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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日華調節了一下mp3,慕劍雲聽到耳機里男子的朗讀聲果然正常了許多,那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但又無法確定地和什麼人對上號。
曾日華在一旁又開始解說:“這聲音聽起來很年輕吧?這說明十八年前,此人應該是個小伙子。再用軟體作進一步的調整,我們可以模擬出此人十八年後步入中年的嗓音。”
他一邊說一邊再次調節mp3,嘴角則詭兮兮地泛起笑容。
聽筒里的聲音變得渾厚了一些,慕劍雲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羅飛!”
的確,那略顯低沉的嗓音和羅飛極為相似,令人第一反應便會想到他。
慕劍雲驚訝的表情給了曾日華很大的成就感,他賣弄似的晃著腦袋:“現在你該知道你的那個任務有多重要了吧?”
慕劍雲摘下耳機,她凝眉思索了片刻後,很嚴肅地問曾日華:“這個情況韓灝知道了嗎?”
曾日華滿不在乎地搖搖頭:“不知道。”
慕劍雲盯著對方看了小半晌,然後冷冷地說:“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案子,你應該向韓灝負責。”
曾日華卻只是笑嘻嘻地:“我找個理由和美女說說話不行嗎?”
慕劍雲輕輕地“哼”了一聲:“那你現在說完了吧?我這就打電話叫韓灝過來。”說著她便伸手要去拿案頭的電話機。
曾日華連忙起身攔住:“哎,別別別啊,你這不是出賣我嗎?”
慕劍雲與曾日華對視著,目光不算犀利,但卻鑽得很深。後者很快敗下陣來,訕訕一笑:“好了好了,我說實話吧——這件事情我暫時不想告訴韓灝。”
“為什麼?”
“那個羅飛吧,我也不算太了解——但要說那幾起血案都是他做的,我還真不信。至少他回憶四一八那個傷心的樣子不像裝的吧?而且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還不錯,比韓灝讓人舒服。所以呢,我不想搞得大張旗鼓的,還是先讓你這個心理學家去探探底。”曾日華這番話說得很坦然,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嗯。”慕劍雲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好吧。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我要你手裡的所有資料。”
“行。”曾日華未加考慮便一口應允,“我這就去複印一份給你。”
慕劍雲心中微微一笑,這個曾日華做事全憑個人喜好,哪有一點兒警察的樣子?但人倒也頗有可愛單純的一面。
倒是那個羅飛,這個輕易不露喜怒的男子,他的心中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想到此處,慕劍雲的眉頭又忍不住皺了起來。
……
十月二十二日,晚二十三點五十五分。
金鼎中心別墅區72號。
韓少虹有著良好的生活習慣。她入睡的時間一般不會超過二十三點,之前她會喝上一杯紅酒,這樣能使她享受到更好的睡眠。她知道自己已不再年輕,必須懂得保養才能保持住那與生俱來的麗質——這是一個女人最大的資本。五年前,她正是憑藉這樣的資本嫁了個令人羨慕的名門。
韓少虹的先生姓董。稱董家為名門一點兒也不過分,據說這個家族的上一輩中曾出過省級的高官。韓少虹的丈夫算是董家小一輩中佼佼的角色,在歐洲某國任常駐外交官。有著這層關係,韓少虹在國內打理的外貿公司想不興旺都難。三十歲不到,她就住著別墅,開著名車,儼然已成為省城上流社會的風雲人物。
可是今天韓少虹卻睡不著了,她在柔軟舒適的水床上輾轉反側,心裡憋著一股說不出的煩躁。即便是再好的紅酒也無法撫平她的心緒。
為什麼?就是因為早晨收到的那封匿名信嗎?
說實話,在最初看到那莫名其妙的“死亡通知單”的時候,韓少虹並沒有把它太當一回事,甚至報警也只是走走形式而已。自從半年前的那件事在網絡傳開之後,類似的威脅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開始韓少虹還有些緊張兮兮的,可是三五次之後,她已變得有些麻木。上個月派出所還逮住一個打恐嚇電話的傢伙,那是一個瘦弱白淨的半大孩子,被拘留的時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和電話中那凶神惡煞般的語氣完全對不上號。
都是些可恥、可笑的傢伙!卑微而又無能……否則怎麼會躲在角落裡干出這種偷偷摸摸的勾當來?這就是那些恐嚇者在韓少虹心中慢慢形成的印象。她對這些人毫不懼怕,甚至對他們有著某種強烈的優越感。
他們一定是妒忌我,所以才會這樣瘋狂地攻擊我——韓少虹常常這樣來安慰自己。
可是這一次的事卻顯得有些特殊,報警之後不久,便有警察上門詳細了解了情況。到了下午,又有警察前來增援,其中一個叫做熊原的高大男子自稱是特警隊的隊長。韓少虹也是個精靈剔透的人物,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打鼓了:警方如此嚴正的陣勢會意味著什麼呢?
有些事情不想則已,一想便停不下來了。已到了夜深人靜、形單影隻的時候。半年前的那場意外,此刻又一幕幕地出現在韓少虹的眼前。
是的,儘管遭受了鋪天蓋地的指責,但韓少虹自己卻始終堅持那只是一場“意外”。
如果那天不用急著趕去公司下一張發貨單;如果那個叫熊光宗的菜農把攤位擺得靠里一些;如果自己開車的技術能繞過那個攤點;如果熊光宗不是那般態度惡劣、不依不饒;如果沒有那麼多人圍觀起鬨,讓自己下不來台;如果……
這些假設只要有一個成立,那後來的麻煩事也就不會發生了——這樣的念頭半年來已不知在韓少虹的腦海中縈繞了多少遍,可她卻很少去思考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個擋位究竟怎樣被掛上?而自己又是怎樣踩下的油門?
她不願想,也不敢想,也許她已經相信了從自己嘴裡反覆說出的話:我只是想倒車,我只是想繞過熊光宗,可我無意中掛錯了車擋……
是的,我就是掛錯了擋!一個聲音在韓少虹心底嘶喊起來:法律已經認定的事情,你們有什麼權利指責我?威脅我?我賠了錢,名譽上也遭受了損失,你們還想把我怎麼樣?!
若是往常,當思緒到了這一步的時候,韓少虹的心情便會慢慢平靜,她還有美好的生活,令人羨慕的生活,她不能容忍這件事一直糾纏著自己,毀掉自己的未來。
可是今天,她心中的煩躁卻如浪cháo般洶湧難平,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當她借著夜色的微光看到牆上的掛鍾時,她終於把握住了那恐懼的來源。
匿名信上的內容猶在眼前:
〖死亡通知單
受刑人:韓少虹
罪行:故意殺人
執行日期:十月二十三日
……〗
掛鐘的指針正在轉過零點,十月二十三日亦隨之到來!
韓少虹的心似乎被那指針扎中了一般,渾身涼颼颼的極不舒服。
這麼多警察如臨大敵般出現,自己將會迎來怎樣的一天呢?那個寄來匿名信的Eumenides,又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就在此時,床頭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嘟嘟嘟……”寂靜的夜裡,那鈴聲顯得格外刺耳。
韓少虹“騰”地從床上坐起,她首先擰開了檯燈,然後伸手拿起了聽筒,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拿著根雷管。
“餵?”
聽筒的那邊卻毫無聲息。
“餵?”韓少虹加大嗓門,聲音略微有些變調。
對面仍然無人回應她。
韓少虹再也忍耐不住,她扔掉聽筒,下床逃也似的奔出了臥室。直到進入客廳,看到那幾個警察之後,她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為首的警察正是熊原。從下午開始,他就帶著兩名隊員對韓少虹實施了貼身防護,夜間他們也守在客廳中休息。剛才電話鈴響起,他便已產生了警覺,此刻見到保護對象驚慌慌的樣子,連忙迎上去問道:“怎麼了?”
“有個奇怪的電話。我接聽了,可是那邊卻沒有聲音。”韓少虹的語音急促而慌亂。
熊原向部下打了個手勢,一個特警戰士會意,輕輕拿起客廳中的分機,那個電話上早已安裝好了監控裝置。
聽筒中仍然是毫無聲息,大約十秒鐘之後,“嘟”的一聲長音,電話掛斷了。
“立刻去查呼叫電話的信息。”熊原向手下吩咐了一聲,然後轉過來安慰韓少虹,“我們來處理,你回屋休息吧。”
“不,我睡不著。”韓少虹粉白的面龐有些變色,“我和你們一塊待在客廳里。”
熊原笑了笑:“你不用害怕,我們能保證你的安全。你看,我們在這裡守著,壞人不可能進來。你臥室的後面也埋伏著我的同事,他們會整夜盯著窗戶附近的動靜。”
“是嗎?”韓少虹似乎不太相信。
“你沒看見窗外停著的白色轎車嗎?那裡面坐的就是刑警隊的同志,其中韓灝韓隊長還是我們這次行動的負責人。”
聽對方這麼說了,韓少虹的心總算踏實下來,她轉身走回了臥室。進屋之後,卻不敢把門關嚴,露著十公分左右的fèng隙,這樣似乎能與客廳更加接近一些。
熊原看著韓少虹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雖然他對這個貴婦人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但此刻也起了惻隱之心:不管她曾經多麼囂張跋扈,可她終究是個需要保護的女人。
對來電的追蹤很快有了結果。不出所料,那是一個不需登記姓名的聯通手機號碼,根本無法查出確切的使用者。熊原撥通韓灝的電話,與對方進行了溝通。
“他什麼話也沒說嗎?”韓灝貓在轎車的副駕駛上,一邊通話,雙眼仍緊緊地盯著別墅的後窗。
“是的。”熊原強調道,“一個字也沒有說。”
半晌之後,韓灝森森地“哼”了一聲:“他是在提醒我們,遊戲開始了。”
此刻窗外夜色深沉。秋風掠過,發出“嗚嗚”的聲音,如泣訴般瑟冷,似乎也在附和著韓灝的話語。
第五章割喉
十月二十三日,早晨七點十五分。
金鼎中心別墅區。
一夜無事。
韓灝在車裡一直守到凌晨四點,這才和熊原換了崗,到客廳沙發上淺淺地睡了一覺。長期的刑警生涯使他早已習慣了這種極不規律的生活,所以當他到點醒來之後,立刻便又精神十足地投入到了工作狀態中。
韓少虹此時也起身來到了客廳中。雖然她舒舒服服在臥室中獨享了一夜,但卻是一副蔫兮兮的樣子,全然不見往日的照人風采。猶豫了半晌之後,她向警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韓隊長,我今天不想上班了,我還是待在家裡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