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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贏,你輸了。”她挑著眼睛說道。
羅飛摸了摸下巴,不明所以。
“你在台上不可能看到我腦後的髮帶。”女孩微微揚起頭,“你能說出我髮帶上的蝴蝶,只有一種可能:你在上台之前就已經開始注意我了。”
羅飛臉上現出尷尬的表情,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所以你能在那麼多人之間看出我髮型的變化,並不是緣於驚人的觀察力,只是因為你有一顆萌動的春心而已。”
在女孩咄咄逼人的話語中,羅飛的臉色越來越紅。
“哈哈。你輸了,而且輸了兩場。”女孩歡快地笑了兩聲之後,轉身小跑著離去。
羅飛納悶地搖了搖腦袋,嘀咕著:“輸了兩場?這是什麼意思?”
“羅飛啊。”一旁的袁志邦此刻拍著他的肩膀,無奈地笑道,“在推理探案上你是個天才,可是在感情上,你只是個小學生而已。”
羅飛自嘲地咧著嘴,他的目光追隨著女孩的背影。直到那隻天藍色的蝴蝶跳躍翻飛,漸行漸遠,並最終消失在人叢中。
……
第三章Eumenides的身份
九時三十分。
刑警隊羈押室內。
韓灝一直躺在那張簡易的木質板床上修養生息。他看起來睡著了,但他的思維並沒有停止轉動。
在積蓄體力的同時,他還要抓緊時間思考。
一串腳步聲傳來,韓灝的耳廓輕輕地抽動了一下。
尹劍出現在羈押室的門口。“把他帶出來吧。”他向值勤的幹警吩咐道。
幹警打開鐵門,來到韓灝的床邊。韓灝不等他招呼,自己一挺身坐了起來。
“韓隊,咱們走吧。”幹警的語氣像是在和他商量一般。
韓灝並不理他,起身沉著臉徑直向尹劍走去。
尹劍轉過頭不與韓灝的目光相對,他的神態多少有些侷促。
“羅飛來了嗎?”韓灝冷冷地問了一句。
“是的。”尹劍點點頭,“羅隊也會來。”
韓灝注意到對方稱為上的變化,他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在見到羅飛之前。
當氣息平穩之後,韓灝率先邁開了腳步:“那我們就走吧!”他的步伐又大又快,尹劍等人連忙趕了幾步,這才緊跟在了他的身後。遠遠看去,走在最前面的韓灝完全不像是個被押解的嫌疑人,反倒是尹劍等人仍似他的手下一般。
從羈押室到提審室的這段路程韓灝最熟悉不過了,可是在經過辦公樓的時候,他卻停下了腳步。
“我肚子不舒服,要上個廁所。”他轉身對尹劍說道。
尹劍微微皺了下眉頭:“剛才怎麼不去?”
“你要我和那些真正的罪犯蹲在同一個廁所里?讓那些我親手抓來的人現在能看到我的笑話?”韓灝憤怒地瞪視著尹劍,後者很快便軟了下來,他沖隨行的幹警點點頭:“帶他去吧。”
一樓大廳往左一拐就是衛生間了。當一行人進入的時候,衛生間裡一個年輕的文職人員正在小解,他轉頭看清來人,立刻驚訝的張大了嘴:“韓……韓隊?”
韓灝面無表情的抬起手,展示著那鋥亮的手銬,糾正道:“犯罪嫌疑人韓灝。”
年輕人忙不迭地把工具塞進褲襠,慌忙間未盡的尿漬染濕了前襟。看著他這番模樣,尹劍等人也倍覺尷尬,都不自覺地側過了臉。
等那年輕人離開之後,尹劍推開一個隔間的門,招呼韓灝說:“抓緊時間吧。”
韓灝走到隔間內,他晃了晃胳膊:“按規矩來吧。”
尹劍點點頭,一個幹警走上來,拿鑰匙打開韓灝右手上的銬環,然後鎖在了隔間內的鋼鐵水管上。這是刑警隊裡通用的做法:嫌疑人要上大號時,幹警會把他和衛生間裡的水管銬在一起,自己則在外面等待。
這正是韓灝想要的效果。他對刑警隊的辦公樓實在太熟悉了,他知道一樓衛生間的頂棚上有個八十公分見方的管網檢查口,從那裡鑽進去,便可以一直通往辦公室後牆外的下水井。
他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從這裡逃脫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計劃。當然這個計劃的實現還需要尹劍等人的配合和一點點的運氣。
當韓灝看到尹劍帶著幹警退到衛生間外之後,他的心中一陣狂喜。他迅速打開了胸前的掛墜,撕開兒子的照片,將藏匿其中的那段鐵絲取了出來。
手銬很快被打開,韓灝踩著水管攀上了隔間牆壁,然後他小心翼翼地鑽進了管網通道,幾乎未發出任何的聲響。
運氣也在陪伴著他:在這個過程中,恰好沒有任何人來使用這個衛生間。
當在外等待的尹劍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示意幹警去裡面看看。後者來到衛生間內,見到那個隔間的門仍然反鎖著,他叫了兩聲:“韓隊,韓隊?好了沒有?”可是隔間內卻沒有回應。
幹警隱隱覺得不妙,他回到走廊里,輕聲但急促地向尹劍匯報著:“好像有點不對!”
尹劍一愣,他來到衛生間的隔間外,趴下身來向里張望。從fèng隙里看不到人的雙腳,他的心立刻“噔”地沉了下去。
尹劍彈起身一腳把隔間門踹開,裡面空空如也,只剩下那副手銬掛在水管上,兀自在微微地搖晃著。
五分鐘後,羅飛來到了現場,他的臉色鐵青。他無法理解一個在押的嫌疑犯竟從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了出去。而那個人脫逃的時候,自己正在同一幢樓的三層辦公室里辦公!
羅飛的目光匆匆一掃,便已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手銬是怎麼被打開的?”他轉過身看著尹劍,目光如電炬一般。
尹劍慌張而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他身上有什麼東西?你們有沒有清過他身上的東西?!”羅飛一連串地追問道。
尹劍身旁的幹警似乎想說什麼,但又不敢貿然回答,他怯怯地瞥了尹劍一眼。
羅飛捕捉到了這個細節,立刻皺起眉頭:“嗯?”
“只有……一個掛墜。”尹劍硬著頭皮回答說,“裡面是他兒子的照片。”
羅飛的目光忽然跳了一下,他彎下身從便池旁撿起了什麼。
“是這張嗎?”他把手指尖上的東西遞到了尹劍面前,那是一張因撕扯而變得殘缺的照片,上面那個胖乎乎的小男孩正是韓灝的兒子。
尹劍當然認得,他也明白這張撕壞的照片意味著什麼。他面如死灰地點了點頭。
“同樣的錯誤,為什麼要犯第二次。”面對下屬的嚴重過錯,羅飛只是深深地嘆息了一句,並不像以前韓灝那樣暴跳如雷地斥責。
可是尹劍卻感受到更加沉重的壓力,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幾乎要被壓垮了。
“我們必須儘快行動……”羅飛一邊思索一邊下達命令,“在車站碼頭髮協查通告,監控他的家人朋友……他身上沒有錢,沒有電話,應該跑不遠的。調集左右能用的警力,現在就去!”
尹劍神情茫然,似乎沒有聽到羅飛的話,直到後者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才驀然清醒過來,反問了一句:“我嗎?”
在尹劍的腦子裡,他仍在等待著羅飛的處分。
“除了你還有誰?”羅飛直視著他的眼睛,“自己犯下的錯誤,需要你自己去彌補。”
“是!”像是要發泄什麼似的,尹劍大吼了一聲,他“啪”地敬了一個禮,轉身快步離去。
看著小伙子的背影,羅飛再次嘆息了一聲,這次卻是為自己。其實他早該想到尹劍可能成為韓灝賴以利用的棋子,可是卻沒有早做防範。在與Eumenides激戰的當口,又節外生出了這麼一件令人棘手的事情,便是羅飛也難免產生些許難以招架的感覺了。
※※※
下午十四時二十六分。
慕劍雲回到了刑警隊,她立刻前往羅飛的辦公室匯報相關工作。
“女孩現在的精神狀況已經穩定了許多。不過對案發時的很多細節她都記不清了,對於遭受過極度的緊張和驚嚇的人來說,這也是正常的現象。”女講師的語氣有些遺憾。
“那就直接說說你的發現吧。”羅飛卻看出對方還有一些“好料”藏著沒說。
慕劍雲微微一笑:“為什麼那個女孩接到了‘死刑通知單’卻活了下來?這個問題我弄清楚了。Eumenides通過逼迫吳寅午砍手,激發出後者作為老師的勇氣和責任感,而女孩對自己、對他人、甚至對待人生的態度也因為此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是一種新生。Eumenides離開之前對女孩說過‘你已經死過一次’,類似於這樣的話。所以Eumenides並沒有放棄刑罰,而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完成了它。”
“嗯……”羅飛品味了一會,“這倒與他以往的風格有些區別呢。”
“你不要忘了,這是新的Eumenides第一次獨立作案。”慕劍雲提醒羅飛,“所以我們可以假設,這種風格的改變體現了新Eumenides與袁志邦之間某種性格和思路上的差異——在他的懲罰過程中,開始出現了救贖的思想。比如這起案件,事實上體現了他對師道救贖的某種期望。”
“嗯,分析得很好。”羅飛讚許道,“辛苦你了,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從吳寅午那裡還能找出什麼線索。他是成年人,又沒有受到死亡威脅,精神狀況應該比那女孩要好一些。”
慕劍雲卻搖搖頭:“這倒很難說……”
“怎麼講?”
“從我了解到的狀況看,吳寅午是個性格非常懦弱的男人。這次的事件對他可能會有兩個方面的影響。或者真的讓他戰勝自我,性格上獲得一個堅強的飛躍;但也有可能讓他活得更加自卑——因為他會認為前兩個學生的死亡他沒能盡到應有的保護義務。如果出現後一種情況,那我們的工作就會麻煩許多……”說到這裡,慕劍雲忽然話鋒一轉,“哎,尹劍呢?和吳寅午那邊聯繫不是他的任務麼?”
“嘿。”羅飛苦笑了一聲,“你還不知道吧?韓灝跑了!”
“什麼?”慕劍雲愕然瞪大了一雙秀眼。
“尹劍正在帶人組織搜捕。我之前也一直在忙著指揮這件事情。”羅飛用手揉著腦殼,顯得有些疲倦,“——到現在還沒有什麼進展。時間拖得長了,我擔心韓灝跑出省城,這事情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