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170頁

    “媽的,要我說,都賴那個杜明強!”黑子恨恨地抱怨開了,“要不是他礙事,哥幾個還不早把眼鏡給收拾了?”

    順子一拍手:“真是啊!我們審眼鏡的時候,就是這小子礙手礙腳,結果讓眼鏡炸了包。這會眼鏡尋死吧,他又把人給救了。等眼鏡給張頭前後一說,他可美了,只給咱哥幾個尿了一身騷。”

    見有人附和自己,黑子便更加來勁,捶著床板叫囂道:“就該把那小子一塊收拾了。”

    阿山也道:“這小子是得辦。要不然這屋裡不太平啊。”一邊說,他一邊抬眼去看平哥的態度。

    平哥點起根煙,湊到嘴邊深深地吸了口,暫時沒有表態。

    “我早就想辦他了!”黑子有些按捺不住,帶著抱怨的語氣說道,“可好幾次不都是平哥在中間擋著嗎?”

    “你們幾個看得淺啊。”平哥吐出一串長長的煙圈,沉默片刻後又道,“這傢伙可不好碰。”

    黑子不屑地翻了翻眼睛:“有什麼不好碰的?不就是個五年犯嗎,能有多大個量?”  

    平哥伸出左手食指沖黑子點了點:“問題就在這裡。”

    黑子擠著眉頭,想不通其中的狀況,一旁阿山倒是沉吟起來,像是品出了些滋味。

    卻聽平哥又說道:“四中隊是什麼地方,這個不用我說了吧。”

    “重監區啊,全市最惡的犯人都在這兒集中著呢。”黑子揚著頭,好像還挺自豪的樣子。

    “嗯,那我們這個監區,和別的監區有什麼不同?”

    “那可就慘了……”黑子咧咧嘴,蹦出一句順口溜來,“四中隊,鬼見愁,張頭、墳頭、子彈頭。”

    這句順口溜正是在省城監獄廣為流傳的諧語。囚犯們用此來描述四中隊最為“可怕”的三件事情:張頭,即指監區的鐵腕隊長張海峰;墳頭,指的是像墳墓一樣密不透風的監舍大樓;子彈頭,則是說四中隊關押的都是重犯,其中不少人還是等著吃“子彈頭”的死囚。

    “四中隊,鬼見愁……”平哥頗為感慨地嘆道,“說得好啊,嘿嘿,我在這‘鬼見愁’的地方呆了也有十年了,杜明強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五年犯。你們想想,這傢伙如果不是個厲害角色,又怎麼會被關在這裡?”  

    黑子心中一動,明白了平哥的邏輯。以杜明強的刑期完全沒資格進重監區,可他卻偏偏被關了進來,這不正說明他是一個真正的危險分子,必須要靠人人聞之色變的“鬼見愁”四中隊才能制住他吧?

    雖然想通了這層關係,但黑子卻並不服軟,他反倒“哼”了一聲:“就算這小子真是個硬茬又怎樣?我黑子怕過誰了?媽的,他要是識趣,我還給他三分面子;敢跟我炸刺,我一樣削平了他!”

    平哥挑著嘴角看看黑子,似乎對後者的狠勁頗為欣賞,同時他點點頭道:“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這小子入監的時候還算乖巧,哥幾個審他,他也挺老實。後來雖然有點裝瘋賣傻的,但基本的規矩都還擺得住,所以我也懶得理他,圖個大家相安無事。不過他這次可就有點甩大了……”說到這裡,平哥的聲音漸漸變得低沉,他用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搓,將那仍在燃燒的菸頭捻成了粉末,然後又冷笑著說,“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陪他玩一玩。”

    黑子捏著拳頭,現出一副躍躍欲試的興奮神色。他已經在這墳墓一般的監室中憋了太久,正需要找個機會發泄一下呢……  

    這場議論中的焦點人物杜明強對平哥等人的密謀尚毫不知情。在監區大樓一層的醫務室里,值班醫生給杭文治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後,建議將其送入監獄附屬醫院做進一步治療。管教不敢怠慢,帶著一行人出了大樓,又急匆匆往醫院方向趕去。

    杜明強負責背負著人事不知的杭文治前行,因為後者體態瘦弱,這個任務對他來說並不吃力。他一路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間或還抬頭看看幽遠的星空,感受這難得的自由氣息。

    只可惜這段旅途實在短暫,大約五六分鐘之後,一幢四層小白樓已出現在眾人面前。此刻正值凌晨時分,放眼向四周看去,監獄高牆內一片黑暗,只有這幢小樓內仍然燈光通明。杜明強知道這裡就是監獄中的附屬醫院了。

    監獄醫院沒有掛號的流程,病人入院都是隨到隨治。眾人把杭文治送到二樓的外科病房,一個中年獄醫過來了解情況後,立刻著手安排輸血事宜。

    犯人的入監材料中配有體檢表,所以很容易便查到了杭文治的匹配血型,一番忙碌之後,一個血袋被連接在杭文治的靜脈血管上,生命的希望隨著血液一起又流回到了病者的體內。杭文治的面色漸漸紅潤,呼吸也變得勻重起來。

    “沒啥大問題。你們安排個人看著吧,等病人醒了再來叫我。”獄醫給值班管教送了顆定心丸,然後便告辭去忙自己的一攤事情了。  

    管教鬆了口氣,帶著手下獄警撤到門口抽起煙來。杜明強則陪護在杭文治的身邊,負責觀察後者的狀況。

    而杭文治的恢復速度印證了獄醫樂觀的預測:管教等人的一顆煙還沒抽完,他已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隨後他的眼珠漫無目的地轉動著,依稀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我……我沒有死嗎?”他吐出一口濁氣,黯然說道,那聲音輕得如遊絲一般。說話的同時,他看到了坐在自己身邊的杜明強。

    杜明強衝著他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壓低身體,把嘴湊在他耳邊說道調侃道:“這是個沒有自由的地方,連死的自由也沒有。”

    杭文治無奈地搖搖頭,不願再答覆什麼。站在門口的管教注意到杜明強的舉動,他把抽了一半的香菸胡亂掐滅在門框上,一邊邁步過來一邊問道:“他醒了嗎?”

    杜明強卻像沒聽見管教的問話,只是繼續對著杭文治耳語,而這次他的語氣變得極為鄭重:“口風緊點,千萬別說昨晚的事情!”

    杭文治的心一縮,“昨晚的事情”……那是他有生以來遭受到的最大的羞辱,為什麼對方不讓他說出來?他凝目看著那個年輕人,似乎心中頗多困惑。  

    杜明強卻來不及做過多的解答了,因為管教已經來到了床前,他一把將杜明強拉了起來,忿忿然地喝問道:“你幹什麼呢?耳朵聾了?”

    “他剛醒,我給他把把脈。”杜明強訕笑著編了個慌。

    “你把個屁的脈!給你臉了啊?站一邊去!”管教把杜明強推開,湊上前看了看杭文治的氣色,換了柔和的語氣說:“你現在什麼也別想,先好好休息。”

    “哎,張隊!”屋外守候的獄警忽然招呼了一聲,帶著點給屋內報信的意思。值班管教連忙轉過身來,而隨著一陣沉悶的皮鞋聲響,張海峰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張隊,你來了。”管教肅然打了個招呼,杜明強則低下腦袋,雙手緊貼在褲管上,擺出了立正的造型。

    “怎麼回事?”張海峰陰著臉,目光很快地在屋子裡掃了一圈。

    “這個新收不服判決,鬧情緒,用眼鏡片割脈自殺。幸虧我發現得早,給救過來了。”值班管教簡單地說了兩句,不但隱去了監室里犯人爭鬥的情節,還把救助的功勞也攬在了自己身上。  

    杭文治悶哼了一聲,臉上現出憤懣的神色。照這麼一說,他倒成了沒事找事的麻煩角色,實際上他可是個受盡了委屈的苦主。

    張海峰捕捉到杭文治的細微表情,目光一凜道:“恐怕沒那麼簡單吧?”說著話,他已經踱到了床邊,半俯著身直接詢問杭文治:“你自己說說,怎麼回事?”

    杭文治怔了一會,沒有直接回答,卻略略別過視線去看站在一旁的杜明強。後者也早已把臉偷偷轉了過來,和杭文治目光相交的那一刻,他凝重而又緩慢地搖了搖頭。

    張海峰心思敏銳,立刻轉頭順著杭文治的視線看去,不過杜明強此時已經恢復了老老實實的表情,低頭垂手,目不斜視。

    “我想不開,我沒有犯罪……我是冤枉的……”杭文治終於喃喃地自語起來,而他的說辭正與先前管教的解釋完全吻合。

    張海峰略一沉吟,指著杜明強對那值班管教說道:“你把他先帶到隔壁病房,我一會要問他的話。”

    值班管教應了聲“是”,而杜明強不待對方推桑,自己乖乖走在了前面。不多會兩人便來到了隔壁空閒的病房中,管教命令杜明強貼著牆角站好,自己則在門口附近來回踱著方步,顯得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他不得不擔心杭文治曝出睡覺前的監室衝突,這樣他便免不了被扣上“管理不善”的帽子。  

    不過事態的進展還算樂觀。大約五分鐘之後,張海峰也跟了過來,一進屋他便沖值班管教揮揮手說:“你先回去吧,監區那邊盯著點,別再出什麼亂子了。”

    值班管教鬆了口氣,正要招呼杜明強時,張海峰卻又伸手一指:“把這傢伙留下,我還沒問他話呢。”

    值班管教點點頭,一個人離開了病房。他知道杜明強是個懂規矩的老油條了,應該不會亂說什麼。他剛一出門,張海峰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兩眼則直勾勾地盯在了杜明強的身上。

    杜明強還是老老實實地站著,頭也不敢抬。

    “杜明強……”張海峰開口了,“這是你的名字嗎?”

    “報告管教:是!”杜明強很鄭重地答道。

    張海峰笑了笑,喜怒莫測的樣子。然後他沖杜明強招招手:“你過來,在我面前站好。”

    杜明強順從地走上前,停在了距離張海峰一步遠的地方。張海峰把右手探到腰間,摸出了別在皮帶上的那根電棍。  

    “你入監有兩個月了吧?”張海峰又問道,語氣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一般。

    杜明強則始終保持著同樣的態度:“是。”

    張海峰用電棍輕輕敲著自己的左手手掌,微笑道:“我還是第一次找你談話。”

    杜明強順竿子爬將起來:“那說明我表現好,從不讓管教費心。”

    “哈!”這下張海峰笑出了聲,“從不讓管教費心?你可是最讓我費心的一個!”說話間,他右手抬起了那根電棍,慢慢地向著杜明強的身體伸去。

    杜明強暗暗咬了咬牙,不躲不閃,眼看著電棍頭部戳到了自己的左手上,但並沒有電擊的痛感傳來。他挑了挑眉頭,略現出些詫異的神色。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170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