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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車子開進了一個當地有名的高檔小區,在地下車庫停好車後,駱聞道:“下車後,你們跟著我走,必須跟在我身後。因為地下車庫裡有幾個監控,我知道監控位置,帶你們走會繞開監控。待會兒我坐電梯,你們不要坐電梯,我家在七樓,你們倆從樓梯走上來。同樣,電梯裡也有監控,為的是不能讓監控拍到你們。儘管警方最後查到這裡的監控的可能性極小,但如果出現萬一的可能,查到我們三人半夜在一起會無法解釋。所以,謹慎起見,還是多費些功夫吧。”
“您為什麼對哪裡有監控都一清二楚?”郭羽問道,他想起之前駱聞說麵館門口那條路上,只有十字路口有唯一一個監控,叮囑他一定要背著朱慧如走過去。
駱聞敷衍地笑了下:“大概職業病吧。”
郭羽和朱慧如漸漸愈發感覺面前是個深不可測的人,他想到的事,他們根本想都沒想過,便不再有疑惑,完全按照駱聞的指示做。
郭羽和朱慧如從樓梯走到了七樓,坐電梯上來的駱聞已經打開了門,伸手示意請兩人進去。
房子很大,顯然要花不少錢,不過裝修簡單得幾乎可以用寒磣來形容。地上鋪著常見的廉價白色大瓷磚,牆面是最簡單的白色塗料粉刷的,沒有貼過牆紙,連通常的背景牆、張貼畫都沒掛,網線、電視線隨意鋪在地上,沙發等家具也都是很普通的布藝材料,窗簾用的是辦公室里常見的單調的遮光簾,臥室的門敞開著,裡面只有一張床和兩個床頭櫃,連個電視機也不放,床上只有一條被子,客廳里倒有台電視機和電腦。
郭羽看了一圈,好奇道:“這房子您剛買的嗎?”
“也不算吧,買了好幾年了。”
“那……那怎麼不裝修一下?”
駱聞尷尬道:“這不是裝修過了嗎?”
“這個……”兩個人都有點無語,這裝修和他們出租房的差不多,甚至比出租房的還差。
駱聞撓撓頭笑道:“我不太懂這些,反正我一個人住,能住就行了。”
朱慧如打量著房子,她很快注意到了牆上的唯一一件裝飾物,是個很簡單的相框,裡面塞著一張小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裡面的男人是這大叔年輕十歲的模樣。朱慧如示意照片道:“這……這是您太太和女兒吧,她們怎麼不在家?”
她剛問完又覺後悔,她看到臥室床上只有一條被,其他房間都空著,就說明他太太和孩子並不在這房子裡住。也許是離婚了吧,這樣問難免有探聽他人隱私的嫌疑。
聽到談及妻女,駱聞目光黯淡了一下,道:“我老婆和女兒多年前失蹤了,到現在也沒找到。”他背過身,吸了口氣,隨即又道:“不聊這些了,我給你們倒杯水,等下還有重要事情要說。”
他走進廚房,隨即傳來他驚慌失措的聲音:“哎呀!”郭羽和朱慧如都大驚,忙一起跑過去看。
駱聞一臉苦澀地望著地面:“這……這小狗,怎麼又到處亂拉?”
那條小土狗,此刻正縮在一角,緊張地望著三個人,地上到處是東一攤、西一塊的大小便。
駱聞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似乎他只會處理犯罪現場,對動物的“犯罪現場”,他壓根束手無策。
郭羽和朱慧如都笑了起來,朱慧如馬上找來紙巾,幫著打掃,郭羽則說了小狗崽的脾性以及如何訓練定點大小便的問題。駱聞連聲謝謝,在兩人的幫助下處理完畢後,才算恢復了平日裡的駱聞,引兩人到客廳坐下後,開始了今晚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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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聞先看向朱慧如道:“那把水果刀哪來的?”
“店……店裡的。”思緒回到今晚的事後,朱慧如難免再次惶恐不安。
駱聞很平靜地道:“我看這把刀好像挺新的,什麼時候在哪裡買的知道嗎?”
朱慧如回憶了下,道:“大概一個月前,我哥在店對面的小超市買的。”
“一共買了幾把?”
“就這一把,買來削水果的,沒用過幾次。”
“這把刀通常放在外面,還是放在抽屜里?”
“抽屜里。”
“你哥平時用這把刀嗎?”
“沒怎麼用過。”
“今晚你帶刀他知道嗎?”
“他應該沒看到。”
“那他知道這把刀放在抽屜里嗎?”
“知道,不過我想他不太注意這些小事的。”
“哦。”駱聞點了點頭,便不再問水果刀的事,接著,他又讓兩人把今晚事情的前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思索片刻,道:“那時小流氓是一個人來到店裡,叫你送一份外賣到河邊?”
“是的。”朱慧如點點頭。
“情況似乎比我預期的要更好些,照此情況來看,知道小流氓要你送外賣這件事的人,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個你哥,”他抿抿嘴,繼續道,“不過不能抱以僥倖。郭羽,你說之前你看到他和另幾個人一起在吃夜宵?”
“對。”
“那麼也有可能,實際上他和幾個朋友吃夜宵時,曾說過待會兒要來找你。這樣情況的話,如果警察問起,你說昨晚沒見過這人,就很容易引起懷疑並揭穿了。所以,如果警察問起,你完全一五一十地照實說。”
“完全照實說?”朱慧如微微張著嘴。
“對,如果警察將來調查到你們兩人,所有的事全部照實說,唯一要撒謊的,僅僅是殺人這個片段。郭羽,你喜歡她吧?”駱聞看向郭羽。
郭羽紅著臉,低下頭,一言不發。今晚之前,他從來沒有向朱慧如表示過半分好感,現在這大叔卻這麼直白地問。
駱聞笑了下,道:“對,就是這個狀態,警察如果問了,你也最好是這個狀態,心裡喜歡,卻害羞,說不出口。”
朱慧如忍不住笑了起來。
駱聞很認真地道:“如果你直接承認,就不符合你的性格了,有經驗的警察會通過調查你的周圍人,了解你的性格習慣,你表現不正常,就會引起懷疑。所以,你們兩人,所有的說話,包括撒謊的話,都要保持平時的狀態,不要故意添油加醋。”
兩人都點點頭。
駱聞繼續道:“我先把整件事的基本經過講一遍,稍後我會把每一處的細節,包括警方可能問到的所有問題全部告訴你們,教你們該如何回答,不光是內容,還有回答時的語氣。這些都很重要,雖然很煩瑣,但是必需的。我看得出你們兩個都是腦子靈活的人,腦子很死的那種人,教一千遍一萬遍也不會明白的。”
兩人都笑了起來。朱慧如想著他哥應該算是大叔口中的永遠教不會的那種人吧。
駱聞道:“晚上10點多,那個小流氓到你們麵館,要你送一份外賣到河邊。你雖不情願,但為了不惹麻煩,還是去了。此時在吃麵的郭羽,由於他心裡偷偷喜歡你,聽到了小流氓的話,擔心你出意外,所以在你走後,他想了一陣,決定跟過去看看。你把外賣送到河邊後,小流氓想非禮你,你掙扎逃脫,結果摔了一跤,此時郭羽路過,小流氓看到有人來了,就逃回河邊去了。你的腿摔破了一層皮,並且扭到筋了,很痛,試了很久,發現根本沒法走路,郭羽只好把你背回去,後來又去便利店買了藥水和紗布。整件事就是這樣。”
“這樣就好了?”郭羽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只是基本上的大致情況。具體細節和各種可能問題的應答,我稍後再教你們,”駱聞拍了下頭,道,“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事。”
他戴上一副膠皮手套,返身拉開單肩包,從裡面拿出兩疊半的百元大鈔,又拿出兩雙嶄新的膠皮手套,看了眼完全不解的郭羽和朱慧如,道:“這裡一共是兩萬五千元,你們兩人幫忙,戴上手套,把每張錢折成一個桃心。我不會摺紙,我想你們應該會。這是很重要的一環,你們不需要知道為什麼,只需照做就行。戴上手套是為了錢上不留你們的指紋,一張人民幣上有很多人的指紋,但為了最大限度地不留瑕疵,一個指紋不留才最安全。”
他們倆面面相覷,根本不明白駱聞的用意。
駱聞解釋道:“這是有關犯罪現場的處理,不過我並不打算告訴你們原因。如果你們知道了太多的細節,當面對警察問詢時,透露出你們不該知道的信息,那樣將非常危險。你們兩人只需要知道我告訴你們的這段撒謊的話,以及與之有關的各種問題的回答,你們不要試圖去探聽案情。尤其明天屍體被人發現後,附近一定有許多人在談。你們只需記著街頭巷尾議論中的故事版本,而不要去想著真相。”
他進一步解釋道:“大凡任何一起命案,警方要查出真相,無外乎三要素,人證、物證、口供。所謂的完美犯罪,通常情況下屬於零人證、零物證、零嫌疑人的口供。今晚的事,人證,只有我,只要我不說,就沒有第二個人證。物證,我已經完全消滅了,只剩把錢折成桃心一項。所以,最大的風險還是在於口供。”
“倘若將來某一天,警察親自向你們兩人進行問詢,有經驗的警察會各種套話,把你們兩人各自說的話匯總起來,看看是否有矛盾的地方。有同夥的共同犯罪中,通常情況下,偽造的串供很容易被警察發現。”
郭羽和朱慧如都臉色一變,充滿了緊張。
駱聞笑了笑,道:“我們稍加反向思考一下,為什麼偽造的串供很容易被警察發現,把原因堵上,不就可以了嗎?一種情況下,你們兩人各自的口供合併到一處,有邏輯漏洞,比如兩人回憶出來的事情發生的先後時間、順序不一樣。這點我給你們的口供不存在這個問題,只要你們事發前的經過完全按照實際情況描述,事發階段的口供完全按我提供給你們的,不要自己添油加醋,也不要自己發揮任何想像,記住,不要有任何的添加想像,所有的想像都是多餘的,只會帶來麻煩。不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和你所知情況不同的時候,不要試圖替警察思考。警察問一條,你答一條,千萬不要警察問一條,你答上三條,話多了很危險。第二種,警方通常會說同夥已經招了,此時,心理素質不好的犯罪者,往往就會心理瓦解,在警方的一番‘早點交代可以從寬處理’的開導下,很快露出了馬腳。我之所以選擇幫助你們兩人的一個重要原因,是你們兩人都有為對方替罪的心。不像其他共同犯罪者,當警方欺騙一人說對方已經招了,並且說對了幾處犯罪細節後,他就心理崩潰,相互拆台交代了。記住,你們兩人既然都想保護對方,那麼無論警方怎麼問,你們都不能坦白。即使他說對方已經交代,甚至很多犯罪細節也說對了,你們依舊不要相信。你們要相信彼此,對方一定會堅決不說的,你只有不說才能保護對方。否則,一個人交代,我們三個都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