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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飛凜然了一下:他終於有理由確定心中的那些懷疑了!同時,這也意味著他將面對一個非常棘手的難題。
“我們該怎麼辦?”柳松期待地看著羅飛,雖然與對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對這個來自與龍州的刑警已產生了完全的信任和尊敬。在他們旁邊,慕劍雲則是一臉茫然的表情。
羅飛緊張地思考了片刻,然後看了看身邊的兩個同事:“我們必須聯繫上高層的領導。你們能不能找到這樣的路子?必須是能夠跳過韓灝的關係。”
柳松痛苦地搖搖頭,這件事如果在昨天他還可以辦到。可是現在他最親密的領導熊原卻已經慘死在敵人的利刃下。然後他和羅飛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慕劍雲的身上。
“我可以試試。”慕劍雲不明就裡,也就沒有把話說死,她質疑道,“不管怎樣,你們先得讓我明白是怎麼回事吧?”
可羅飛卻無法將話題再進行下去了,因為一個身材高大的陌生小伙子已經走到了他們的身邊。
慕劍雲認識那小伙子正是鄧驊的貼身保鏢——華哥,她也只好暫時把疑惑按捺在心裡,替雙方做了一個簡短的介紹。
“你就是羅飛?”和警察一一握手之後,華哥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了羅飛的身上。
羅飛被他看得有些彆扭,詫異地反問:“你認識我?”
“我們鄧總正要找你,就請你先跟我上去一趟吧。至於其他的警官——”華哥淡淡地說道,“請你們先在大廳等待,我們鄧總吩咐了,等專案組的韓組長來了之後,由他單獨上來商討合作護衛的事宜。”
慕劍雲是早有心理準備,可柳松倒著實被對方的倨傲態度氣得夠戧。可他是執行任務而來,又不便發作,只能憤憤地哼了一聲。
“能不能稍等五分鐘,我們正有一些事情要商量。”羅飛對華哥說道。
“不,我們鄧總有非常著急的事情,還是請羅警官先抽空見一見鄧總。你們的事情,等會再下來商量也不會遲的。”華哥措辭雖然彬彬有禮,但言行間卻透出一種不容否定的大家氣質,想是在鄧驊身邊待得久了,耳濡目染之故。
羅飛見華哥說完話之後,便佇立不動,只顧看著自己。他知道自己如果現在不上樓,那華哥也就會一直不離去。他略一思忖,這邊的事情雖然重要,但一切的關鍵點現在都落在了目標人物鄧驊的身上,只要守住這個人,就不會再出什麼亂子。這樣的話,先去會會這個“鄧市長”倒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裡,羅飛轉過頭來看著柳松:“那我就先上去吧。你們暫且穩住,一切等我回來之後再說。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真實情況並非你想得那樣簡單!”
柳松點點頭,幾個來回下來,他對羅飛已是言聽計從了。
羅飛又看了看慕劍雲,又強調了一遍:“等我回來。”他的目光堅定而自信,給人帶來充分的信賴感。然後他跟著華哥,向大廳東側的電梯走去。
在行進的路上,華哥已通過公司內部的對講機把羅飛到來的情況向鄧驊做了匯報。鄧驊亦有些意外,因為羅飛確實是他正在尋找的人,而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快便自己送上門來了。
根據阿華的調查,慕劍雲在進入四一八專案組之後,曾接觸過兩個和十八年前的往事有瓜葛的故人,其中之一就是羅飛。鄧驊在了解過阿華的調查結果後,初步判斷羅飛很有可能便是給慕劍雲提供線索的線人,現在此人主動找到了龍宇大廈,這倒也少了一番周折。鄧驊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上,以逸待勞地等待對方的到來。
幾分鐘後,敲門聲響起,在得到鄧驊的許可之後,阿華把羅飛引入。同所有的初次來訪者一樣,羅飛也為辦公室的寬敞、豪華以及風格另類的牆面裝修驚訝了一番,不過他很快便凝住心神,在鄧驊對面的客椅上坐下。阿華則垂手侍立在鄧驊身邊。
“羅飛羅警官。”鄧驊上下打量著羅飛,然後他略一點頭,算是行了禮數,“你好。”
“你好。”羅飛也端坐在椅子上,同樣僅稍稍點了點頭。他已對鄧驊的倨傲作風有所耳聞,現在是對方請自己前來,所以不妨將姿態拿的高一點。
“你是龍州市的刑警隊長,為什麼會跑到我們這裡來?”鄧驊開始直視羅飛的雙眼,很不客氣地問道。
“因為我收到了一封署名為Eumenides的信件。”羅飛與鄧驊對視著,絲毫沒有怯然的感覺。
“Eumenides?”鄧驊進一步追問,“他為什麼會寫信給你?”
“你也收到了Eumenides的信,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羅飛仍是淡淡的語調,可攻防的形勢卻在不經意間轉了過來。
鄧驊輕輕地“呵”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看來我們倒有不少共同點了?Eumenides都給我們寫過信,而十八年前,最先收到Eumenides死亡通知的人,正好又分別是我們倆人的好朋友。”
“我們倆人的好朋友?”此前韓灝在介紹鄧驊身份的時候,並沒有提到他的過往。所以羅飛咋聽對方這麼一說,不免有些詫異,他愣了片刻後才回過神來,“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曾是薛大林的好朋友?”
“哦?”鄧驊看著羅飛的表情,一時間也有些奇怪,然後他又問道:“十八年前的三一六販毒案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那是省城警界的一段傳奇。”羅飛不假思索地回答,“當時我還是省警校的學員,這起案件一度是整個刑偵專業的談資,它是警方利用內線破案的一次經典戰例。”
聽到羅飛的這番話,鄧驊臉上竟難得露出一絲由衷的笑意,這段往事也是他生平最為自豪的事跡,同時也稱得上他人生旅途的轉折點。在十八年後,後輩刑警中的頂尖角色仍對此津津樂道,令鄧驊心中漾起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滿足感。
“我就是當年的那個內線,鄧玉龍。”鄧驊挑起嘴角,顯出神秘而興奮的神色,“而這起案件到底有多經典,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羅飛著實吃了一驚。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鄧驊居然就是當年在警界盛傳的“孤膽英雄”鄧玉龍。而他的思維敏動,立刻又聯想到:薛大林在十八年前遇害,鄧驊現在又收到了“死刑通知單”,兩人又同為“三一六販毒案”的參與者,這裡面是否會藏有什麼內在的聯繫呢?
“白霏霏你認識嗎?”鄧驊又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白霏霏?”這個名字確實有些熟悉,羅飛蹙眉思索了一會,終於回想起來,“他是袁志邦的前女友,袁志邦的‘死刑通知單’上所列的罪行,就是針對她而言的。”
鄧驊一直在仔細觀察著羅飛,此刻他終於釋然了。
“好了,羅警官,我們的碰面該結束了,我很高興和你有這次交談。”他表達了送客的意思,比起不久前對待慕劍雲之時,態度要委婉了許多。
“結束了?”羅飛有些摸不著頭腦,對方這麼著急叫自己上來,難道就是要問這幾個沒頭沒腦的問題?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的。”鄧驊抬腕看了看手錶,“十點鐘我要召集集團的管理層開個會議。現在只剩五分鐘了,我馬上得到隔壁的會議室去。”
羅飛也下意識地看看了自己的腕錶,然後善意地提醒道:“你的表快了,現在的準確時間是九點五十分。”
鄧驊再一次笑了:“這是我的習慣。我的時間永遠比正常情況快五分鐘,這樣即使我自己晚了五分鐘,在正常的世界裡,我仍是準時的。”
這確實是個好習慣,很多成功人士都有這樣的習慣。而作為一名刑警,羅飛的習慣卻是始終保持自己的時刻表與準確的時間分秒不差。而此時,鄧驊的話似乎突然震到了他,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神情變得恍惚起來。
“羅警官。”阿華上前一步,“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你不是還有事情要交待你的同事嗎?”
“是的,我該離開……我該離開了!”羅飛忽然又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然後他大步流星地向著辦公室外走去,最後竟變成了小跑。
“他這是怎麼了?”阿華詫異地看著羅飛的背影。
鄧驊也費解地搖了搖頭,片刻後他看看阿華:“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阿華明白老闆的意思,他點頭道:“那剩下的目標就非常明確了。阿勝他們半小時前就已經出發,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反饋回來。”
“除了你之外,阿勝也算是個得用的人了,我想他不會讓我失望的。很何況,他們要對付的不過是個只剩半條命的廢人。”鄧驊一邊說著,一邊從老闆椅上站起來,“好了,先不用操心那邊了,你陪我去會議室吧。”
阿華護著自己的老闆向隔壁的會議室走去。而此刻,羅飛已經坐電梯來到了一層大廳,見到他之後,柳松和慕劍雲等人立刻圍了上來。
慕劍雲問道:“怎麼樣,你們聊什麼了?”
柳松則急吼吼地:“羅警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是不是要儘快聯繫上層的領導。”他已再心中認定尹劍和熊原的死脫不了干係,已迫不及待要逮住尹劍,將事情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不,現在來不及說了。”羅飛的氣息喘得很急,顯然是剛剛劇烈地奔跑過,“有要緊的情況,我必須立刻離開。你們在這裡守著,一切的事情,等我回來。”
“什麼情況?”慕劍雲自認識羅飛以來,還從未見他如此的著急,心中不免有些打鼓。而柳松則愣了一下,不甘心地追問:“那尹劍的事怎麼辦,難道就不管了?”
羅飛的大腦實在有點亂,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略一思索後又急促地說道:“鄧驊是晚上八點四十的飛機,我會在五點之前趕回來。只要他不出這個大廈,就不會有亂子。柳松,你不用著急,那個事急不來,但跑也跑不了。好了,我真的沒時間了,記住我的話,一切等我回來,明白嗎?”
看著慕柳二人先後點了頭,羅飛略略放下心來。是的,他已經見識了鄧驊的保安力量,只要不離開大廈,此人就不會有任何危險。而他自己必須立刻趕往一個地方,他已經相信,那裡正是所有罪惡的源頭。
就在剛剛的一瞬間,曾苦苦糾纏著羅飛的困惑竟豁然開朗。那兩分鐘的時差,十八年的等待,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