袋說,“這事我比你們清楚多了。”
平哥一方面拿杜明強確實沒辦法,一方面也相信他確實知道很多事情,所以也不和此人糾纏,繼續專心聽阿山講述。
等阿山講完了,平哥又給理了理頭緒,將眾人應該掌握的口徑都統一起來。確信沒什麼問題了,他便起身到禁閉室門口重重地敲了兩下門板。
姜平在外面拉開門上的氣窗,露著半個臉問道:“怎麼樣?說明白了嗎?”
平哥信心滿滿地回答:“報告管教,沒問題了!”
姜平把鐵門打開,目光在禁閉室里掃了一圈,然後招呼平哥:“沈建平,還是你先來吧。”
平哥便出了禁閉室,一路跟著姜平又來到了張海峰的辦公室,卻見另一個管教李銘這會也在辦公室里等著呢。辦公桌後面並排擺了三把椅子,桌上則備好了紙筆。
姜平走到張海峰右手邊的空座上坐下,三個管教構成了一個臨時詢查小組,正式向平哥展開了問詢。其話題焦點自然就集中在小順自殺以及舉報黑子隱案這兩件事上。
平哥講完之後,按順序又換了阿山和杭文治過來。這三人按照剛剛商討好的台詞娓娓道來,言辭間相互印證,把那兩個無稽的謊話圓的渾然一體、滴水不漏。
這三人問完了,接下來便輪到了杜明強。這人來到辦公室的時候態度明顯與他的前幾個舍友不同。他懶洋洋地站著,目光則翻來翻去的沒個定向,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張海峰清咳一聲說道:“杜明強,今天叫你過來,主要是有些事情要問問你,希望你能配合。”
杜明強瞟了張海峰一眼,拖著長腔道:“還問我幹什麼?你們自己拿著筆錄,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吧。”
李銘本來已經攥著水筆準備開寫了,一聽這話不太對味,便把筆又放了下來。他求助似地看著張海峰,且看對方如何發落。
張海峰鎖起眉頭,斥問道:“杜明強,你這是什麼態度?”
杜明強嘻嘻一笑:“配合的態度啊——不管你們怎麼寫,到最後我來簽字不就完了。你我都能省點事。”
張海峰心中一陣慍怒。雖說在場的人都知道今天的問詢只是在演戲,但你也不能把話挑得如此明目張胆吧?要擱往常,他早把電棍端起來了。無奈今天事態特殊,只求能平穩渡過此關就好,沒必要再節外生枝。於是他只沉沉一哼,說:“既然是問詢,當然是你先說,我們才能記錄。照你講的我們先寫,然後你來簽字。這算什麼?你當你是領導,請你來披閱文件的麼?”
杜明強嘆了口氣,好像很無奈的樣子:“你們非得要我說?我這個人說話可沒譜,如果說了你們不想聽的,那你們到底是記還是不記啊?”
這番話實在說得太過囂張,姜平忍不住了,“啪”地一拍桌子:“杜明強,你……”
張海峰搖搖手,及時止住了姜平正欲發作的脾氣。同時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杜明強,目光中好像帶著銳利的錐子一樣。
杜明強迎著張海峰的目光並不躲閃,眼神中則充滿了無所謂的態度。兩人便這樣對視了片刻,張海峰的心緒慢慢沉重起來。
按照刑警隊羅飛的說法,眼前這傢伙是個非常棘手的角色,所以他才有幸成為四監區有史以來守看的第一個短刑犯人。不過自從入監以來,杜明強還從未有什麼出格的表現,他既不參與犯人間的幫派爭鬥,也從不和管教找任何麻煩。他似乎只想安安穩穩地服完刑期,早日出獄。這樣的犯人其實是最明智也是最好管理的。
可是今天,偏偏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他卻為何突然跳將出來,擺明要來觸自己的霉頭?張海峰倉卒間想了想,似乎只有一個理由可供解釋。
在今天發生的這場意外事件中,杜明強是唯一一個洞悉內情卻又完全不會受到牽連的人。這樣一來,當其他人開始策劃權宜之計的時候,杜明強便有了拿高姿態的資本。這恐怕就是他此刻如此張狂的原因吧?
混蛋!就算我現在有求於你,你以為這就有資本來挑戰我的權威了?張海峰在心中暗暗咒罵道,等這事過去了,我會讓你嘗到後悔的滋味!
心裡恨歸心裡恨,這會面子上還得留著一手。張海峰想清楚原委之後便把目光收了回來,然後對李銘說:“你就結合其他人的筆錄寫一下吧,反正他們都是一個監舍的,現在事實又這麼清楚,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
李銘無奈,只好按張海峰的吩咐做了。筆錄寫完之後還要拿給杜明強簽字,還真像是給領導匯報工作似的。
雖然受了點憋屈,但總算四份詢問筆錄都順順噹噹拿到了手裡。小順自殺、黑子另涉重案這兩件事也就有了依據。事態總算是順著張海峰的思路再發展,眼前的關卡應該能有驚無險的渡過吧。
另有些帳,以後終有清算的時候!看著杜明強被帶離辦公室,張海峰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暗自發誓。
第八章鷸蚌和漁翁
對於阿華來說,省城機場無疑是個痛苦之地。
去年的那個深秋,叱吒一方的鄧驊正是在這裡的候機大廳內中彈而亡,從此也拉開了龍宇集團盛極而衰的轉折帷幕。而就阿華來說,鄧驊之死對於他情感上的衝擊更要遠遠大於此外的任何意義。因為在阿華眼中,鄧驊絕不僅僅是一個老闆這麼簡單——那是一個曾經給過他第二次生命的男人,他們之間除了主僕關係,還維繫著一種超出血脈的親情。
那天晚上,阿華眼睜睜看著鄧驊倒在自己面前,那種悲傷和絕望如同融化的冰川一樣,將他瞬間吞沒;他更無法忘記:當時那個肇事的黑影就站在候車室高處俯視眾人,像是倨傲的蒼鷹俯視著糙原上的無處藏身的鼠兔。雖然那人用強烈的機場背光掩藏住自己的形容,但阿華卻分明感覺到對方目光像刀子一樣掃蕩過他的全身,而他則嬰兒似的赤裸裸毫無防禦之力。這一幕深深鐫刻在他的心底,註定將成為他一輩子的恥辱。
好在阿華並不會因為恥辱而逃避,他也從來沒有畏懼過任何痛苦。恥辱和痛苦只會點燃他的怒火——復仇的怒火!
所以當阿華再次來到省城機場的時候,他的步伐仍然堅定,他的腰背仍然筆直。雖然他在這裡輸過一場,但只要他仍在戰鬥,他就相信自己還有扳回的機會。
阿華等待的航班還有一個小時才會抵達,他便在大廳內找了家咖啡館先坐一坐。店裡的客人不多,阿華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這個位置不僅能看到店外大廳內的情形,而且還正對著店門,每一個進出的身影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