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羅飛卻只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解答說:“並不需要花費額外的時間,因為這些工作都是在日常活動中順帶完成的。你每天都會路過招待所的前台,如果你只是無所事事般地走過去,那你就不會看到任何東西;而我卻喜歡觀察,一邊走一邊觀察,沒有什麼目的性,但卻因此而注意到很多東西。同樣,當我拉上背包拉鏈的時候,我的目光便會掃過剩餘的鏈扣,順勢數清它們的數目並不困難。做到這些也不需要過人的腦容量,因為我並沒有把所有觀察到的東西全都記在腦子裡,事實上,我只記憶新近看到的那些信息。比如我再一次拉上拉鏈的時候,我就會記住一個新的鏈扣數,同時忘掉以前的那個。套用電腦中的術語:我並不是在不停的儲存,我只是在不停的更新而已。”
“我明白了……”曾日華終於釋然地點點頭,“這確實就是一個習慣:隨時隨地觀察身邊的一切事物,並且將相關信息像計算機一樣精準的記錄下來。這麼說起來似乎不難,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真的做到?”
“我從小就有這樣的習慣。後來上了警校,我又刻意強化了這方面的訓練。所以在二十年前這種習慣就已經深入到我的行為中,成為了我的生活方式。對我而言,完成類似的工作就像吃飯睡覺一樣,是非常普通、也非常簡單的事情。”
“難怪……”曾日華的情緒由釋然又轉變成感慨,“難怪所有的人都對四一八血案中那‘兩分鐘的時差’不以為意,唯獨你卻能從中破解出整個案件的玄妙。兩分鐘對普通人來說是非常短暫的,短得完全可以無視;而在你的生活系統中,這卻是一個巨大到無法迴避的變化。袁志邦的苦心經營就毀在了這兩分鐘的時差上。嘿嘿,連他都鬥不過你,我栽在你手裡,也算是心服口服。”
羅飛卻不願接受對方的這番誇讚,他黯然搖搖頭:“擊敗袁志邦的人並不是我……在他的計劃中本沒有這兩分鐘的誤差……是孟芸……”
羅飛沒有把話說完,他不想多說了,因為他知道別人很難理解他、袁志邦以及孟芸三人間的感覺。他們互相爭鬥又互相欣賞,雖然每個人都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羅飛並不願其他人看扁自己曾經的對手。
聽羅飛說到孟芸的名字,曾日華識趣地露出些許沉痛神色,沒有就那個話題再追問下去。不過他先前的那股興奮勁還沒有沉靜下來,稍歇了片刻之後,又挑起眉頭說道:“羅隊,你知道自己像什麼嗎?”
“什麼?”
“獵犬!你是一隻天生的獵犬!”小伙子激動起來,也不管言辭是否合適,“你走到哪裡都嗅來嗅去,對一切都充滿了關注,這就是你的天性。面對這樣的獵犬,有什麼獵物能逃脫它的追捕呢?就算是Eumenides也不能!”
羅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知道曾日華是個胸無城府的熱情青年,而自己則必須保持冷靜:Eumenides,那絕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傢伙。
曾日華似乎意猶未盡,舔舔嘴唇還想再說些什麼。羅飛卻在此時抬腕做了個看表的動作——時針已經越過了夜間十點的位置。
“好了,不早了。”羅飛知道對方饒舌得很,便決定主動結束這場交談,“早點休息吧,這兩天大家都很辛苦,要抓緊機會修養精神。”
“好吧……”曾日華無奈地將正要冒出的話頭咽了回去,“那我就回屋去了。”他起身走出兩步,忽然又想起什麼,轉頭叮囑道:“慕老師說了,她明天一看你的頭髮,就知道你用沒用她買的洗髮水。”
羅飛“呵”地一笑,看看茶几上的那些日用品,寒冷秋意中亦泛出了一股別樣的暖意。
※※※
十月三十一日,凌晨兩點五十分。
東林路是省城著名的“酒吧一條街”。略顯狹窄的街道兩側林立著各式酒吧、夜總會等娛樂場,眩目的霓虹燈爭芳鬥豔,輝映出這個城市中最為璀璨的夜景。
不過即使是這樣的場所,此刻喧囂也難免要走向尾聲——因為時間實在已經太晚了。三三兩兩的摩登男女們從諸多會所中走出,形容疲憊,醉意熏然。他們剛剛在音樂和美酒中發泄完過剩的精力,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個安靜的角落,或者沉沉地睡去,或者去享受一些更加私密的放縱。
在某一間酒吧內,情況又有所不同。這個酒吧的門臉不大,所處的位置也難稱理想。它位於東林路末端的一個拐口,招牌被兩側高大的建築遮擋,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錯過。酒吧的主人對此似乎不以為意。他反而將酒吧的招牌設計成了黑色,並且完全沒有霓虹的勾映。這樣的招牌在夜色中顯得極為隱晦,好像是生怕被來往者看見一樣。
你只有走到近前,著意地辨認一番,才能看出那招牌上的字跡來。
“黑魔力酒吧”,字體怪異,透出一種詭譎的氣息。
在酒吧門口站著兩個身材高大的帥小伙,他們也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似乎要與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
很顯然,這兩個小伙子就是“黑魔力酒吧”的門童。不過與普通門童不太一樣,他們的任務不是迎接客人,而是阻攔客人。偶爾有閒散客人想要進入的時候,他們便會伸手攔住門口,然後客氣地說道:“請出示會員卡。”
大部分來客都沒有會員卡,於是小伙子就微笑著解釋:“對不起,我們的酒吧是會員制的。您需要由老會員介紹入會之後,才能光顧我們的酒吧。”
來客往往就鬱悶地搖頭離去了。
但也有一些人出示會員卡之後便進入了酒吧。在轉彎跨越一道門屏之後,酒吧內展示出一副別樣的洞天。
與狹小的門臉相比,酒吧內廳寬敞了許多。吧廳四周圍著一圈散台,大部分會員便三三兩兩地落座其中。一些尊貴的客人則由服務生領著邁步二樓,在樓上的包廂內享受更加周致的服務。一樓大廳中央立起了一座演台,此刻一個男歌手正抱著吉他在煙臺上又吼又跳,將充滿搖滾力量的音符砸向酒吧的每個角落。DJ把音響調得很大,那聲量對一般人的耳膜絕對是一種折磨。
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三點,在其他娛樂場所接近打烊的時刻,黑魔力酒吧內卻不斷有新客到來。他們在巨大的聲浪中坐下,面無表情,似乎那搖滾勁曲根本無法刺激到他們的神經。只有偶爾往喉嚨里灌下一兩杯烈酒後,他們的臉上才會稍現出興奮的神色,同時他們的目光頻頻飛向吧檯上方那個造型怪異的掛鍾,看起來像在等待著什麼。
搖滾樂手一曲唱畢,酒吧內獲得了片刻的寧靜。這時掛鍾“噹噹當”響了三下,時針對準在鐘盤的四分之一處。守在門口的小伙子聞聲關上了大門,“黑魔力酒吧”隨之變成了紛繁都市中一個密閉而又隱秘的空間。
酒吧里的客人們悸動起來,他們期待的東西就要開始了,一種亢奮的情緒在他們體內涌動,難以抑制。
配合著眾人的期盼,音樂聲重新出現了。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音樂,每一個音符都像爆裂一樣在酒吧的封閉空間內炸開,很快形成一片由聲波蔓延成的驚濤駭浪。那浪濤震顫著聽者的耳膜,並且這種震顫瞬間又傳遞到心臟的深處。在這個過程中,所有的血管和神經都隨之跳動,五臟六腑也在翻滾,就像忽然被拋到了雲霄,轉瞬間卻又急速墜落。與這樣的音樂聲相比,剛才的搖滾便成了教堂禮拜的寧靜聖歌。
所有的人都在這樣的音樂中瘋狂了。他們開始扭動,烈酒一杯接一杯地灌到肚子裡。然後他們開始有節奏地高喊:“出來!出來!”
伴隨著眾人的叫喊聲,一個女人走上了演台。
這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妙齡女子,長發搖曳,皮膚白皙。半截面具遮住了她的眉眼,但卻掩不住她那嬌艷的容顏。面具的造型是一隻展翅的吸血蝙蝠,通體漆黑,唯有嘴角邊淋漓著幾滴殷紅的鮮血。可怕的蝙蝠卻棲息在一張艷麗的面龐上,構成了令人窒息的悽美畫面。
女子身穿黑色緊身的皮衣皮褲,足蹬高筒的黑色皮靴,愈發凸顯出身形的窈窕修長。她跟隨著音樂的強勁節奏舞動旋轉,媚惑的氣息從她年輕的身體上散發出來。
台下的酒客躁動著,熱浪在身體裡翻滾。同時他們的叫聲變得更加癲狂,近乎聲嘶力竭。他們仍在高喊:“出來!出來!”
又有人來到了演台之上,這次卻是一個男子。黑色的頭套將他的頭臉部位完全遮住,只露出兩隻閃著凶光的眼睛;他的上身完全光著,胸腹間肌肉精壯,顯出令人生畏的力量感;而他的下身則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褲,整體打扮像極了歐洲中世紀嗜血的劊子手。
女人看到劊子手裝扮的男子,俏麗的面龐上現出恐懼的神色。她躲閃著,似乎想從演台上逃走,但那男子很快搶上兩步,伸手攥住了女人的一隻胳膊,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她拽了過來。
酒客們轟然發出喝彩的聲音,雖然這聲音立刻便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淹沒,但劊子手還是深受刺激。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兇狠,然後他騰出雙手揪住女人的衣領,使勁往兩邊撕扯著。女人扭曲著窈窕的身軀拼命掙扎,但這掙扎反而配合了男子的行為。很快,女人的皮衣便像筍殼一樣被剝去了。而她皮衣下除了一件黑色的胸罩之外,竟什麼也沒有穿。於是她大片大片的白嫩肌膚和高聳的胸口便暴露在了人們的眼前。酒吧內的炙熱氣氛也因此達到了一個新的高cháo。
劊子手仍不罷休,他把半裸的女人按倒在地,將對方下身的皮褲也強行褪去。這樣女人身上除了內衣內褲之外,便只剩下臉上的蝙蝠眼罩和腳下的高筒皮靴,而這些衣褲罩靴全都是黑色的,愈發映襯出女人嬌軀的雪白。
劊子手得意洋洋地站起身,將手中的皮褲往台下扔去。這立刻引起了一陣哄搶。與此同時,台下也有什麼東西扔了上來。劊子手將那東西接住後高舉著展示給觀眾,眾人揮著拳頭響應著,幾近痴狂。
那是一條鮮紅色的長繩子,如血液一般明艷耀眼。而在台下,酒客們的眼睛也泛起了鮮紅色的血絲,在酒精、音樂和迷褻場面的混合作用下,他們靈魂深處的獸性正噴薄欲出。
女人此刻已放棄了反抗。她跪伏在男人的腳下,像一隻待宰的綿羊般恐懼而無助。劊子手邁步來到她的身後,將紅繩繞在她頸部打了個圈,然後從她的兩側腋下穿過,禁箍住辱房後又再繞回來。如此反覆,紅繩經腰腹走向腿部,最後竟將那女人如蝦米般密密匝匝地綑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