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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她頗感意外的是:丁震並沒有睡著,他甚至也沒有在工作。這個中年男子正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一動不動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但視線的焦點又顯然沒有落在某個具體的物體上。

    吳瓊看出對方不知想些什麼想出了神。她輕手輕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卻見之前送來的那份盒飯果然還放在辦公桌上,一口也沒有動過。

    “丁教授。您怎麼還沒有吃飯呢?”吳瓊帶著嗔怪而又心疼的語氣問道。

    丁震的眼珠木木地轉向吳瓊,像是剛剛覺察到有人走到了身邊。他的目光仍有些發直,顯然還沒有從莫名的思緒中完全擺脫出來。

    “知道您忙,但是吃個飯能耽誤多少時間呢?”吳瓊伸手試了試飯盒,“您看看,已經冰涼的了——我去找個地方熱一熱吧。”

    “不用了。”丁震一邊用低沉的嗓音說道,一邊想做出個阻止的動作。不過他的胳膊僅僅抬起一半,便又軟軟地垂了下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疲力竭的病人。

    “您怎麼了?不舒服嗎?”吳瓊感覺到異常,她連忙放下飯盒,繞過辦公桌來到了丁震的身邊。  

    丁震再次微微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用一種嘶啞地,像是從喉管里擠出來的聲音說道:“我沒事……你出去吧。”

    吳瓊卻越發地不放心了,她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沒有發燒吧?”

    女人柔軟的觸感中又帶著溫暖的感覺,讓丁震的身體禁不住微微地震顫了一下。他抬起目光看向吳瓊的面龐,那是一張柔美細膩的女人的臉,正與他挨得如此之近,近得幾乎要聞到那片醉人的芬芳。

    這是多麼美好的畫面,但丁震卻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體,像是刻意要躲開對方似的。

    吳瓊發現對方的體溫基本正常,便略略地鬆了口氣。同時她注意到了對方躲避自己的動作,心中又禁不住泛起一陣酸楚。她相信自己並不是一個令人反感的女人,可為什麼面前的這個男子總是不願接受自己的親近?甚至於像這樣完全發自於內心的關懷也會讓他避之不及?

    好在多年來,她對這樣的場面也算是習慣了。她早已不想奢求太多,只要能陪在這個男人身邊,默默仰望著他的工作和成就,也就能滿足。

    吳瓊發出無聲的輕嘆,轉身想要離去。可忽然間她又停止了動作,怔怔地愣在原地,目光則緊緊地盯在了丁震的臉上。  

    此時正是日照最為強烈的午後,陽光從窗口處直she進來,給坐在窗前的丁震罩上了一層眩目的光圈。而在丁震的眼角處,分明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陽光中微微地閃爍著。

    吳瓊的心一陣觸動。作為女人,她當然知道那些閃爍的東西會是什麼。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在丁震的臉上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情緒。多年來,她都以為這個男人心中除了工作的熱情之外,再也容不下半點其他的情感。她甚至懷疑對方血肉的身軀中包藏著一顆機器構成的心臟,這使得他無法產生任何的感情和私慾,你就是流遍全身的熱血也無法將他融化。

    可這樣的人居然也在流淚。為什麼?吳瓊難以控制地,既擔心同時又無比期切地思忖著:會是為了我嗎?

    吳瓊惘然猶豫了片刻,終於鼓足勇氣問了句:“丁教授,你怎麼了?”她口中的“您”變成了“你”,當她看到丁震眼淚的那時起,構建在他們之間的那層無形的壁壘似乎便已經消散了許多。

    “你出去吧……”丁震眼邊的淚水還沒有散去,嘴角卻又泛起了濃濃的苦笑,“……你在這裡也幫不了我的。”  

    可他越是這麼說,吳瓊心中的某種情感便越是強烈。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顯示出無奈而又悲傷的神色,這應該才是他最真實的面目吧?他的心臟並不是機器,那裡甚至比正常人還要柔弱,只是有一層堅固的外殼罩住了他的心,讓別人無從靠近。

    現在那層外殼終於打開,這正是自己親近對方的最適宜的時機。人在越脆弱的時候便越容易接受別人賜予的情感,不論男女,都是如此。

    於是吳瓊反而往前更加走近了一步。她用自己柔軟的手指撫過對方的眼睛,然後輕聲地說道:“也許我確實幫不了你,但我至少可以留下來陪你。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雖然你從來都不說。”

    丁震閉上了眼睛,卻無法阻擋更多的淚水從吳瓊的手指間滾落出來。那些淚水仿佛打在了女人的心頭,令得她愈發地動容。她忽然俯下身,用嘴唇深深地吻在對方的眼角,一種又苦又澀的滋味在她的口中蔓延開來,但她的心中卻反而泛起一陣甜蜜。

    因為那男人終於沒有再拒絕她。

    是的,丁震非但沒有拒絕,他甚至還仰起臉來迎合著對方。那溫潤的嘴唇給他帶來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他輕嗅著女人肌膚處傳來的芬芳,一種壓抑了多年的欲望又慢慢地萌出了新芽。  

    那是人類最為原始的欲望,但在他心中卻被殘忍地禁錮了那麼多年。他只能靠瘋狂的工作來麻醉自己,用寒冰般的壁壘把那欲望和真實的世界隔絕開來。

    他也有情感,他也想去愛,但是他不敢。他怕那情感會毀了自己,更會毀了別人。

    可是今天,當那層看似堅硬的外殼被剝開之後,他的防禦力也隨之轟然崩塌。因為他已經不用再考慮後果了。

    所有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會再有任何後果。

    吳瓊敏銳地捕捉到了丁震內心深處的變化。她用更加熱烈的吻回應著對方。從眼角到臉頰,從臉頰到嘴唇,冰涼的淚水浸潤了他們的肌膚,但卻無法澆滅他們蓬勃燃起的熾熱情感。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丁震的淚水止住了,吳瓊的淚水卻又落了下來。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淚水,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在宣洩著難以抑制的酸楚。

    “你喜歡我的,你明明喜歡我的……”她在淚水中含糊不清地傾訴著,“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丁震無法回答,他只是張開雙臂,輕輕攬住了女人的身體。而吳瓊也順勢跪倒在地上,把整個上半身都倒在丁震的胸懷中,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起來。  

    丁震埋下頭,鼻尖扎在女人的脖頸處,默然無聲。那麼多年了,他的懷裡終於抱住了一個女人。而且那的確是他最鍾愛,甚至連夢裡也會時常見到的女人。

    他只敢在夢裡擁抱對方,而現在那夢中的感覺卻變成了現實。

    女人纖細秀麗的背部隨著哭泣而微微的起伏著,而一對辱房則正壓在丁震的腿上,雖然隔著緊身毛衣,但後者還是能清晰地捕捉到那種豐滿和柔軟的感覺。

    帶著被壓抑多年的本能欲望,一股熱流慢慢地在丁震的兩腿之間聚集。而吳瓊很快就覺察到對方的變化,她停止了哭泣,抬起摩挲的淚眼看著丁震。

    丁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忽然攬住了對方的脖頸,衝著那豐潤的嘴唇瘋狂地吻了下去,同時他的另一隻手也探進了女人的衣口,占領了那一片軟綿綿的山嶺。

    吳瓊發出嬌美的悶哼聲,她積極地回應著對方,用手在對方的兩腿之間撫摩著。那股熱流已越來越旺盛,似乎沒有任何障礙能夠再阻攔住他。於是吳瓊輕輕地解開了丁震的腰帶,將那團火一般的激情釋放了出來。

    丁震感受到女人柔軟的掌心正觸摸著自己最敏感的部位,他禁不住輕聲地呻吟起來。同時他聽到吳瓊在自己耳邊嬌喘著問道:“你喜歡我嗎?”  

    丁震已經騰不出精力去回答,他只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你喜歡我,你喜歡我……”吳瓊露出醉酒一般的痴迷神色,“那你把我拿走吧,我是你的。”

    說話間,她自己褪去了那件緊身的毛衣,然後又把手伸到背後,解開了胸罩上的搭扣。隨著內衣的飄落,她那美輪美奐的胴體便完全展現在了丁震的面前。

    丁震只覺得眼前一片雪白。他驀地愣住了,那片雪白的場景如同電流一般擊在了他心頭,帶來了撕心裂肺般的刺痛感覺,同時也打開了他記憶深處某扇屈辱的閘門。

    他已經說不出那是多少年之前,他只記得自己當時在上中學。那天下午他因病提前回到了家中,當他打開屋門的時候,眼前便是幾乎同樣的一片雪白。

    雪白的女人的胴體,被一個黝黑的男人壓在身下。那黑白兩色形成鮮明的對比,給他留下了永遠也無法磨滅的殘酷印象。

    女人是他的母親,而男人卻不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從來不會這麼早回到家中。

    他的記憶在那片雪白面前似乎就中斷了。他想不起後面還發生了什麼,他最後的印象便是母親那驚惶失措的叫喊聲:“出去,你快出去!”  

    當那叫喊聲再次在他耳邊響起的時候,他那股噴薄欲發的熱流便在瞬間冷卻了下來,所有的激情都消失了,痛苦和屈辱占據了他的全部情感。

    吳瓊感受到了丁震身體上的萎靡,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既驚訝又失望的表情:“你怎麼了?”

    丁震無言以對。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人赤裸裸地丟在了鬧市中心,多年來恪守的尊嚴在頃刻間蕩然無存。

    那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絕對不能被侵犯的尊嚴。為了捍衛這份尊嚴,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他可以在十年的漫漫歲月中不去親近任何女色,因為他曾因此飽嘗過尊嚴遭受羞辱的深切痛苦。

    “原來你不是個男人。”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女孩對他說過的這句話,更忘不了浮現在女孩臉上的既得意又輕蔑的表情。在十年前那個寒冷的雪夜,這表情就像是一把尖銳的錐子,輕易間便把他驕傲的外表刺得粉碎。隨後,極度的屈辱使得他的血液從下身開始反向湧上了腦門,並且醞釀出一種足以摧毀一切的可怕的憤怒情緒。他憎恨那雪白的軀體,似乎那是世界上最醜惡的縮影,其中更映she著他屈辱的印記,終其一生也難以磨滅。

    於是他向著那具軀體猛撲了過去,用雙手死死地卡住了對方的喉嚨,宣洩著自己委屈和憤懣。直到那女孩的眼淚、鼻涕甚至是屎尿全都失禁而出的時候,他才終於從癲狂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有著雪白軀體的女人正漸漸地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他不得不挖空心思去掩飾自己衝動的罪行……

    從此他不敢再接近任何女人,哪怕是吳瓊這樣痴心一片的崇拜者。他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硬殼下,守護著自己的尊嚴,也是守護著十年前那段血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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