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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些話之後,黃杰遠停了下來,似乎他也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適應當年看到的慘烈情形。在靜默的氣氛中,包廂內的空氣凝重得幾乎讓人無法喘息。

    慕劍雲無法忍受這樣的沉默,她緊捏著手心問道:“那旅行包里……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一個人頭,還有一副完整的人體內臟。”黃杰遠咬著牙說道,“而且就像傳聞所說的那樣,那人頭和內臟都是……都是被煮熟的。”

    慕劍雲的喉頭髮出咕咕的聲音,她費盡力氣才把那翻湧而上的乾嘔欲望壓了回去。

    而對於那旅行包的可怕描述仍在繼續。

    “因為被煮過,所以那顆人頭是暗紅色的,臉上的皮膚全都浮腫起來。那些內臟則又被分別包在五個透明的塑膠袋裡,碼放在人頭周圍,其中腸子還是先整整齊齊地疊好之後才裝進袋子裡的。”

    這下連羅飛都有些愕然了。其實無論兇手如何殘暴他都不會吃驚,他驚訝的是黃杰遠最後提到的那個細節。當兇手將死者的腸子整齊疊放的時候,他該是怎樣一種冷靜而又悠閒的心態?在這樣的心態下操作如此可怕的罪行,那真是一個令人聞所未聞的冷血惡魔!  

    黃杰遠緩了緩神,然後繼續回憶道:“當時每一個在現場的人,感覺都只能用‘震驚’兩個自來形容。鑑於案情重大,我立刻將相關情況向上級領導作了匯報。很快,一個由公安局長牽頭,市刑警隊作為參戰主力的專案組就成立了,並且在建築工地現場召開了第一次工作會議。在會議上,此案被定性為‘一一二特大惡性殺人碎屍案’,同時確定了幾個主攻方向:一是在全市範圍內進行搜排,尋找死者屍體的其他部分;二是調查近期市內失蹤的女性人口,確定屍源;三是加強巡邏和安全警示,以防歹徒再次行兇。”

    “嗯。”羅飛沉吟著點點頭,“方向是沒問題的,後來的進展如何?”

    “尋找屍體方面,很快就有了新的發現。協查人員先是在延凌路的一處垃圾堆里又找到了一個黑色塑膠袋,袋子裡裝有近十斤的人體肉片和兩根手指;到接近中午的時候,在東繞城公路旁的糙叢中又發現了一個用破舊床單捲起的包裹,在包裹內找到了第三個裝有人體肉片和手指的塑膠袋,除此之外,包裹里還有一整套女性的內外衣物,同樣也是摺疊得整整齊齊——不過在此之後,警方就再也沒有找到過其他的死者遺骸。”  

    “這樣的話,一共就是三包肉片,還有一個裝有頭顱和內臟的旅行包?”

    “是的。”

    “三包肉片一共不到三十斤吧?也就是說,死者遺骸有一半以上都沒有找到,包括她的主體骨骼。”

    “是的。”黃杰遠看起來有些沮喪,然後他主動解釋道,“這其中的原因,我們也專門分析過:多半是案犯對剩餘屍骸的拋棄採取了更加隱蔽的方式,比如說掩埋、焚燒,或者是拋棄到城郊野外等等。當然,社會上還有一些毫無根據的謠言……”

    “被吃了?”因為此前聽過慕劍雲的講述,所以羅飛立刻就想到那謠言會是怎樣的,他幾乎不用思索就搖頭否定說,“這種可能性基本上不用考慮了。如果那真的是一個吃人的惡魔,他肯定不會把骨骼留下,卻把肉片到處亂扔吧?”

    慕劍雲點頭表示認同。可怕的吃人謠言經羅飛澄清之後,她的臉色看起來也舒緩了一些。

    “好了,現在說說屍源是怎麼確定的吧。”羅飛的思路毫不停歇地沿著案情繼續往前推進。  

    黃杰遠重又點起一根香菸,深吸了一口後說道:“我們先是排查了全市近期的失蹤人口,但沒有找到目標。無奈之下,我們又在全市發行量最大的日報上登了認屍公告,並且附上了死者的衣物照片——紅色的羽絨服,就是慕老師上學時看到過的那張。然後到了一月十五號的時候,職業大學的幾個女生來聯繫專案組,說她們宿舍的一個同學有好幾天沒回來了,而認屍公告裡的那件羽絨服很像是她平時穿的衣服。

    專案組立刻帶著這幾個女生對死者衣物進行了實體辨認。她們一致認為那幾件衣服就是失蹤的同學所穿。這個時候我心裡已經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隨後那幾個女生又提出來要看看屍體,我還不想讓她們看,那確實是太恐怖了。不過那幾個女生卻要堅持——也是同學一場的,確實放心不下吧。於是我就把膽子最大的一個女生帶到了法醫那裡,她只對那顆頭顱瞄了一眼就確定說:‘就是她,就是她!’同時她像蝦米一樣躬著身體,連哭帶吐的,鼻涕、眼淚、胃液什麼的全都出來了。不過死者的身份終於得到確定:本市職業大學財會專業大二的學生馮春玲。”

    “職業大學的學生……她是哪天開始失蹤的?”  

    “一月十號上午外出,此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那就是有五天的時間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的同學就沒有警覺?學校也不管嗎?”羅飛頗有些奇怪地問道。

    “那時是期末,大學裡的課程已經結束了,學生們都在複習備考,所以校方並不知道馮春玲失蹤的事情。至於她的宿舍同學雖然知道情況,但也沒有多想。因為死者此前就有過夜不歸宿的先例。而且她的老家距離省城也就兩百公里的路程,回家複習去了也不一定。如果不是那幾個女孩看到了認屍公告,恐怕死者身份的確認還要拖延幾天呢。”

    是這樣?這倒也說得通。不過很顯然死者與舍友間的關係並不親近,否則別人不至於對她的行蹤一點都不了解。為了驗證自己的這個推測,羅飛便又問黃杰遠:“根據你們後續的調查,死者是個什麼樣的人?”

    “死者馮春玲一九七二年出生,遇害時還不滿二十周歲。據她的同學反應,此人的性格比較內向,甚至是有些孤僻。平時她很少在宿舍里和舍友們相處,即使在的時候,也多半是一個人聽歌、看書什麼的。她大部分的課餘時間都是在校外渡過,不過具體在幹些什麼,有哪些朋友,卻很少有人知道。”  

    羅飛“嗯”了一聲,這番描述和自己的判斷基本吻合,然後他又輕輕地咂著嘴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就給警方分析死者的社會關係帶來不小的難度了。”

    “確實如此。”黃杰遠搖晃著手中的香菸,像是訴苦一般地說道:“如果是現在就好了,去手機營業廳把死者的通話記錄調出來一看,所有的聯繫人一目了然。可當時根本沒有這樣的聯繫方式,警方只能靠調查走訪的方法去了解死者曾和哪些人有過接觸。可由於死者在學校一貫保持著獨來獨往的風格,這樣的走訪就很難獲得有效的信息。”

    分析死者的社會關係,這是任何一樁兇殺案在偵破時的首選思路。可對於“一一二碎屍案”,這第一步就遇到了困難。

    不過羅飛此刻也不忙展開自己的思路,他還是以詢問和了解為主。

    “那警方後來的偵破方向是怎麼確定的呢?”

    黃杰遠無奈地撇著嘴:“只能採用最笨的辦法——大海撈針。”

    羅飛倒並沒有顯出鄙視的神色,他反而是肯定般地點了點頭:“在很多時候,最笨的辦法也正是最有效的辦法——只要能保證人手充足。”  

    黃杰遠“嘿”了一聲道:“人手倒是沒問題的。案發之後,因為社會影響太大,市局不得不公開向民眾下了軍令狀:年內務必破案。隨後整個系統的警力幾乎全被調動起來,在整個省城進行了一次大排查。”

    “全城排查?沒有劃定重點目標嗎?”羅飛略皺了皺眉。雖說是大海撈針的戰略,但如果完全鬍子眉毛一把抓的話,便有再多的警力也難以應付啊。

    “目標還是有的。”卻聽黃杰遠解釋道,“當時我們劃定了一個範圍,兩個區域,三個人群進行重點排查。”

    “哦?”羅飛繞有興趣地挑著眉頭,“詳細說說?”

    “一個範圍就是以職業大學為中心,因為死者的活動軌跡顯然也是以此為中心的。我們幾乎調查了全校所有的師生,同時對學校周圍的商店飯館等公眾場所也進行了走訪。”

    這倒是最基本的思路,羅飛又問:“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找到作案嫌疑者。唯一的收穫就是找到了馮春玲生前經常會光顧的幾個音像店和書店——都在學校正門附近。”  

    “她是一月十號失蹤的。那麼從十號到案發的時間段內,她去過這些地方嗎?”

    黃杰遠道:“沒有。”

    這樣的話,這個線索的意義就不大了。羅飛便繼續往下問道:“那兩個區域又是怎麼確定的?”

    “兩個區域是根據拋屍地點分析出來的最有可能的歹徒行兇地點。從空間分布來看,四處發現死者殘骸的地點正好形成了一個‘口’字形。考慮到歹徒不太可能攜帶四個包裹外出拋屍,所以他的拋屍行為應該是分成四次完成的。從案犯心理來說,他在每一次拋屍的時候都不會重複此前走過的道路。照這個思路分析,四個拋屍地點應該出現在作案現場的四個不同的方向上,也就是說作案現場位於口字形的內部。所以我們這個範圍內兩個居住聚集點也作為了重點排查區域。”

    “有線索嗎?”

    黃杰遠沉默著搖搖頭。

    羅飛把兩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嗯……那就在說說三個人群吧。”  

    “所謂三個人群,就是醫生、屠夫和外來流動人員。”黃杰遠先總體概括,然後又開始詳細介紹,“從屍體被殘害的程度來看,兇手的心理承受能力極強,而且分屍的手法嫻熟老練,如果從職業特徵來考慮,可能醫生和屠夫比較吻合這種特點。另外外來流動人員處於社會底層,性需求壓抑,做事不計後果,並且很容易滋生報復社會的心態,所以我們把這類人也定為重點摸排的對象。”

    像這樣血腥殘暴的案件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完成的,把醫生和屠夫納為重點懷疑人群合情合理。相較之下,外來流動人員的入圍就顯得有些無奈了,因為幾乎所有的無頭命案發生之後,警方都會首先把視線盯在這個人群身上,這恐怕也是社會發展過程中的一個悲哀吧。

    “這樣的摸排也還是沒有線索嗎?”雖然已經猜到答案是什麼,但羅飛還是例行公事般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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