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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軍干刑警多年,時常早出晚歸,有時候遇著案子,幾天幾夜回不了家,甚至半夜接到重大案件也只能摸黑出門,回到家中遇著工作不順心,脾氣大得很,動不動就把自己當年當兵的那套拿出來,女兒最怕他發火。
他自知理虧,不過還是冷哼了一聲,強自道:“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就去訓她,她做得不好,自然要訓,你看看我們派出所抓回來的小兔崽子,不都是家裡不管教的?”
他站起身,朝女兒房間走去,打開門,看到女兒正在做功課。
“嗯……爸。”葉馳敏聽到剛才門外的對話,抬頭忐忑地看著她爸。
葉軍應了聲,還是如往常一樣,板著臉,擺出嚴父的模樣,走過去翻了下她作業,道:“不是說你們暑假補課時要模擬考的嗎,考了沒?”
“嗯……考了。”
“分數出來了沒?”
“出……出來了。”
“你怎麼沒拿給我看,是不是考得不好?”
“我……我本來想等下做完習題拿給你看的。”葉馳敏從書包里拿出幾份試卷,小心翼翼地遞過去。
葉軍翻開她試卷,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了最後那份數學試卷上,數學卷總分一百二,卷上的得分只有九十六。
“怎麼錯這麼多?”他放下試卷,手指指著鮮紅的九十六。
“是……這次數學特別難,其他……其他同學也都考得不高。”
“你考第幾名?”
“班上前十”
“年級呢?”
“這次年級沒排過。”
“你們班那位朱朝陽考幾分?”
“他……他……”葉馳敏心中一慌,她爸總拿這學霸來說事,可她無論怎麼努力,就是考不過對方,因為對方每次都滿分,她就算華羅庚附體,也沒辦法在滿分一百二的卷子上考出一百二十一吧,她能怎麼辦?以前有次她還謊報了朱朝陽的分數,報得低了,結果他爸去學校一查,發現她撒謊。回家後狠狠臭罵了她一頓,險些要揍她。所以她在她爸面前根本不敢撒謊,只好如實交代:“他……他考滿分。”
葉軍忍不住道:“你怎麼也不能差別人這麼多吧?”
葉馳敏停頓一下,過了幾秒,眼淚就如蘭州拉麵般滾了出來。
老婆連忙跑進屋,抱怨道:“你怎麼又把女兒弄哭了,別每天跟審犯人一樣的。模擬考,又不是中考,沒考好下次努力來過就行了。”
葉軍哼了聲,自覺語氣重了些,見女兒哭成這樣,也是心有不忍,便沉下氣道:“算了,別哭了,下次考好就行了。”
“還說呢,你別管了,你早點洗漱了睡去吧。馳敏,別哭了啊,沒事的。”
葉軍剛想起身離開,突然想到件事,便又回過身:“我還有事跟馳敏聊聊,你先出去吧。好了好了,爸爸跟你道歉,別哭了啊。”
老婆又安慰了一陣,葉馳敏才不哭了。葉軍催促一陣,說要談談心,不會把女兒弄哭的,才把老婆趕出去,之後關上門,先說了一些學習上無關緊要的事,把女兒安慰好了,才轉入了他的正題:“你們班的朱朝陽是不是請假了?”
葉馳敏點點頭。
“他昨天請假的?”
“嗯,他昨晚夜自修突然被陸老師叫出去,後來就請假回家了。爸,你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葉馳敏臉上現出了好奇,不過她可不會讓她爸知道,她是真心希望朱朝陽出了什麼事。
“嗯,他家裡出了些事,你也不要跟別人說。”葉軍語焉不詳。
“哦。”
“對了,上個星期他請過假嗎?”
“沒有啊。”
“他每天都來上課?”
“是啊,他從不請假的。”
“他夜自修也天天上的?”
“嗯”
“他上個星期三也是準時上課的?沒有遲到什麼的?”
“沒有,他總是最早來,不知道他哪來這麼多精力。”
葉軍沒留意到女兒流露出一絲不屑,繼續問著關心的事:“你能不能肯定他上個星期三沒請過假?”
“肯定,上個星期三有一門化學的模擬考。”
“你能肯定他那天也沒遲到嗎?”
“肯定。”
葉軍奇怪地看看女兒:“你怎麼那麼肯定?”
“我……他就坐第一排,我坐他後面第三排,天天看見的。”
“哦。”葉軍想了想,又道,“你有沒有見他最近和什麼人來往?”
“沒有,他從不跟人來往,學校里沒人跟他做朋友。”
“哦?為什麼?”
“反正他看上去很孤傲的樣子,只知道死讀書,死讀書是沒用的。”
葉軍沒注意聽女兒的畫外音,又道:“你覺得他最近有沒有什麼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樣?”
“哪方面?”
“任何方面,你想到的都可以說。”
葉馳敏想了想,搖搖頭:“想不出,他跟以前一樣,每天還是一個人,也不說話,也不和別人交流,就在那邊埋頭寫作業,他們都說這樣子書讀得再好,以後也是個書呆子。”
她正想多跟她爸灌輸一些書呆子以後沒用的價值觀,暗示別再拿這沒用的學霸來跟她比了,誰知葉軍卻點點頭,一副深思的樣子站起身,準備出去了,似乎根本沒領會她的畫外音。
她連忙問:“爸,是不是朱朝陽做了什麼違法犯罪的事,被你們抓了?”
葉軍一驚,抬頭:“沒有啊,你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怎麼問了這麼多他的事?好像他犯事了一樣。”
葉軍笑著敷衍下:“沒什麼,隨便問問,你早點睡吧。以後你多向別人學習,有不懂的找懂的同學問,虛心一點,知道吧。”說著就離開了。
葉馳敏失望地撇嫩嘴,這麼多畫外音,爸爸居然一句都聽不懂!
【第二十章死亡】
【第73節】
接下去的幾天,朱朝陽都請假在家。
他是獨子,大部分人的觀念里,他該繼承一切財產,當然,從法律上說,朱永平的財產是夫妻共有資產,王家人要拿屬於王瑤的那部分,但王瑤那部分財產該是多少,就沒人說得清楚了,因為財產要扣掉上千萬的銀行貸款,並且大部分是固定資產,能變現多少不知道。
主動權已經牢牢掌握在朱家這邊了,因為朱家是本地人,第一時間控制了印章、帳單、產權證,原本銀行要接手保管的,但方建平等幾人向銀行提出了全額擔保,銀行不擔心這筆借款收不回來。政府層面上,無非是工廠人員工資、工廠的善後,但工廠的合同工總共也沒幾個,朱永平也沒有欠其他自然人的外債,所以處理起來也很簡單。
當然了,工廠最後還要賣給方建平這幾個同行老闆,到時自然也會像賣存貨那樣,做陰陽合同,把價格壓低,方建平等人私下另外給朱家一筆錢。
這幾日,朱朝陽在親戚的帶領下,展開了一系列的“財產爭奪戰”,他的作用只是以獨子的身份站場,自有人替他說話。他們和王家吵了很多次,派出所警察也來調解了很多次,但所有產權都被控制在朱家手裡,王家到現在一分錢都沒拿到,他們又是外地人,對一幫本地人束手無策,警察每次調解,也只能建議他們走法律途徑,朱家也是讓他們上法院起訴去,法院判給多少,就給多少,否則一分錢都不給。
幾天過去後,王家無功而返,只能著手後續的起訴事宜。
朱家這邊,朱永平的葬禮卻不能如期進行,因為屍體還在警察那邊放著,案件還處於前期偵查階段,要等過段時間才能還給家屬。
這天下午,朱朝陽跟著周春紅回到家,在樓下時,他瞥見普普在一旁坐著,他跟周春紅撒了個謊,說去買個甜筒吃,隨後朝另一邊的一條小弄堂里走去,普普心領神會,悄悄跟在後面。
兩人在弄堂出來後的一條小街上碰了面,朱朝陽邊走邊問:“你等了我很久嗎?”
“還好,我坐在那兒看書,沒覺得久。對了,警察是不是找過你了?”
朱朝陽一愣,隨即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低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張叔叔猜到的。”
“哦?”
“他在新聞上看到,墓地里的屍體被人發現了。他問我你是不是去過墓地,動過屍體了。”
朱朝陽眉頭微微一皺:“你怎麼說的?”
“我沒告訴他你星期天去過公墓,我說我不知道。”
“哦。”朱朝陽放心地點點頭,又問,“他怎麼會猜到我去過公墓了?”
“他說按他設想,屍體埋在那裡,過個把月都未必能被人發現,所以他擔心是不是你去動過了。”
朱朝陽一驚,問:“如果動過了會怎麼樣?”
普普張大嘴:“你真動過屍體?”
朱朝陽隨即揺頭,道:“我去看過,沒動過屍體。”
“他說如果動過屍體,可能會留下你的腳印和其他痕跡,不過他後來又說,腳印什麼的倒也問題不大,那幾天下過幾場雷陣雨,肯定衝掉了。他最擔心的是你去公墓時,會被路上的監控拍下來。”
“公墓那兒有監控?”
“他說公墓附近沒有,但外面的主幹道上肯定有。”
“可我是坐公交車的,下車後進山那段路我是走去的,中間也沒遇見過人。”
普普想了想,道:“他說進山那段路沒有監控,那應該沒問題。”
朱朝陽停下腳步,思索了幾秒,又繼續向前走:“嗯,應該沒問題的,否則警察早把我抓走了。”
“你剛才說警察來找過你了?”
“對,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光是我,我媽和我家親戚都找過了,問了一些我爸和婊子前陣子有沒有聯繫過我們的問題,還問了上周三那天我們在哪兒,我在上課,我媽在上班,都是清白的。”
普普放心道:“那就好了。”
朱朝陽道:“你放心吧,你和耗子還有那個男人,跟我爸一家不存在任何關係,警察不會懷疑到你們。只要過了這陣子,一切都煙消雲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風平浪靜後,我們光明正大一起玩兒,也沒人會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