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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灝心中一沉,知道情況有變。他把手槍收好,上前首先把孫春豐臉上的那塊黑布扯了下來。年輕人瞪大了眼睛,驚恐萬狀地扭動著身體。
“別動!我們是警察!”韓灝低低地喝了一聲。孫春豐的眼神由恐懼變成了期待,他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急切地想說些什麼。
韓灝伸手去撕對方封纏的膠帶,另一邊,在熊原的示意下,剛才開鎖的特警隊員柳松又走了上來,拿出鐵絲準備如法炮製,打開鎖住年輕人雙手的那副銬子。
“別動!別動那副手銬!”孫春豐的嘴剛剛獲得自由,便立刻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有炸彈!有炸彈!”
眾人剛剛鬆弛的神經立刻又繃到了極致。熊原按住屬下,自己蹲過去細細觀察,果然,從手銬的鎖眼裡引出了兩根細細的電線,一直延伸到孫春豐的懷中。
熊原示意韓灝等人後撤,然後他小心翼翼地拉開孫春豐胸口的衣襟,在電線的末端,一個四四方方的塑料盒子綁在了年輕人的腰間。
“這是炸彈!”因為極度的恐懼,孫春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只要有人進屋,炸彈就會啟動,十分鐘後就會爆炸!”
果然,在那個盒子上有一個電子顯示屏,上面跳躍的紅色數字分明顯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八分鐘了!
情勢危急!但熊原仍然保持著沉穩的氣度,他轉頭看了韓灝一眼,同時用異常冷靜的語調說道:“組織疏散。”
在這個瞬間,眼神已交流了一切,韓灝不再多說什麼,帶著他的人飛速離開了屋子。隨即,“有炸彈,快疏散住戶”之類的命令聲便在樓道內傳開了。
“你也走,幫助疏散,這裡不需要你。”熊原這是在吩咐跟隨自己而來的柳松。他此時已經集中起全部的精神研究著那枚炸彈,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卻不容辯駁。
特警小伙子眼睛裡有些瑩光在閃動,他知道隊長是在保護自己。雖然他並不情願在此刻離去,但作為一名特警,上級的命令是無法抗拒的。咬了咬嘴唇,柳松最終還是奉命向屋外衝去。而此時外面腳步紛雜,呼喊聲、拍門聲已然響成了一片!樓內的居民住戶正在諸多警員的指揮下匆忙往樓外撤去。
而在屋內,孫春豐的身體已哆嗦成一團,慌亂的眼神不斷地在炸彈的顯示屏和熊原的臉上來回遊移。
“別動。”熊原此刻居然微笑了一下,他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平靜地說道,“我要開始拆彈了。”他的手寬厚有力,一種奇妙的力量似乎隨著這一拍注入了對方的體內,孫春豐停止了哆嗦,眼神中期盼的感覺明顯占了上風。
熊原摸出了隨身攜帶的用刀。這種刀是專為特警部隊設計的,不僅異常鋒利,而且具有多種的附件功能。現在熊原要用它來打開炸彈的外殼——這是拆彈工作中無法跳過的第一步。
用於固定的螺絲很快被一一卸掉,外殼已然可以鬆動。熊原凝神屏氣,輕輕地把那塑料卡摘除下來。就在外殼即將脫離主體的瞬間,熊原忽然覺得手感微微一頓,似乎受到了些阻力。他心中猛地一縮,暗叫一聲:不好!
外殼和炸彈內芯之間連著暗線!
熊原連忙收住手勢,然而他的反應似乎已經慢了,在“嘀”的一聲輕響後,顯示屏上的倒計時忽然加速,數字時間極快地流逝,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已經逼近了終點!
孫春豐“啊”地長聲慘呼,身體徒勞地扭曲掙扎著。即便是熊原也在瞬間滲出了滿頭的冷汗,急變之下,他索性孤注一擲,手腕發力,把炸彈外殼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幾乎與此同時,顯示屏上的倒計時已經流逝到零。炸彈的內芯也隨之膨脹裂開!
熊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然而預想中的爆炸卻沒有發生,他的耳邊反而響起了一陣輕快的樂曲。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中,本該悅耳的樂曲聲卻顯得詭異無比。
熊原詫異地睜開眼睛,卻見裂開的“炸彈”中,一張紙條正伴著音樂緩緩地升起。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炸彈”,只是一個帶著機關的音樂盒而已。
難道這只是一個惡作劇嗎?熊原不免有些糊塗了,同時他如釋重負般深深地吸了口氣,卻聞到一股異常的味道撲鼻而來。定睛看時,只見孫春豐的褲襠里糟濕一片,竟是被嚇得屎尿橫流了。
熊原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伸手取過了那張從“炸彈”里吐出的紙條。看清紙條上寫的內容之後,他臉上的神色重新變得嚴峻起來。然後他跑出屋子,將尚在樓道里忙碌的韓灝等人叫集在了一起。
柳松幫孫春豐打開了手銬。半晌之後,年輕人才從幾近崩潰的狀態中恢復過來,開始結結巴巴地講述自己這一天來的遭遇。
……
事情的經過倒不複雜:前天晚上(鄭郝明遇害當晚),孫春豐在網吧玩了一個通宵,清晨時分才回到租住地。因為過於疲倦,他很快便睡死了過去,可是等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動彈不得:不僅手腳被銬綁,眼睛和嘴巴也被封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聲音告訴他:他被銬在了暖氣片上,同時身上被安置了一枚炸彈。炸彈的引線和手銬的鎖孔連在一起,如果有人想打開手銬,便會引爆炸彈。另外有個遙控器被安置在屋門上,當門被打開的時候,炸彈的定時裝置就會啟動,十分鐘後爆炸。
說這些話的男人很快就離開了,而孫春豐則在恐懼中苦苦等待,直到韓灝等人到來。
……
“我們被耍了。”韓灝臉色陰沉,“他殺害了鄭老師之後,立刻便來到了這裡,給我們設下了這個圈套。”
熊原皺著眉頭:“你的意思是,那些被刪除的照片也是他刻意留下的線索?”
“還不夠清楚嗎?他做好了這些等著我們,他知道我們一定會找到這裡。”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熊原難以理喻地搖著頭,“難道就是為了給我們傳送那張紙條?”
紙條正被韓灝捏在手裡,那上面的內容他已經看了好幾遍,現在已經可以背下了。
標準的仿宋體字跡,似曾相識的語句:
〖死亡通知單
受刑人:韓少虹
罪行:故意殺人
執行日期:十月二十三日
執行人:Eumenides〗
韓灝的手有些發抖,他明白這張紙條預示著什麼。當然,令他顫抖的原因並不是恐懼。
是憤怒在讓他顫抖,無法抑制的憤怒!
一個兇犯在作案前,居然把被害人的名字和作案的時間用這樣的方式通知給警方,這是一種何等猖狂的侮辱和嘲弄?
此時的韓灝便像是一座危險的火山,他體內的壓力已令他隨時有可能爆發!
而此刻的某個地方,有一個人卻完全是另外的心情。這個人把玩著手中的一個感應器,上面的數字似乎記錄了某些時間。
“二十一小時五十分鐘到達現場,四分十一秒完成拆彈。”他看著感應器上的時間喃喃地念叨著,然後他的嘴角微微地挑了挑,淡淡說道,“成績還算不錯——終於有那麼點兒意思了。”
第四章羅飛的秘密
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十點四十分。
省城刑警大隊會議室。
新成立的專案組成員們又聚集在了一堂。
兩個小時之前,韓灝和熊原強勢出擊,直撲東明家園小區,結果卻被對手著實戲耍了一番。現在他們又召集起其他成員一同商討對策。
曾日華被韓灝打發去休息,剛剛躺下不久便又被叫了回來。此刻他雙目紅腫,頭髮蓬亂,多少有些狼狽。而韓灝做的案情通報更是讓他頗為不慡。左搖右扭地聽完之後,他立刻不甘心地問道:“這個孫春豐真的和案子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們確定?”
“確定。”韓灝非常乾脆地回答,“我們調查了他的家庭背景、相關履歷、交際圈以及近期的活動,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輟學青年。如果非要說他與這樁案子的聯繫,那就是十八號的時候,他曾偶然瀏覽過那個‘死刑徵集貼’,並因此而出現在鄭警官拍攝的照片中。”
曾日華悻悻地咽了幾口唾沫,無話可說了。自己頗為得意的工作成果被證明毫無價值,他只能苦笑著搖頭道:“我看走了眼,這個傢伙可不是什麼電腦盲……他是個真正的高手。”
在昨天的會議上,曾日華曾嘲笑兇手不懂數碼技術,現在的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負責會議記錄的尹劍不禁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可當他抬頭四顧時,卻發現在場的其他人都各自點頭,似乎明白得很。
“那這裡的問題就深了。”韓灝接著曾日華的話題繼續深入,“如果兇手只是利用這張無關的照片做了一個局,那我們原先所推測的行兇動機便不成立了。他為什麼要殺害鄭郝明警官?”
尹劍腦子裡一亮:對了,既然兇手和孫春豐沒有關聯,那他能前往東明家園設局,多半也是通過現場相機里的照片定位了孫春豐的行蹤,由此看來,他所具備的網絡追蹤本領並不遜於曾日華。霍然之間想明了這層道理,尹劍不禁有些自得:能和這幫專家共事還真是受益匪淺。不過這麼一分神,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韓灝後來提出的問題,只好豎起耳朵去聽別人的分析。
片刻的沉默之後,熊原首先開口:“其實行兇動機倒並不令人困惑。既然鄭警官在查這個案子,然後又被兇手殺害,最大的可能仍然是鄭警官已經發現了某些線索,而兇手急於掩蓋。真正讓我不解的是:兇手為什麼要利用相機里的照片搞這麼一出惡作劇呢?難道就是為了戲耍我們?”
“不僅是令人不解,甚至說,這是完全矛盾的。”現場響起了清脆的女聲,毫無疑問,說話的正是慕劍雲。
羅飛一直在低頭沉思,此刻他抬起目光看向這個年輕的心理學講師,然後認真地問道:“矛盾?什麼矛盾?”
“兩種心理的矛盾。如果兇手作案的目的是為了掩蓋線索,那他的心理狀態應該是在躲開警方的視線;可他故意刪除照片所設下的局,卻分明又向警方展示了太多的東西,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心理狀態出現在同一個案發現場,這顯然是極不合理的。”
慕劍雲的分析獲得了眾人的認同,現場陷入了短暫的沉思氣氛中。
“還有一個情況,也許能打開大家的思路。”片刻後韓灝再次開口,“剛才我講到了,在東明家園現場,犯罪嫌疑人製作了一個假炸彈。技術人員在做後期勘查的時候,在上面發現了一個信號發she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