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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文治聽得對方的語氣不善,便索性低了頭不言聲,擺出副愛信不信的態勢。
“平哥,小的也冤枉啊,大老爺可得給我作主。”小順尖著嗓子,學起了戲台上的唱腔。黑子揚起拳頭作勢要揍他:“你個小雜碎。”
“都別鬧了——”阿山冷冷地拋出一句,“——聽平哥說話。”監室里立馬又安靜下來,看來這個阿山雖然不怎麼開口,但說出話來還是有些分量的。
平哥又在扒拉著他那幾根粗短的手指頭,過了一會才說道:“既然到了這兒,就得認命。什麼冤枉不冤枉的,說給誰聽呢?媽的,進了號子喊冤,早幹什麼去了?有膽子犯事,沒膽子認帳?我再問你一遍,什麼活兒進來的?”
平哥的話杵在這裡,繼續裝啞巴也不行了。杭文治只好再次試圖去說服對方:“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被一個女人給害了。”
“我操!”平哥忽然變了臉色,“被女人害了?你小子是不是犯的花案?”
花案就是強姦,是監獄中最令人不恥的罪名。黑子一聽平哥說了這話,上去一腳就把杭文治踹倒在地上:“我說墨墨跡跡不肯開口,原來是花案!”
“不,不是……”杭文治忙不迭地分辯著。
“還不是?看你小子這么娘,我早就猜到了。”小順擺出事後諸葛亮的派兒,眼珠子轉了兩轉又分析道,“還給判了個無期,你丫肯定禍害的幼女!”
“真他媽的不是人!”黑子越說越氣,腳丫子不停地往杭文治身上招呼。後者一邊翻滾躲避,一邊兀自在辯駁:“不……我真的,冤枉……”但很快小順和阿山也加入了戰團,他滾到哪裡,一雙雙臭腳就跟到哪裡,踹得他連話也說不齊全了。
“看不出這小子還挺茬。”黑子也起身補了兩腳,然後問道,“平哥,現在怎麼整?”
平哥往床頭一靠,不知從哪摸出根香菸點了起來,他斜眼看著地上的杭文治,吐出口煙圈說道:“既然是花案,那就給他洗洗吧。”
黑子應了聲:“行勒!”阿山和小順也心領神會,三個人抬起了杭文治,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杭文治肋部挨了平哥一拳之後,許久才慢慢地緩過氣來。勉力睜眼一看,只見自己已經被扔在了衛生間冰涼的地板上,黑子和阿山摁著他的身體,小順卻把手探到他腰間解他的褲子。
“你們幹什麼?”杭文治氣辱攻心,扭著身體喝問道。但他又怎能抗得過三個兇徒的合力?一切掙扎都只是徒勞。小順扯著他的內外褲子,一下子全都扒了下來。
杭文治只覺得下體一涼,知道自己最隱秘的部位已經袒露在眾人面前。雖說都是男人,但這樣的奇恥大辱終令人無法忍受,他什麼也顧不上了,扯起嗓子開始咒罵:“你們這幫混蛋!流氓!”
平哥在衛生間外皺起眉頭:“小點聲,別把管教招來了。”
阿山順手扯了團臭抹布塞到了杭文治嘴裡,後者的咒罵變成了沉悶的“嗚嗚”聲。
“叫你小子不老實!今天哥幾個幫你洗洗乾淨,好讓你重新做人。”順子一邊說著,一邊從水池邊抓起一把洗衣粉,胡亂幾把抹在了杭文治的襠部。杭文治感覺到命根子上傳來的火辣感覺,又驚又怒,兩隻腳像倒風車似地亂蹬起來。小順一個不備,竟被踹了個跟頭。
黑子沖阿山撇撇嘴說:“你過去把他的腳抱住。”他自己則把雙手插到杭文治的腋下,反背著對方的雙手,控制住他的上半身。阿山便騰出手來,趁著杭文治歇氣的當兒,猛地把他的兩腿抱住,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小順便再沒了後顧之憂,他跑到水池邊上,在一堆漱口杯里翻尋著什麼。
“用我的,我那杆新,毛硬!”黑子獰笑著說道。
小順轉過身來,手裡已多了杆牙刷。杭文治隱隱猜到了什麼,他驚恐萬狀地瞪大了眼睛,口中發出沉悶的哀鳴。
小順舉著牙刷蹲上前:“奶奶的,讓小爺好好伺候伺候你這二兩爛肉。”說著話,他用左手抓了把水,將杭文治褲襠里的洗衣粉抹開,然後右手的牙刷便伸了過去,沒頭沒腦地一陣亂捅。
一陣刺骨的辣痛直入心扉,伴隨著足以令人崩潰的屈辱。杭文治緊緊地咬著嘴裡的破抹布,兩行淚水從眼角奪眶而出。
這樣的身心折磨令杭文治完全喪失了時間的概念,他感覺自己在經歷著一個漫長的世紀,直到一個聲音在衛生間門口嚷嚷起來:“我說你們瞎鬧騰啥呢?”
小順停手往身後看去,說話的卻是杜明強,他睜著惺忪的睡眼,像是剛剛被吵醒似的。
“有你什麼事?滾一邊去!”黑子壓著聲音,語氣卻異常兇悍。
杜明強卻梗著脖子不依不饒:“怎麼沒我的事?明天還得趕早出工呢,你們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你大爺的,誠心是吧?”黑子早就看對方不慡了,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一個跨步衝到對方面前,伸手蠻橫地推了一把。
杜明強被推了個趔趄,他扶了把牆才勉強站住,同時咋咋呼呼地喊起來:“哎,你怎麼隨便打人?”
黑子還要上前,卻聽有人在裡屋方向說道:“差不多了,睡覺吧。”
說話的正是平哥,黑子便也不敢再撒蹶子。就在這時,衛生間裡忽然又起了一陣騷動,黑子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一下撞開,定睛一看,原來是杭文治掙脫了控制,正沒命地向監室鐵門處衝去。
“快抓住他!”平哥從床上跳了起來。黑子如夢初醒,想攔卻哪裡還來得及?杭文治早已衝到了門後,嘴裡的破抹布也被扯掉,他抓住兩根鐵柵欄,把腦袋竭力往門外伸去,同時扯直了嗓子嘶喊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出於自衛的本能,杭文治蜷起身體,雙臂在胸前胡亂地遮擋著,偶然環抱之間卻抓住了一條小腿。正巧這時他的後腦勺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他吃痛不過,擰著身體一翻,把懷裡那條腿的主人也一同薅下了床。
“還敢還手?!”被抱住的人正是小順,他氣急敗壞地掙扎著,但很快兩條腿都被抱住,反而坐倒在了地上。
“要瘋啊!”平哥惡狠狠地罵著,湊上前一腳踹在了杭文治的腰眼上,後者立刻弓成了一隻蝦米,兩隻胳膊夾在腋下,再也動彈不得。
小順爬起來,發泄般地又踹了好幾腳。杭文治只是悶哼著,連抵擋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悽厲的聲音帶著哭腔,在黑夜中聽起來直如鬼嚎一般。監區內那些剛剛躺下的犯人便跟著騷動起來,有抱怨的,有咒罵的,有跟著起鬨的,亂成了一團。
“你他媽的,回來!”黑子趕過去用胳膊勒住杭文治的脖子,使勁把他往回拉。杭文治的聲帶被壓住,呼喊聲便被硬生生地掐斷了。但他的雙手像鐵鉗一般死死地扣在門柵上,難以拉動。
小順和阿山此刻也衝到了衛生間外面,一看這副架勢,阿山低聲招呼道:“別跟他較勁了,趕緊上床!”小順則毫不含糊,乾脆嗤溜溜地直往裡屋奔去,他的鋪位在平哥上方,往上爬的時候被平哥狠狠地踹了一腳。
“就你跑得快,奶奶的三個人制不住一個小白臉!”平哥恨恨地罵了一句,他這一腳正踹在小順的襠部,後者痛得直咧嘴,但又不敢反駁啥,只能愁眉苦臉地滾到了床鋪上。
黑子知道一時半會拖不動杭文治,便也放棄了,鬆開手往自己的鋪位跑去。他和阿山共享一張雙人床,阿山在上,黑子則占據著相對舒服的下鋪。
杭文治失去了束縛,便更加沒命地喊叫起來。不遠處地杜明強苦笑著搖搖頭,也爬上了自己的鋪位。幾乎在他上床的同時,監區內的日光燈忽然間全都亮了起來,把里里外外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平哥等人紛紛在床上坐起身,擺出一副茫然無辜的神態看向安置在鐵門上方的監控攝像頭。
燈光讓杭文治的緊張情緒也得到了緩解,他停止了呼喊,隨即又意識到自己仍然光著下身,連忙彎腰先把褲子提了起來。
“424監室,怎麼回事?!”嚴厲的呼喝聲很快在監室內響起。杭文治茫然抬頭,找了半天才看到裡屋靠著通風窗的地方裝著一個擴音喇叭,管教的聲音正是從那裡傳來的。
那喇叭的位置離小順的鋪位最為接近,而後者已經靈巧地湊上前去,對著喇叭旁邊的麥克口說道:“報告管教。這個新收不服政府,抗拒改造,他說自己是冤枉的,喊救命呢!”
“不……不是!”杭文治喃喃地為自己辯駁著,可是他的聲音既小,距離麥克口又太遠,對方根本連聽都聽不到。
管教沒有再說什麼,喇叭似乎也關閉了,只是燈光仍然亮著,這引起了其他監室的犯人們又一陣抱怨。
杭文治愣愣地站在門口,繼續喊也不是,解釋也不是,他茫然地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安靜!”呵斥聲再次響起,卻是監控室的管教出現在了監室區。隨之而來的還有電棍敲擊在鐵門上“鐺鐺鐺”的聲響,這聲響充滿了威懾力,相應監室的犯人們立刻沉寂下來。
“嘿,來了!”小順沖杭文治壞壞地笑著。黑子則指著斜對面上鋪的杜明強,擰著嘴唇威脅了道:“小子,我警告你,一會別亂說話!”
杜明強裝聾作啞地不搭對方的茬。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起來急促而又煩亂。片刻後,值班管教出現在424監室的鐵門外,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身高馬大的獄警。
“剛才是你喊救命?”見杭文治仍然在門後站著,管教便沉著臉問了一句。
杭文治連忙伸手指向裡屋的方向:“他們……他們幾個欺負我!”
黑子小順等人立馬翻臉駁斥起來:
“哎,你胡說什麼呢?”
“誰欺負你了?”
……
“你們都別說話。”管教瞪著眼睛在監室內掃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他用電棍指了指置身事外的杜明強,道:“你來說說,怎麼回事?”
杭文治期待地看著杜明強,指望對方能幫自己說幾句。可杜明強卻皺著臉,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我哪知道怎麼回事?我一早就睡著了。”
杭文治沒想到對方這樣回答,著急地叫起來:“一開始你是在睡覺,可後來的事情你明明看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