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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平拿著幾條煙遞過來,葉軍一把甩開:“別他媽來這套!”
朱永平勉強笑著打著太極:“葉警官,今天這事我真不知道,您看在我老婆她不懂法,腦子鑽了牛角尖——”
“什麼叫不懂法!我上回在派出所是不是警告過她!是不是跟她已經說得一清二楚了!”他拉過低著頭的朱朝陽,“你瞧你兒子,被人用大便從頭澆到尾,還有周春紅,也被人澆了大便,他家房子大白天的被人潑了油漆!這什麼行為?黑社會行為!我跟你說,你是個男人就考慮下你兒子感受!你兒子被王瑤這麼整了,你還在維護王瑤,你對得起自己良心嗎?”
朱永平一臉難堪,但還是強撐著笑臉勸說著。旁邊一些朋友是他剛剛打電話叫來的附近工廠老闆,也是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是有關係的人,本想叫來一起幫著跟警察說情,此刻他們了解了事情前因後果,竟然是王瑤找人潑了他兒子大便,還光天化日下潑油漆,也紛紛搖起頭來,勸朱永平把王瑤交出來,總得給自己兒子一個交代吧。
朱永平被那麼多人數落著,重重嘆了口氣,坐到旁邊的椅子裡手蒙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大概看到丈夫這副模樣,本來躲在工廠辦公室里的王瑤沖了出來,大聲嚷著:“你們找我幹什麼?”
朱永平一見她出來,立刻跑過去把她往回推:“你出來幹嗎,你回去,你回去!我會處理的。”
葉軍朗聲叫道:“好得很!你有種出來最好,抓走!”
警察正要上來抓她,王瑤一把甩開,捋了下頭髮,理直氣壯道:“喂,警察同志,憑什麼抓我?”
葉軍狠聲道:“你潑人大便,潑人家門紅漆,這種事干下來了,還問抓你幹什麼!”
“我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了?我一天都在廠里啊。”
葉軍指著她鼻子:“我跟你說,你在警察面前裝傻充愣,睜眼說瞎話沒用的。”
“好呀,可是警察是要講證據的吧?你們不抓這小畜生,說沒證據。那現在抓我就有證據了?我女兒死了,你們這麼久都沒本事抓到人,現在抓我很容易啊?”
“好,很好。”葉軍咬著牙,“本來只當治安案件處理了,你要這麼說,很好,你指使幾個小流氓幹事,以為我們抓不到小流氓?等我們抓到那幾個小流氓,這案子性質就升級了,你要不怕,就等看!我們走!”
葉軍帶了人就收隊,朱永平愣了一下,連忙跑上前拉住他們,連聲求著:“警察同志,我老婆不懂事,不會說話,萬萬原諒,萬萬原諒。”回頭狠狠對王瑤罵道:“你做了就做了,還不承認,你找死啊!快過來道歉,我跟你一起去派出所。快過來啊!”
王瑤看著丈夫的模樣,不甘心地低頭走過來,瞧見了葉軍身後的朱朝陽,又忍不住冷聲罵了句:“小畜生!”
朱朝陽剛見她出來,就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了,想起媽媽和自己都被潑了大便,此刻還被她罵,再也控制不住,大吼道:“死婊子,臭婊子,我跟你拼了!”
他剛要衝上去,朱永平一把拉任他,叫道:“大人的事,你不要管。”
“爸,你還要護著她嗎?”朱朝陽後退兩步,搖了搖頭,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朱永平。朱永平臉有愧色,想了一下,把兒子拉到一旁,低聲道:“朝陽,這件事是你阿姨做得不對,你阿姨對你一直有成見,所以妹妹出事後,她一直胡思亂想。我跟你保證,以後不會有這些事發生了,你跟你媽說一下,這件事你們不要追究了,我這邊也好跟警察去說不要抓你阿姨。”
朱朝陽吃驚地看著朱永平,顫聲道:“我全身都潑滿了大便。”
朱永平抿抿嘴:“爸爸過幾天給你們一萬塊錢,你們找人把家裡外面的油漆都刷掉,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朱朝陽眼淚在眼眶裡翻滾。
“就這麼算了,啊。”朱永平歉意地拍拍他肩膀,他知道,兒子還是很乖的,從不會違逆他的決定。
過了好一會兒,朱朝陽退後一步,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朱永平,點了點頭,走到葉軍旁邊,悄聲說了一些話。
葉軍皺起了眉,過了會兒,他搖頭嘆口氣,來到朱永平面前,道:“潑大便的事,當事人不追究,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但光天化日公共場所潑油漆,這事情算不了,當事人不追究也沒用,王瑤我們還是要帶回去。”
朱永平連聲道:“行,沒問題,葉警官,我陪她一起去。”
葉軍撇撇嘴,冷聲道:“你還是先開車送你兒子回家,安慰安慰吧。”
“這個……”朱永平猶豫地看了王瑤一眼。
周圍人都忍不住開始勸說著:“朱永平你腦子混了是吧,先送你兒子回家啊。”
朱永平只好道:“好吧,朝陽,爸爸送你回家去。”
他想伸手拉兒子,朱朝陽躲開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他平淡地說完這句話,轉身飛快跑走了。
【第十三章試探】
【第45節】
嚴良掛下電話後,整個人愣在了椅子裡。
徐靜死了?
剛剛親戚給他打電話,說前天早上,徐靜開車時猝死,還差點導致了更大的交通事故。張東升原本在公益支教,接到消息當晚趕回了寧市。在交警開出了事故報告單和醫院的死亡證明後,第二天,即是昨天,張東升就把徐靜的遺體火化了。
按照當地風俗,通常人死了要停放七天,過了頭七再火化下葬。
上一回徐靜爸媽死時,是因為情況特殊,人摔爛了,所以第一時間送去火化。可是這一次徐靜死了,為什麼第二天就火化?
嚴良眼睛微微眯起來,他想起了徐靜當時跟他說的話,如果有一天她死於意外,一定是張東升乾的。
張東升,真的會是張東升殺了人?
嚴良手指交叉,心中各種情緒交織著,在椅子裡足足坐了半個小時,揉揉眼睛,站起身,出了辦公室,上了汽車。
葉軍正低頭看卷子,聽到一個腳步聲來到門口:“葉警官,你好。”
葉軍目光在這個四十多歲,戴著金屬框眼鏡的男人臉上停留了幾秒,表情漸漸從驚訝變成了激動:“嚴老師!怎麼是您,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嚴良淺淺地微笑一下:“我來你們鎮有點事,我翻了通訊錄,找到了你,本想著你說不定已經升職調到其他地方了,沒想到你還在。”
葉軍哈哈大笑:“自從上了你的課,我就再沒升過職。哈哈,開個玩笑,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去其他地方也不習慣,能在這兒干到老我就很滿足啦,您坐您坐。對了,您來這兒有什麼事,是寧市有什麼學術會議嗎?”
“其實嘛,”嚴良咳嗽一聲,他給葉軍上課那陣子,是省廳抽調他來兼職給骨幹刑警培訓犯罪邏輯學的,雖然時間不長,但葉軍私下請教過他許多問題,兩人不算陌生,所以也省去了各種開場白,直接道,“其實坦白跟你說,我來這兒是為了一件死人的事。”
“命案?”
“也不能這麼說,現在還不能下結論是命案。”
“嗯……那是……可是您不是已經……”葉軍部分領會了嚴良的意圖,臉上露出了猶豫。他知道嚴良幾年前就已經辭去了警察職務,到了大學教書。一個前警察來調查案子,這當然是不合適的,公安體系內部有保密規定,只要涉及刑案,未經司法審判的案情對外一律保密。
嚴良微微一笑:“我來之前跟省廳的高棟通過電話,他說他待會兒會讓人發一份傳真函過來,我想應該快到了吧。”
葉軍一愣,他當然知道嚴良口中的高棟是誰,高棟是省公安廳副廳長,專管全省刑偵工作。嚴良過去是省廳刑偵專家組成員,也在刑偵總隊工作過,高棟未當副廳長前,當過一年的刑偵總隊隊長,和嚴良有過短暫共事。嚴良雖然幾年前辭去警察,不過他在省廳工作這麼久,不用想也知道會有很多朋友。
葉軍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果然,沒一會兒一名警員送來一份傳真函:“葉哥,分局轉發了一份省廳的傳真件。”
他接過來一看,上面列印著幾行字:“嚴良老師需要調取幾份資料,如不涉及敏感信息及保密機要,請寧市江東分局予以配合。”下面還蓋著公安廳的章。
此外,警員還說:“剛剛高副廳還特意打電話給馬局,說如果我們派出所在某些案子方面有什麼偵查困難,可以問問嚴老師的意見。”
葉軍稍一思索,立刻欣喜道:“嚴老師,是高副廳請您來幫我們查少年宮那個案子的?”
嚴良不解問:“什麼少年宮的案子?”
葉軍立刻把朱晶晶在少年宮墜樓的案子描述了一遍,還說了十年前一起jian殺女童案就是嚴良破的,嚴良來了問題就容易解決了。
嚴良想了想,苦笑道:“我只是請老高幫我開封介紹信,調查的也不是敏感案子,他倒真會做生意,乘機還塞我一個案子。”
葉軍這才明白,原來嚴良根本不是為了朱晶晶的案子。這案子一發生就是大案,報到了省廳,高副廳想必也關注到了,案發至今毫無進展,於是借著嚴良來查資料,高副廳順手讓他幫我們破案。嚴良當年可是號稱無案不破的,而且破過同類命案,甚至當年情況要更複雜,如果他來幫忙,那破案的把握大多了。
葉軍把話挑明了,希望嚴良介入。嚴良壓根不想再接觸破案的事,這次是徐家三口死了,他懷疑是自己學生張東升乾的,這才跑到了寧市,此刻見葉軍一臉熱忱的樣子,他只好打太極,說他已經不是警察了,只不過是來調幾份資料,關於少年宮的案子,遇害者是未成年人,屬於保密機要,不能透露給他這個外人,否則違反規定。
見他堅持這個態度,葉軍臉上忍不住透出了失望,只好意興闌珊地回應,要查什麼資料,現在調給你。嚴良說句抱歉,實在愛莫能助,他不幹警察好多年,早不懂破案了,隨後咳嗽一聲,又道:“前天早上新華路上有起車禍,女車主開車過程中猝死,這件事你知道嗎?”
“不知道,交通方面歸交警管,怎麼了?”
“能否幫我聯繫一下交警,我想要當時的出警記錄、事故報告、新華路上該時間的監控,以及醫院給出的檢查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