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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朱慧如低著頭,有些緊張地向外走。
“咦,”林奇好奇地打量著她,道,“你的腿好了?”
朱慧如本能地一頓,這才突然意識到她這幾步路走得偏快,因為扭傷已經完全不痛了,她一時緊張忘記了駱聞教她繼續瘸幾天。
從今天這警察一來他們店,她就感覺這人與昨天兩人完全不同。昨天兩人她很明顯感覺到是兩個經驗不足的新手,可今天這個人,每次說話的舉手投足,都讓人感覺此人似乎什麼都知道。而且今天這警察肩上的警銜,比昨天的高,儘管她看不懂警銜所代表的級別,不過她能肯定,這人一定比昨天兩個的級別高。看來這是個難應付的角色。
朱慧如不清楚是自己心虛還是正確的感覺,她覺得這人從一進店開始,就在觀察試探她了。
如此想著,她心中更加緊張,但駱聞教她無論何種情況,一定要表現自然的觀念已經根植在心。
面對林奇這麼問,她只好隨機應變,轉過身道:“腳脖子不太痛了,基本可以走了。”
林奇點點頭:“那好得挺快的,大前天晚上扭的腳,那時都不會走路了,今天就不痛了嘛。”
朱慧如此刻壓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敷衍地笑了一下。
林奇又道:“你膝蓋的傷怎麼樣了?”他注意到朱慧如膝蓋上貼著紗布,紗布下方露出一小截已經結痂的傷口。
朱慧如按著駱聞的吩咐,原模原樣回答:“已經結痂了,估計這幾天差不多就好了吧,現在不痛,就是很癢。”
她正警惕著林奇還會問什麼,誰知林奇卻不問了,只是說了句:“行吧,我們先去河邊,早點問完情況,也不想多打攪你們做生意。”
說著,三人走出店,朝河邊走去。沿路上,林奇並沒問到具體案情,而是像聊天一樣問她是哪兒人,什麼時候來杭市的,店開了多久,平時生意如何等。
到了河邊,林奇停下腳步,回過身,眼睛直直地打量朱慧如,朱慧如膽怯地避開,又覺這樣不自然,只好把目光轉向另一名警察小宋。
林奇道:“朱女士,你能把當晚的情況原地重複一遍嗎?”
“嗯,我當時拿著外賣走到這裡,看到那個小流……那個人就站在健身器上,”她向前指著最近的一台扭腰機,這確實是徐添丁當時站的位置,她繼續道,“我把外賣放地上,準備走——”
“等等,”林奇蘊含深意地笑了笑,“你忘了收錢了吧。”他注視著朱慧如的表情。
朱慧如沒作停頓回答道:“他之前來我們店裡時,要蛋炒飯,我說他以前好幾次沒付錢,不送。他扔了一百塊,說前幾次包括今天的錢一起結了,非讓我送過來。”
林奇點點頭,看她的表情,似乎並不像撒謊的樣子——當然了,朱慧如這番表述就是當晚的事實,她沒有撒謊的必要。
“你接著說。”林奇示意。
“然後他就走過來,叫我先別急著走,到糙地上坐坐、聊聊,一起喝啤酒,還說專門為了我買了啤酒。我不答應,他拉住我,強行把我往裡面拖,我當然反抗了,但是他力氣大,我沒掙脫開,被他拉進裡面的糙地上。”
“具體哪裡?”
朱慧如帶他們走到糙地一處,這裡是當晚案發點的另一個方向,指著道:“大概這裡。”
“好,你接著說。”
“然後他就對我動手動腳,我只能拼命反抗,和他打在一起。費了好大力氣,我總算一把推開他,馬上向路上逃,一邊喊救命。他在後面追,這時幸好我一個朋友路過,他看我跑到人行道上了,又有人過來,就沒繼續追了。結果害我快跑到馬路邊時,摔了一跤,就成現在這樣。之後他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你和他發生衝突的時候,那盒外賣放在哪?”
“我剛到這裡的時候,就放地上。”這當然也是實話。
“你摔倒的地方還記得嗎?”
“當然,那裡有塊尖銳的石頭絆了我一下。”朱慧如帶他們走到一塊薄片狀的石頭旁,石頭插在泥土裡,鋒利的一側朝上,這是當晚他們按照駱聞吩咐做的。
林奇蹲下身,從口袋裡摸出手套,把石頭拔出來,仔細看了一圈,尖銳的鋒口上隱約有血跡,他把石頭裝入證物袋,交給小宋,隨後又道:“你朋友叫什麼名字?能把他聯繫方式給我們嗎?”
朱慧如照做,把郭羽的姓名和電話報給了小宋。
林奇又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和徐添丁發生衝突的時間,大概持續了多久?”
“大約……”朱慧如做出回憶狀,“幾分鐘吧。”
“具體多久呢?”
“也許四五分鐘這樣。”
“你受傷後,你和你朋友直接回去了嗎?”
“沒有,那時我感覺腳扭了,而且膝蓋流了不少血,走不了路。我又怕那個……那個人追來,所以就和郭羽一起到了馬路對面先弄腳,後來才回去的。”
“你和郭羽在這裡待多久。”
“嗯……挺久的,有十來分鐘吧。”
林奇微微咬了下牙齒,對方今天的回答似乎沒有任何漏洞,她和徐添丁衝突發生了四五分鐘,在路旁跟郭羽一起待了十來分鐘,這樣合起來的時間剛好符合停留十七分鐘的結果。難道她真和案子沒一點關係?
他又問:“既然小太保對你企圖不軌,你當時為什麼沒報警?”
“報警?”朱慧如冷笑一聲,“報警有什麼用啊,就算派出所抓了他,沒幾天就放了。那個人過幾天肯定要來店裡搗亂報復的,我們做點小生意的,哪敢惹事,只能忍氣吞聲啊。”說著,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林奇微微有些尷尬,老百姓遇事不敢報警,說到底,還是警察的問題咯,他想了想,道:“對了,你和郭羽在路旁停留這麼久,期間有其他人路過嗎?”
“有的啊。”
“你還記不記得誰路過這裡?”林奇心裡想著,只要她說出誰路過,回頭再核實一番,只要能確認朱慧如當晚確實受傷,在路邊待了十多分鐘,那麼她的嫌疑就完全沒有了。
朱慧如搖搖頭:“不記得了啊,沒看到認識的人啊。”
林奇心裡想著,這個回答也屬正常,因為如果一個陌生人從你身旁經過,別說幾天後了,幾個小時後你都記不起來了。
他稍微思索片刻,馬上心生一計,試探道:“當晚路過的人里,有沒有一個人牽著兩條狗從你們旁邊走過?因為我們調查問到一個居民,他說他當晚遛狗,看到路旁有一男一女,不知道是不是你們。”
林奇的這段話是捏造的,他在等待著朱慧如的回答。他們調查根本沒問到一個人出來遛狗,如果朱慧如迎合他的提問,說好像看到了,那麼朱慧如的嫌疑就很大了。
誰知駱聞早就反覆叮囑過他們倆,切記不要站在警察的角度思考問題,也不要去完善警察的疑問,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對於無法判斷的事,一律回答不知道。她想了想,道:“好像沒注意呀。”
林奇點點頭,想起了唯一一個帶有指紋的啤酒罐,最後問了句:“你有碰過徐添丁的啤酒嗎?”
“沒有,他要我喝,我一口都沒喝過。”
“不,我是說,你手有碰到過啤酒罐嗎?”
“沒有。”
“對了,那天晚上你穿什麼衣服?”
“嗯……紫色的小襯衣。”
朱慧如的這個回答也和監控里顯示的一樣,證明她沒有撒謊。林奇想了想,道:“能把衣服暫時借給我帶回去看下嗎?”
“這個……”她猶豫片刻,故意裝出不解的樣子。
“你放心,我們是例行調查,衣服會還你的。”
“那好吧。”
隨後,林奇跟著她來到小區的住所,拿了她那件襯衫,和小宋一起離開。
等走遠後,小宋道:“林隊,朱慧如應該沒嫌疑了吧。”
林奇撇撇嘴:“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啊。”
“這麼說,你還在懷疑她?”
林奇也不置可否道:“她剛剛一度的表情有點怪,很不自然,我有種莫名的感覺,像是她在撒謊。”
小宋並不這麼認為:“面對警察詢問,大部分人都會緊張的吧,尤其這是命案,如果她一點都不緊張,才更像裝的呢。還有啊,現在基本情況已經清楚,徐添丁是為了勾引朱慧如,所以故意叫了外賣,還買了一袋啤酒,朱慧如對徐添丁的描述完全符合當前的調查結果。屍檢結果顯示,徐添丁胃裡有蛋炒飯。朱慧如剛把蛋炒飯送來時,徐添丁既然想非禮她,肯定不會去吃蛋炒飯。一定是等朱慧如走後,他自覺無聊,才開始吃的。並且朱慧如和郭羽在10點42分前已經離開現場,徐添丁死於10點50分,他們倆有不在場證明。”
林奇沒有表態,只是道:“好吧,那就接著去跟郭羽了解下情況,如果兩人的表述沒出入,那麼看來命案就跟他們倆沒關係了。”
另一頭,朱慧如獨自走在回麵館的路上時,心臟劇烈跳動著,今天這一關看樣子又闖過去了,但願以後警察不用再來了吧。她在心裡默默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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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公安分局的一間辦公室內,小李道:“古法醫鑑定了朱慧如的襯衣,衣服上沒找到血跡。”
“哦。”林奇點點頭。
小李又遞給他一份文件:“這是整理後的郭羽筆錄,他和朱慧如的供述完全一致,沒有任何出入。當晚他從公司加班回來——關於他加班這點,得到了單位的證實。後來他在麵館吃東西,期間徐添丁過來,扔下一百塊錢,要朱慧如送一份蛋炒飯去河邊——這點朱福來的描述也是一致。朱慧如離開後,他越想越替朱慧如擔心,怕出事,所以跟過去看看。他剛到河邊時,找了一圈沒看到人。過了四五分鐘看到朱慧如從裡面糙地跑出來,徐添丁在後面追。快跑到路上時,朱慧如摔了一跤,他趕緊上去扶。徐添丁看到有人過來,就沒繼續追,退回糙地後面了。因為朱慧如這一跤摔得很厲害,走不了路,兩人待在對面馬路邊查看傷勢,他說持續了十來分鐘,朱慧如揉了很久腳脖子,還是走不了路,最後兩人商量了一下,郭羽把她背回去了。這段時間內,他說肯定有人經過,不過他不記得具體是誰,因為路過的人都不認識。他們倆都是外地人,原本附近認識的人就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