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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羅飛又退而求其次地問道:“那龍哥他們在哪裡?”
尹劍回答說:“在一樓大廳做筆錄呢。”
“你去把他叫過來,我有些事情要問他。”
尹劍應了聲:“是。”轉身出了屋子,不消片刻他就把龍哥帶了回來。
羅飛親手搬了張椅子給龍哥:“坐吧。”他希望對方的情緒能夠儘快平復下來,以便維持一個良好的思考和對話狀態。
龍哥坐是坐下了,但眼神卻漂移不定的,不知道還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那間辦公室,你以前應該很熟悉的吧?”羅飛用拉家常般的口吻問道。
“哦……”龍哥愣了一下,然後怔怔地回答說,“不太熟悉。”
第一個問題就被噎了回來,羅飛禁不住皺起了眉頭。而龍哥這時似乎才回過味來,連忙又補充說:“那是鄧總的辦公室,阿華很熟悉。我只是偶爾會跟著林總過去一趟。”
“嗯,只要去過就行——”羅飛又接著問道,“那個房間本來地上鋪著紅地毯,四面都是水晶玻璃的牆面,對不對?”
“對。”這次龍哥回答得比較乾脆。
“怎麼現在地毯和牆上的水晶玻璃全都沒有了呢?”
“那是阿華帶人幹的。地毯撤掉了,水晶玻璃也都被砸了。”
“為什麼?”
“不是兩位老總要躲在裡面嗎?阿華說屋子裡越簡單越好,不要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地毯下面或許可以藏人,水晶牆面繞眼睛,到時候會干擾監控屏幕,看不清楚。所以我們把能撤掉的東西都撤了,只是加了兩張床進去。”
羅飛點點頭,心中卻想:真實原因恐怕不像龍哥說的這麼膚淺——也許阿華也在疑心那辦公室里會另有秘道呢!不過不管怎樣,阿華確實是個行事謹慎,思維嚴密的傢伙。
“林恆干和蒙方亮是一號晚上八點住進辦公室的?”
“對。”
“怎麼這麼早?死刑通知單上的日期從二號才開始啊。”
“這也是阿華的主意。他說辦公室里最安全,早點進去,免得夜長夢多。”
羅飛注意到龍哥回答問題時總是刻意把阿華推在前面,他能揣摩到對方的心理:因為沒有報警,結果出了兩條人命,所以便儘量把自己往後縮,以便推脫干係。
“他們倆人進辦公室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仔細檢查室內的情況?”
“這個當然檢查過的。我還把辦公桌的柜子都打開看了呢,絕對不會有人藏在屋裡。”
“然後你們就把門鎖上了?”
“是的,有兩道門,我和阿華每人拿了一把鑰匙。這樣只有我們倆人同時上樓才能把門打開。”
“那後來你們開過門沒有?”
“就是最後才開的——看到監控器里有人之後。”
“中間一次都沒有開過?”
“沒有。我們在屋裡備好了乾糧和水,床下放了尿盆。阿華事先就反覆強調過:除非那個殺手進了屋裡,否則時間不到,任何情況都不開門。”
“在這個期間,你們倆一直守在監控器前面嗎?”
“是的——除了上廁所的時候離開一會,不過那也是輪流去的。而且其他還有好幾個兄弟也在看著。”
“這中間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嗎?”
“沒有。”
羅飛並不希望他回答得這麼快:“你再好好想想。”
龍哥做出用力思索的樣子,最後還是搖搖頭:“一直到斷電之前,真的沒有什麼情況。”
羅飛轉頭看向身後的監控屏幕,那裡正在播放辦公室內的錄像回放。卻見屏幕中,林恆干和蒙方亮二人分坐在辦公桌,似乎在閒談著什麼。
“怎麼樣?發現什麼名堂沒有?”羅飛詢問一直在關注錄像的尹劍。
“暫時還沒有。”尹劍帶著些訴苦的語氣說道,“這錄像實在太長了,將近三十個小時,就是用快進速度來播放,至少也得看到天亮了。”
羅飛揮揮手:“前面的先別看了,你直接給我切到二號晚上十一點三十分。”
尹劍馬上把進度條拖動到接近末尾的地方,錄像上開始顯示前夜十一點三十分辦公室內的情形。那時距離第一次斷電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卻見林恆干和蒙方亮各自躺在東西兩側的床上,沉睡正酣。
“這倆人怎麼睡得這麼踏實?”羅飛略有些奇怪地問道。
他這麼一說,尹劍也覺得不太對勁。這時已經接近死刑通知單限定的時間結束點,按理說應該是林蒙二人情緒最緊張也最期待的時刻。他們怎麼會如此安睡如怡呢?
好在龍哥及時給出了解答:“他們下午都吃了安眠藥的。”
羅飛“嗯?”了一聲,以示質疑。
“這也是阿華的主意。他說不吃藥的話,兩個老總肯定都睡不著。這二三十個小時乾熬下來,沒事也得熬出病來。”
這倒也是。林恆干和蒙方亮都已年近半百,身體狀況和沒法和阿華他們想比。如果在極大的精神壓力下苦熬一天多,那對他們無疑是一種摧殘。還真不如吃點安眠藥,兩眼一閉,什麼也不想的睡上一覺呢。
羅飛便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回放的錄像上。此刻辦公室內仍然一切如常,但羅飛等人卻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知道,詭異的變化很快就要發生了。
屏幕左上角的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著,當那串數字走到23:35:12的時候,畫面忽然出現了一個輕微的跳動,同時時間數一下子變成了23:39:21。
羅飛喊了一聲:“停!”尹劍立刻操控播放器,把畫面定格在了那個瞬間。
毫無疑問,那將近五分鐘的時間跳躍便是由於第一次斷電的緣故。而當中斷的畫面再次恢復之後,屋內的情形較之先前已經有了明顯的不同。
首先是林蒙兩人的睡姿變了,在畫面切換的瞬間,給旁觀者造成一種兩人都“動”了一小下的錯覺。不過這倒並不奇怪:林蒙二人雖然都吃了安眠藥,但只是為了輔助睡眠,藥量不會很大,在熟睡中也難免翻身挪動等等。
但另外的變化就令人側目了,比如說南面牆上的推拉窗,在斷電前是緊閉的,而斷電後卻已經豁然洞開。羅飛目測那窗戶打開的幅度正與案發現場留下的殘景極為一致。
不過若與畫面中另外一處場景相比,那莫名打開的窗戶就顯得不足為奇了。
在屋子西側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男子的身影。他背對著攝像頭,正邁步要往西邊靠牆的那張單人床而去。
“Eumenides!”尹劍像是忽然看到了熟人似的脫口而出。
羅飛明白他的助手為何會如此激動。因為一眼看去,那個身影的確是太過熟悉。此人身材高大健碩,一身輕便的服侍,頭上則戴著一個黑色的絨帽,帽檐壓得極低,正好將臉龐遮在了監控鏡頭的視線之外。
這活脫脫便是在德業大廈前殺韓少虹的那個兇手。當時那兇手偽裝成警方的便衣,無論是衣帽打扮還是體形特徵,都和此刻出現在屏幕中的那個神秘男子毫無二致。
Eumenides!只要是經歷過德業大廈一役的人,立刻就會在腦子裡想到這個令人戰慄的名字!
羅飛沉住氣,他把臉貼近屏幕,想從那畫面上捕捉到一些更加細節的東西。片刻後他微微搖著頭說道:“手套、鞋套、帽子都戴著……他是不會在些這面有所疏漏的……”
尹劍也看出了羅飛的描述,這意味著畫中人不會在現場留下任何指紋、腳印乃至毛髮。所以警方的痕跡鑑定專家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羅飛此刻似乎已經榨光了畫面上有價值的信息,他用手指叩了叩桌面,道:“繼續播放吧。”
尹劍依言按下了播放鍵,屏幕上定格住的畫面重新運動起來。卻見那戴著黑絨帽的男子一步步地向著西側的單人床走去。他的目光應該是落在酣睡著的林恆干身上,而他那不慌不忙的姿態活脫脫已將對方當成了一道煮熟的美餐。
更加令人憤然的是,當燈光重新亮起之後,那男子還故意衝著攝像頭的方向揮了揮右手,森然的白光驀地閃過,顯示出他夾藏在指fèng中的鋒利刀片。
“這也……太囂張了吧!”尹劍恨恨地說了一句。對方那態勢顯然是一種無聲的挑釁:你們看,上次我就在你們眼皮底下殺了韓少虹,現在我又來了,你們能有什麼辦法?
好在這段令人氣惱的錄像很快便結束了,在23:39:32的時候,監控屏幕一黑,卻是錄像資料已經播到了盡頭。
羅飛知道那是因為備用發電機也損毀了,從錄像最後的時刻起,一直到警方人員修復電路,整個龍宇大廈都陷於一片黑暗之中。
“那傢伙到底是怎麼進入房間的?是從窗戶嗎?”尹劍求證般地看著羅飛,他也注意到了錄像畫面跳躍時那扇窗戶的變化。
羅飛搖搖頭:“那應該是他故意布下的誤導。從現場勘查的情況來看,那扇窗戶根本不可能成為出入口。”
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但尹劍對羅飛的勘查結論毫不質疑。他費解地撓撓頭:“那是怎麼回事?屋裡還有其他的通道?”
羅飛卻再次否定了他的猜測:“沒有。”
“那就說不通了啊。”尹劍陷入了深深的迷惘狀態,“唯一的出入口被牢牢地守護著,那傢伙是怎麼進出辦公室的?”
龍哥瞪大眼睛,一會看看尹劍,一會又看看羅飛。這個問題同樣折磨了他許久,他非常期望有人能給他一個答案。
“從理論上來說,他根本無法進出——”羅飛沉吟著說道,“——所以,也許他根本沒有進出。”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繞,尹劍琢磨片刻後才品出些玄妙來:“你的意思是,他本來就藏在這個屋子裡的?然後,等阿華他們打開了辦公室又趁著黑暗逃脫?”
羅飛還沒答話,龍哥已經把腦袋搖成個波浪鼓一般:“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剛才就說了,鎖門前我和阿華仔細檢查過屋子,裡面肯定沒有其他人。”
尹劍卻有些不以為然:“或許他藏在一個你們意想不到的地方呢?那傢伙可是經常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