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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好意思打擾您?”羅飛連忙推辭說,“我們一塊找個飯店聚聚吧,我來請客。”

    丁科笑道:“有什麼打擾的?我在屋後辟了幾塊菜地,各種時令果蔬都長得不錯,只要去採摘一些,洗洗弄弄,一頓飯也就出來了。”

    “是嗎?”慕劍雲立刻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來,“還有菜園子?我現在就想去看看呢。”

    “就在屋後。”丁科伸手一揮,“黃杰遠,你帶慕老師過去,揀最新鮮的果蔬,多摘一點過來。”

    黃杰遠應了一聲,領著慕劍雲往院外走去,曾日華便坐不住了,打了個招呼也跟在了兩人的身後。

    “尹劍,我們也過去幫幫忙吧。”羅飛一邊吩咐自己的助手,一邊也想站起身來。但這時他的身體卻一滯,被丁科在桌下用腳尖勾住了小腿彎。

    羅飛心中一動,便順勢凝住了身形。一旁的尹劍不覺有異,自顧自地追出院子去了。

    丁科目送著眾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後,這才轉頭對羅飛道:“羅隊長,我有件東西要交給你。”  

    “哦?”羅飛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毛:既然對方搞得這麼神秘,這東西必然會有些玄機。

    丁科把手探入上衣口袋,摸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羅飛認得那是一卷微型磁帶,在電腦時代之前,警方常用此作為監聽錄音的工具。

    而丁科不等羅飛發問,便主動解釋道:“一三零案件的時候,袁志邦進入現場時佩戴了監聽設備,因此當時的狀況是有錄音資料的。當年因為我出於保護袁志邦的目的,在警方記錄中隱瞞了許多事實。為了不讓真相埋沒,這卷錄音資料我一直保存著。你拿回去聽聽吧,文紅兵被she殺的前後經過都在裡面。”

    羅飛伸手收起那捲錄音,同時略有些奇怪地問道:“您剛才怎麼不拿出來呢?”

    “我不想讓其他人看見——”丁科眯著眼睛說道,“因為這錄音帶里的某些內容是不能讓那個孩子知道的。”

    聽到這話,羅飛心中不由得一驚,同時品出了兩層隱義。他立刻便壓低聲音問道:“您覺得我身邊的人會有問題?”

    

    丁科沒有直接回答,他沉吟著說道:“據我了解,一一二案件的檔案只保存在公安局檔案室里,並沒有錄入到電腦庫中。如果說Eumenides從來沒看過那些檔案,你覺得有可能嗎?”

    丁科的話語有些跳躍,但羅飛非常理解其中的邏輯關係。Eumenides憑一己之力查到了一一二案件的真兇,如果說他從沒有參考警方此前的檔案記錄,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但警方的記錄又只保存在公安局內部,Eumenides要通過什麼渠道才能得到呢?

    這個問題不想則已,越是深想便越是駭人。須臾之間,羅飛的額頭竟細細地滲出了汗珠。

    “你也不用太緊張了。”丁科此刻反又寬慰羅飛道,“我也只是隨便猜測,並沒有什麼憑據。不過既然你有心阻止那孩子繼續作惡,我們就得格外小心才行。所以這帶子裡記錄的真相,暫時只能讓你一個人知道。”

    第一個問題尚未解決,第二個問題又緊跟而來。羅飛緊蹙起雙眉:“難道您剛才描述的都不是事實?”

    “事實是事實,只是並不完整。”丁科意味深長地直視著羅飛,悠悠說道,“既然我們想要阻止罪惡繼續發生,那我們要做的,應該是切斷罪惡滋生的因果聯繫,而不是去追求因果的根源。”  

    羅飛似懂非懂地舔了舔嘴唇,而他的目光則緊緊地盯著手中的磁帶——在那裡面到底還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第二十七章亡者之禮

    十一月十二日,上午八點零七分。

    刑警大隊會議室內。

    除了四一八專案組的成員外,在座的還有一個外人——杜明強。他正在打一個深深的哈欠,好像尚未睡醒似的。

    “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打完哈欠之後,他便用手揉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跟你們的作息時間實在調不到一塊去,以後你們再讓我這麼早起床,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早起的蟲兒有食吃——”羅飛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身旁的尹劍,“把東西給他吧。”

    尹劍把一個大信封推到杜明強面前。

    “這是什麼?”杜明強打開信封,從中倒出一疊資料和一個MP3。

    “給你的新聞素材——你先把資料看了吧。”  

    一聽說是新聞素材,杜明強立刻來了精神。他拿起那疊資料認真閱讀起來,資料中的內容卻是對十八年前一起劫持人質案件的客觀描述,案件背景、涉案人物以及案發前後的全程經過,內容非常詳實。

    “矛盾衝突很強,倫理關注點也有——”看完之後,杜明強便甩著手評論起來,“只不過時間也久遠了吧?時效性差了點,就算寫出來,恐怕新聞效果也不會很好。”

    “案件中的那個孩子,就是現在的殺手Eumenides;而she殺他父親的警察,就是一手培養出Eumenides的袁志邦。”羅飛淡淡地點出了材料中的關鍵之處。

    “是這麼回事?”杜明強兩眼放出異樣的光芒,“這就不一樣了!這可是現在最熱門的社會焦點話題。我完全可以根據這些材料,分析出兩代Eumenides的心路歷程,絕對吸引眼球!”

    羅飛點點頭:杜明強一下子就從資料中看到了對Eumenides心路的剖析前景,他的職業嗅覺倒沒有讓自己失望。

    “把現場錄音也放給他聽聽。”羅飛再次吩咐尹劍。後者隨即便打開了那個MP3,十八年前的現場錄音真實地再現於眾人耳邊。  

    錄音從袁志邦進入劫持現場開始。絕大部分內容都是袁志邦對文紅兵的規勸過程。伴隨著前者誠摯耐心的言語,文紅兵躁動不安的情緒似乎已慢慢平息。而父子間的親情更是讓他無法割捨,終於他不再糾纏於與陳天譙的債務糾紛,而是向袁志邦提出要抱抱自己的孩子。

    “把炸彈放下,鬆開人質,這樣我才能放心把孩子給你。”在錄音中,袁志邦用撫慰的語氣說道,“你不用有什麼顧慮。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現場隨即陷入短暫的沉默,文紅兵沒有說話,他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袁志邦又繼續展開努力:“你還想不明白嗎?對你來說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你如果繼續錯下去,把你的妻子,你的兒子又放在什麼位置?”

    “兒子,我的兒子……”文紅兵終於發出喃喃的念語。誰都能從這語調中聽出,他固執的精神防線已經到了崩塌的邊緣。

    “來,孩子,回頭看一看,叫聲‘爸爸’。”袁志邦此刻溫柔的話語顯然是對懷裡的孩童所說,而他的目的就是要用父子親情對文紅兵進行最後的召喚。  

    片刻後,清脆的童聲響了起來:“爸爸,我的生日蛋糕買到了嗎?”

    這句話似乎刺中了文紅兵心中最柔弱的痛處。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癲狂的叫喊:“把我的錢還給我!還給我!”

    “我真的沒錢……”那蒼白無力的辯解聲自然是源於陳天譙之口。

    袁志邦則焦急萬分:“住手,請你冷靜一點!”

    “混蛋!你撒謊,我要殺了你!”文紅兵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末途的野獸,嘶啞絕望,令聽者毛骨悚然。隨後他的話語聲又變成了劇烈的喘息,像是正與什麼人產生激烈的廝打。

    “住手,都住手!”袁志邦大聲喝止,但他已無法再控制局面。

    直到槍聲響起,“砰!”一切終於結束了。

    那段錄音也到此為止。不過會議室里的眾人一時間卻全都默然不語,似乎難以擺脫那段往事在他們心頭籠罩的陰霾。

    良久之後,還是羅飛打破了這令人倍感壓抑的沉默氣氛。  

    “你有什麼感覺?”他看著杜明強說道。

    面對這樣的人間悲劇,杜明強臉上一貫的麻木不仁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恍然地搖搖頭:“那個……那個孩子,是他的一句話……”

    “是的。就是他的一句話改變了局勢,令人感慨,同時也令人無奈。”羅飛也嘆了口氣,又道,“我希望你能把這個段落寫進報導裡面。”

    “哦?”杜明強回視著羅飛,似乎想從對方眼睛裡領會到更多的深意。

    “不光是報導,那個MP3你也帶走,回頭把錄音也放到網上。”

    杜明強又凝視了羅飛片刻,他的嘴角漸漸浮起一絲狡黠的笑意:“羅警官,你是在利用我嗎?”

    “你如果沒興趣可以不做。”慕劍雲最看不得對方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便冷冷地插話道,“我們掌握的網絡記者也不是就只有你一個。”

    “做,這麼好的素材誰不想做?”杜明強咧咧嘴,沖慕劍雲做出投降般的表情,“不過你們最好把真實的用意告訴我,這樣我寫文章的時候也好有所斟酌啊。”  

    這個要求倒是合情合理,慕劍雲看了羅飛一眼,在得到後者肯定的暗示之後,便又對杜明強說道:“文成宇,也就是現在的Eumenides,他當年很小,自己並不記得這起案件的詳情。我們希望你寫一篇報導,並且被Eumenides看見,因為案件中的細節有可能促使他放棄殺手之路。”

    “你們的意思,是要讓我寫一封勸誡書嗎?”杜明強嘻笑著打了個比喻。

    “也可以這麼說吧。”慕劍雲聳了聳肩膀,然後又詳細解釋道,“袁志邦正是因為這起案件才走上了殺手之路。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其實是幼年時期的文成宇無意中轉變了袁志邦,進而才有了後來的Eumenides。現在我們把這段往事告知文成宇,目的就是讓他從中產生反思。他會知道:成為Eumenides並不是他必須走的道路,袁志邦傳授給他的那些理論也並沒有牢不可破的根基——那其實只是一次偶然的事故,緣於他自己的一句無意童言。這場由他引起的血腥悲劇,現在也同樣可以在他手中得到終結。”

    杜明強用手摸著下巴,像是頗有回味的樣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你知道怎麼寫這篇報導嗎?”慕劍雲挑著眉頭問道。而不待杜明強回答,羅飛又在一旁加重了砝碼:“你對這件事應該比我們任何人都更加重視,因為它其實直接關係到你的性命——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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