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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確是最穩妥的方法。畢竟彭廣福已經在小分隊的控制中,他們已沒有必須的理由再去遵循Eumenides制定的規則。固守待援雖然有些窩囊,但終究是把主動權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可是事情卻並不像熊原想得那樣簡單,柳松接下來的話語才讓他真正明白形勢的嚴峻。
“我們在信號器旁找到一張紙條,上面有署名Eumenides的留言!”小伙子的語氣急促。
熊原立刻追問:“他說什麼?”
“我在礦洞內安放了炸彈,引爆時間設置在二十五日凌晨一時整。”柳鬆快速把紙條上的內容念了一遍,伴隨著他的話語,小分隊的四人幾乎同時做出了同一個動作:看表。
現在的時間,已是二十五日凌晨零時四十五分!
在這樣的情形下,誰也不會天真地將Eumenides的留言當成一個玩笑。所以留給小分隊的時間已只有十五分鐘了!
雖然熊原等人都有著拆彈反爆的能力,但礦洞的地形實在過於複雜,誰知道Eumenides會將炸彈藏於何處?腳下的粉煤層、洞壁的罅隙、廢棄的雜物,甚至腳手架的空心鋼管都有可能成為炸彈的載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想尋找到這枚炸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現場拆彈的念頭僅在眾人腦子裡閃了一下,尚未經任何人提出便被齊齊地否定了。
他們必須在一點之前撤離礦洞,同時他們還要盡力去完成既定的作戰目標:將彭廣福安全的帶走。
現場出現了短暫的寂靜。尹劍和柳松在等待著下一個命令,韓灝和熊原則蹙眉對視著,腦子飛速地旋轉以尋找應急的對策。
大約五六秒鐘之後,熊原首先下定了決心。
“再試最後一次吧。如果還是打不開——”他瞟了一眼彭廣福,“那就只能犧牲他的手了。”
彭廣福顯然聽懂了對方話語中的潛台詞,他驚恐地看著熊原腰間那柄鋒利的野戰匕首,嘴裡發出極不情願地“嗬嗬”聲。
“再試最後一次……”韓灝的思維則糾纏在這幾個字上,他深深知道,這意味著小分隊的四個成員將各自分開,而這正是Eumenides精心設計的局面。難道他真的要按照對方計劃好的步驟去執行嗎?
可是……已經到了這樣的境地,自己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呢?時間在靜默中流逝,每一秒鐘都如此寶貴,他已經沒有機會再等待、沒有機會再思考,他必須做出決定!
在眾人的期待中,身為小分隊隊長的韓灝終於拿定了主意。他沖熊原點點頭,表示贊成對方的建議,然後他緊跟著說道:“你去增援他們吧,這裡由我來守著。”
“不。我必須守著目標,這是我的任務。”熊原卻拒絕了。他深深知道,不管Eumenides如何策劃、行動,他最終要解決的目標仍是彭廣福,所以守護彭廣福仍然是警方最重要、也是最危險的任務。這樣的任務,他絕不會輕易地移交給別人。
韓灝讀懂了對方目光中的堅定,他用右手拍了拍熊原的肩頭,說道:“小心。”
聽來平淡的兩個字,卻又包含著太多的情感。熊原心頭一暖:“放心去吧,有我在這裡,他連近身的機會也沒有。”在他鏗鏘的話語中,充滿了力量,也充滿了自信。
的確,身為特警隊長,熊原的實力是勿庸置疑的。由他守護著目標,即便是再兇惡的敵人又能如何?
離開礦洞口之後,韓灝加快了腳步,時間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不能有片刻的停留。很快他便跑到了洞穴分岔的那個小廳中,他喘著粗氣,用手電光掃向周圍,觀察著此處的地形。正在此時,一個黑影忽然從他身側的一個洞穴中躥了出來。韓灝一驚,下意識地一閃身,同時一個橫肘向著那黑影掃了過去。
黑影雙手一架,擋住了韓灝的攻勢,同時低聲喚了句:“韓隊,是我!”
韓灝分辨出那是尹劍的聲音,這才鬆了口氣,責問道:“你怎麼回事?黑乎乎的就往外闖?”
“我的手電壞了。”尹劍的語氣頗為沮喪,他的手中拿著一隻打火機,現在只能靠著火光照明了。
這可壞的真是時候!不過此刻時間緊迫,兩人都沒時間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柳松呢?”韓灝又問了一句。
尹劍往身後指了指:“他守在這個洞裡。還有兩個洞,我們得每人進一個。”
“我進中間這個,你去旁邊的。”韓灝簡短有力地命令道,“到位之後通過對講機聯繫,注意安全!”
“明白!”兩人不再多語,各自進入洞內向著電線盡頭的開關尋去。片刻之後,韓灝已經順利發現了目標,並立刻通過對講機發出了到位的信號。尹劍雖然已是第二次進洞,但動作卻比韓灝慢了不少,想必是因為照明困難而引起的延誤吧。
不過尹劍到位的信號終於還是傳來了。此時已是零點五十二分。
“我們一同按下按鈕,手銬應該就能夠打開。”柳松此刻成了三人中的指揮,“你們聽我的信號,當我數到三的時候,一起按下,然後保持五秒鐘的時間。一、二、三!”
隨著柳松信號的發出,三人同時按動了各自掌控的觸發開關。而此時,韓灝似已迫不及待地問道:“熊隊,情況怎麼樣?”
然而對講機中卻聽不到熊原的回答。
“熊隊?熊隊?”韓灝又呼喚了兩聲,對面仍無聲息,一種不祥的徵兆已通過對講機蔓延了過來。
“時間夠了,撤!”柳松焦急地發出了回撤的信號,隨即他第一個向著外圍洞穴沖了出去。他跟隨熊原多年,深知這樣的反常情況極不正常,心中已是憂急如焚。
韓灝亦緊隨而出,他和柳松幾乎是前腳緊跟後腳地穿過了礦洞的拐彎口,然後兩人同時聞到了一股血腥的氣息。
手電光迅捷地搖動著,映照出礦洞口附近的慘狀:那副困縛著彭廣福的電子手銬已經打開,但彭廣福卻並未因此而獲得自由的生命——他軟軟地癱倒在腳手架下,脖頸處汪出了一大片的鮮血,已看不出任何生命殘留的跡象。熊原則仰面躺倒在兩三米之外的地方,情勢亦岌岌可危:他正用手竭力捂住自己的喉管,但隨著他急促的呼吸,一股一股的鮮血仍從他的手指fèng中不斷湧出,難以抑制。
“隊長!”柳松悲呼一聲,他搶上前雙膝跪地,將熊原抱在自己懷裡。後者尚保留著一絲迷離的神智,他勉力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親信屬下趕來,略微露出了寬慰的神色,然後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他的氣息卻在喉管處阻斷了——因為那裡赫然出現了一道可怕的刀口,他已無法將空氣的振動傳送給聲帶,只能徒勞地在傷口處堆積出一團團的血色泡沫。
韓灝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他也搶跪到了熊原身邊。當看清後者的慘狀之後。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似乎不忍卒睹。同時他顫著嗓音叫道:“熊……熊隊長?”
熊原聽見了韓灝的聲音,他本已黯然的目光又強撐著閃爍了一下,然後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頭來,兩隻手緊緊攥住了韓灝的胳膊,手腕上青筋凸現。
韓灝轉過頭來與熊原對視著,而後者的目光像是帶著種鉤子般的魔力。韓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把耳朵貼在了熊原的嘴邊,急切地問道:“你想說什麼?”
熊原發出“嗬嗬”的聲音,卻無法形成任何語言。在他喉管的傷口處,一個個的血沫被氣泡吹起,然後又一個個的破滅,而與此同時,大量血液仍在不停地汩汩湧出,顯然他的動脈血管也遭受了可怕的重創。
此刻尹劍也趕回了礦洞口,眼前的場景顯然讓他驚呆了,他愣愣地站在三四米開外的地方,恍然問道:“這……這是怎麼了?”
“他媽的,還愣著幹什麼?”韓灝突然罵了起來,“快去開車,開車!”
尹劍這才回過神來,他咬了咬牙,向著洞外的警車狂奔而去,韓灝和尹劍則合力抬起奄奄一息的熊原緊隨其後。尹劍搶先鑽進了駕駛室,在他將車火打著的瞬間,韓柳二人也跟了上來,將熊原抬放在了警車的後艙。
“韓隊,去哪個醫院?”慌亂中的尹劍已經有些失去了主張,他甚至想不起來回市區的路該怎麼走,他只知道緊緊地握住方向盤,汗水從指fèng中一陣一陣地滲了出來。
韓灝卻沒有回答,此刻他正木然地看著躺在自己腿邊的熊原——後者已然閉上了眼睛,喉管處再也不見血泡泛起。
柳松伸出了右手食指,顫抖著探到了熊原的口鼻間,而那裡已感受不到任何流動的氣息。茫然地怔了片刻之後,柳松忽然像只發怒的獅子一般跳了起來。
“混蛋,混蛋!我操你媽!”他瘋狂地嘶喊著,聲音帶著哭腔,然後他揮著手槍就要向車下跳去。
“回來!”韓灝一個縱身將柳松撲到在車廂里,同時他扭頭沖尹劍吼道,“快開車!還等什麼,馬上就要爆炸了!”
尹劍如夢初醒:現在的時間距離凌晨一點已所剩無幾!他連忙掛上車檔,猛踩幾腳油門。警車在礦洞口劃了半個圓圈之後,如箭般“噌”地沿著崎嶇山道躥了出去。
“讓我下車,我要找到他,我要殺了他!”柳松兀在癲狂般地吼叫著,然而韓灝死死地壓著他,警車亦越行越快。他終於放棄了掙扎,轉而嚎啕大哭起來。
韓灝亦頹然癱坐在警車的後廂里,在他身邊不遠處,熊原的屍體餘溫尚在。片刻之後,韓灝用雙手揪抓著自己的頭髮,發出痛苦壓抑的悶聲嘶喊:“啊~”
伴隨著韓灝的叫聲,礦洞裡的爆炸也按時而來。在充滿了火光的震動中,洞口的岩土坍塌堆積,彭廣福的屍體——連同現場所有的痕跡與線索均被深深地埋藏了起來。
第八章疑雲重重
四個小時之前,二十四日晚二十一點。
慕劍雲走在喧囂的都會街頭,此刻華燈高照,正是紅男綠女們的夜生活演入高cháo之時。可是當她拐了個彎,撇進街邊的一條小巷之後,立刻便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中。
這裡夜色深沉,已經難覓來往的人跡。狹窄的巷道兩側,本就昏暗的路燈大部分又已殘破,根本無法起到照面的功能。慕劍雲只能借著慘澹的月光看清眼前的情形:一間間低矮的民房夾著巷道,投下獞獞的黑影。偶有活物從黑影中穿梭而過——卻是些流落的野貓,它們通常會停下來“喵嗚”兩聲,用幽亮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闖入小巷的不速之客,而它們的頸背則高高地拱起,保持著十足的警惕。在來客走近之前,這些黑夜中的幽靈便會扭轉身形,迅速遠去,動作輕捷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