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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Eumenides“嗤”了一聲,“真相本來就是被你們掩蓋,還指望你們去查?只能按照我的方式去做,讓我去完成你們警方無法完成的事情——就像我以前做過的那樣。”
“你的方式?你為你的方式感到自豪嗎?”羅飛憤然道,“你那是犯罪。”
“我在懲治罪惡,這個世界因為我的存在而更加公正。”
“不,你創造了新的罪惡。而所謂的公正也不像你想的那樣——”羅飛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局面在你手中已經失控了。”
Eumenides敏感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那起辱師案,你對當事人施加的懲罰。你以為自己重振了師道,幫助吳寅午找回責任和尊嚴,可事實卻恰恰相反,你害死了那個老師。”
“這不可能!”Eumenides駁斥道,“他只是砍斷了自己的一隻手。救助及時,那是可以接上的。而他獲得的心理救贖要遠遠勝於他所承受的肉體痛苦。”
“看來你今天還沒有時間上網。”羅飛忽地加重語氣,“吳寅午已經死了,自殺的!”
Eumenides顯然一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自殺?為什麼?”
“因為他不僅在肉體上,更重要是心理上受到了傷害。你帶來的傷害!你該聽聽這段網上的錄音,你就會明白了。”羅飛說到這裡,伸手將那隻MP3從口袋裡摸出來,按下播放鍵之後,他將MP3的喇叭口湊在了電腦麥克上。
MP3里開始播放那段記者採訪吳寅午的錄音。在場的慕劍雲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段錄音,隨著那訪談的進行,她的臉上浮現出難以抑制的憤怒神色。
Eumenides在網絡那端沉默不語,直到那錄音全部結束之後,才聽見他的聲音又響起。
“那個記者是誰?”他用非常平靜的語氣問道,平靜得讓人感到寒冷和可怕。
“記者是誰並不重要,記者並不能讓吳寅午自殺。是你害死了他,用你的方式。你給弱者帶來的不是公正,而是更加徹底的傷害!”
羅飛的話語顯然在一點一點挑動著Eumenides的神經,後者的呼吸聲明顯變得急促。不過他很快便控制住情緒,反駁道:“你錯了。給他帶來傷害的不是我,而是另有罪惡。因為你沒有能力去懲治那罪惡,所以你才會把這黑鍋推到我的身上。”
羅飛用冷笑回應對方的反擊:“至少你沒能控制住局面。這個社會有它的規則,可你卻不遵守。你跳脫規則之外,自以為能控制一切,可事實卻證明你失敗了。”
Eumenides不再回應羅飛的挑釁,他沉默了片刻道:“我本想和你有一次友好的交談,可你卻刻意要破壞這樣的氣氛。我有些失望,我想我們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如果你要離開的話,先告訴我那孩子在哪裡。”羅飛也轉過話題的方向,“那孩子是無辜,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你應該放了他。”
“我會放的,只是我還沒想要離開。”Eumenides輕笑著說,“如果我現在就走,那豈不是太冷落了慕老師?”
“你要和她說話嗎?”羅飛揣摩著對方的潛台詞。
“是的,請讓她帶上耳機。”
羅飛頗為詫異。Eumenides剛才和自己的交談看不出有什麼意義,現在又要繼續和慕劍雲聊下去。他的做法,倒像是刻意給警方留足時間來追蹤自己一樣。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儘管有這樣的不解之惑,羅飛還是依言把耳機遞給了不遠處的慕劍雲。
“他要和你聊聊。”羅飛一邊說一邊側身讓出了座位,當出了攝像範圍之後,他又壓低聲音補充了一句,“儘量拖住他。和他兜圈子——但不要刻意騙他,他能感覺到。”
慕劍雲不解地看著羅飛,不明白對方說的“他能感覺到”是什麼意思。可現場的局勢又不容她多問,她只好先記住羅飛的囑咐,然後便在攝像頭前坐了下來。
羅飛撤到了圈子外面,他看看表,現在是下午的十七時五十一分。這就是說,警方已經和Eumenides足足周旋了近兩個小時,而後者已然達到自己的目的,隨時有可能從警方的視線中逃脫。要想利用這次機會追尋對手的蹤跡,警方得分秒必爭了!
令羅飛稍感欣慰的是,曾日華那邊很快就傳來了一個利好的消息。
“羅隊。”小伙子撥通電話後興奮的說道,“我們剛剛確定了下一個網絡坐標,是位於順德大街上的錦華賓館。據賓館前台人員說,與網址相對應的房間裡入住的是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個十來歲的男孩。他們今天早上入住時,男孩處於昏睡狀態,男子自稱是孩子的舅舅,帶孩子來省城看病。入住登記用的身份證我也查過了,是一個外來打工仔,今天上午剛剛丟失錢包,身份證同時失竊。”
“就是他,就是他!”羅飛壓抑不住地低呼了兩句,然後他緊張地向三十三號電腦方向瞥了一眼:慕劍雲正在與網絡對面的Eumenides交談,他們尚沒有要結束的跡象。
黃杰遠注意到了羅飛的變化,他立刻離開電腦,往羅飛身邊敏感地踱了過來。
“順德大街……”羅飛盤算著地形,可他對省城的道路不太熟悉。看到黃杰遠走近,他便順勢把對方往外拖了幾步問道,“順德大街,從這裡過去要多長時間?”
“二十分鐘吧!”黃杰遠緊張地瞥了羅飛一眼,“有什麼情況?”
“他們就在那裡!你對路熟不熟?”
羅飛說得非常簡略,但黃杰遠已完全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幾十年了,能不熟嗎?我去開車了!”他救子心切,不待羅飛吩咐就往門外衝去。
羅飛也跟著往外走,同時他通過手機吩咐電話那頭的曾日華:“你們到了錦華賓館後,先控制好出入口,不要進屋。我大概二十分鐘後到達!”
“明白!”曾日華答道,“只要你們那邊能把Eumenides拖住,這次他就跑不了!”
是的,只要把Eumenides拖住!羅飛又回頭看了慕劍雲一眼。後者早已感覺到了局勢的變化,不過她仍在神色自若地與Eumenides周旋著,作為一個心理學方面的專家,她應該能很好地把握住交談的節奏吧?
黃杰遠很快就把車開到了網吧門口,羅飛急匆匆地上了車。這標誌著警方的焦點戰場已經從網吧轉移到了外線。但羅飛也清楚,網吧內的局勢變化仍會直接影響到外圍作戰的結果,所以在汽車啟動的同時,他又給尹劍打了個電話。
“我們已經追蹤到Eumenides的地址,現在正包抄過去。網吧周圍的警戒可以取消了——”他命令道,“慕老師還在網吧和Eumenides網絡交談,我要求你到現場進行監控,並且隨時向我匯報動態。注意要保持距離,不要驚動對手。”
“明白!”尹劍領命後,很快就撤出警戒點往網吧趕去,羅飛從遠去的車窗後看到了這個場面,知道網吧這邊的工作已無疏漏,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直擊Eumenides的第一現場了。
黃杰遠說得沒錯,在省城幾十年的經歷使他對這個城市的大街小道都已了如指掌。雖然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但他開著車左右穿梭,總能尋找到車流較少的暢通路線。當他終於載著羅飛到達錦華賓館的時候,後者看了眼手錶:十八點十三分,他們甚至比預計的時間還快了一些。
兩人下車走進賓館大廳。柳松立刻迎了上來。而曾日華則懶洋洋地躺倒在大廳沙發上,一副得意而又愜快的神色:他已經圓滿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接下來的抓捕工作就不屬於他的職責範圍了。
羅飛看著柳松,還沒等發問,後者已開始匯報:“賓館的所有出口都控制住了,包括樓背面的後窗。我們是十八點零二分到達現場的,我可以保證,此後沒有一個人走出過這個賓館。另外,我們給賓館前台人員看了黃德陽的照片,他們確定就是212房間的那個男孩。另外一個男子雖然進行了偽裝,但體型特徵和殺韓少紅的兇手極為相似。”
“很好。”羅飛贊了一句,他的語氣平淡,但內心卻在激烈地起伏著。就在一分鐘之前,他剛剛向尹劍核實了網吧里的情況:慕劍雲仍在和Eumenides進行著交談。這意味著那個警方苦苦追尋的兇手已經被包圍在瓮罐中了!
下面一個頗為棘手的問題,就是怎樣把這個瓮中之鱉順利地擒出來。
誰都知道Eumenides的強悍與兇狠,更何況這一次他手中還掌握著一個無辜的孩子。
柳松提議說:“也許我們該讓服務員騙開房門,在Eumenides開門的一剎那衝進去,靠人數的優勢在瞬間將他制服。”
可羅飛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這個招式警方用得太多了,Eumenides絕對不會上當的。”
黃杰遠默默點頭認同羅飛的判斷,隨即他又焦急地問道:“那該怎麼辦呢?”
羅飛略思忖了一會,拿定主意說:“就用最簡單的方法。帶上電子門卡,我們多人配合好。在插卡打開電子門禁的同時,讓兩個腳力最大的警員將房門的內銷踹開,然後我們就衝進去抓人。”
“嗯。”黃杰遠附和著,“這個方法最直接、最突然,對付Eumenides這樣狡猾的傢伙,簡單、直接、突然,就是最有效的!”
“我一個人就可以踹開內銷。”柳松自信地說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會再安排一個強壯的特警隊員和我一起踹門,絕對一腳就能踹開!”
“好的。那我就負責開電子門禁,你們都看我的指揮!”羅飛簡短吩咐一番後,便帶著參戰人員快速上樓摸到了212房間門口。眾人按布置好的陣勢散開:羅飛拿著電子門卡半蹲在門口,柳松和另一名特警隊員則退後留出衝刺的距離,其他人都貼牆隱蔽在門兩側。
事不宜遲,每耽擱一分便多了一分的變數。羅飛見大家準備完畢,便舉起左手,在半空中略停留片刻後,忽然下揮發出行動信號。柳松二人立刻茆足勁衝上前,雙腳齊發,迅猛之極地向著212房門踹了過去。就在他們的腳即將踏上門板之前,羅飛右手捏著的電子門卡插入到門禁槽中,“滴”地一聲輕響,綠燈亮了。
“滴”的輕響隨即便被“哐”的巨響所掩蓋——那正是柳松二人飛踹造成的效果。房門應聲而開,並且慣性不減地重撞在房間內牆上。羅飛、柳松、黃杰遠,以及其他警員全都在瞬間湧入到屋內,他們如臨大敵般舉起手中的荷槍實彈,可他們的槍口下卻未見可供攻擊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