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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警察眉頭微微一皺:“你不認識朱晶晶?”
“我只見過她一兩次。”
“這麼多年你只見過她一兩次?”
朱朝陽眼瞼低垂著,輕聲道:“我爸沒讓我和她見面,她不知道我爸離過婚,也不知道我爸還有我這個小孩。”
“是嗎?”胖警察眼神複雜地望著他,心也不由地隨著他的語調收縮,不過臉上依舊保持著職業性的嚴肅,“我們看到少年宮的監控里,那天你進去時,就跟在朱晶晶後面,還東張西望著,你那時在幹嗎?”
朱朝陽心中一驚,以他這個年紀的認知,壓根沒去想監控這些偵查手段,此刻對胖警察似乎咄咄逼人的問話,他也只能鐵了心否認到底,露出一臉無辜狀:“我都不認識她,沒有跟著她啊,我就是進去看書,後來聽別人說外面摔死人了,我就跑出去看了,那裡圍了好多人,我也沒看到,就回家了,到晚上我媽電話打來,說朱晶晶摔死了,我才知道早上摔死的是她啊。”
兩位警察相互對視一眼,找不出什麼漏澗。
脖警察又打量著朱朝陽的兩條手臂,因為據陳法醫的說法,朱晶晶嘴巴里留下的一片皮膚組織,不是生殖器的,化學成分上更接近手上的皮膚,而現在朱朝陽雙手完好,沒有任何傷口,對他的懷疑更淡了。便繼續問了一些有關當天的情況,朱朝陽從頭到尾只說就在少年宮裡看書,並不清楚外面的情況。
末了,警察要求採集他的指紋和血液。
朱朝陽不解問:“這是做什麼?”
警察沒有告訴他,只說這是調查步驟需要,朱朝陽只能配合。
調查結束,警察剛準備離開他家,周春紅買菜歸來,見到警察,問了一番情況,得知警察是來調查朱朝陽的,頓時大叫起來:“你們懷疑朱晶晶的死跟我們朝陽有關係?”
胖警察平靜地搖搖頭:“沒有,我們只是例行公事,調查需要。”
周春紅琢磨一句:“調查怎麼會調查到我兒子頭上?”隨即,她又大叫起來,“是不是朱永平叫你們來調查朝陽的?朱永平這個畜生啊!自己女兒摔死了,還要懷疑到親生兒子頭上,你們說啊,有這樣的爹嗎!有這種做爹的嗎!”她不禁哭喊出來。
兩名警察不好承認,承認了那是透露案情,也不好否認,因為確實是因為王瑤說了疑點,他們才來做例行調查的。只好隨口安慰幾句,說他們工作需要等等,敷衍了一陣後快速離去。
朱朝陽默默著了一陣子,隨後步入自己小房間,關上了門。警察離去後,周春紅望著兒子關上的房門,心想大概是自己剛剛罵朱永平是畜生,無論怎麼樣,朱永平都是兒子的親爸,不知兒子此刻心中是怎麼想的,她心下又是一陣懊悔,拭了拭眼淚,走進廚房燒菜。
而朱朝陽此刻待在房間裡,並不是因為媽媽剛才的一番話而難受,他心裡思考著一個問題。剛剛警察問他那天是不是一個人去少年宮的,他說是,警察並沒表現出懷疑。後來警察提到了少年宮的監控,既然警察著過了監控,難道監控里沒看到普普和耗子?否則警察應該知道他們是三個人一起去的啊?
他努力將上周四的一切從頭到尾回憶出來,想了好久,他才明白過來。那天他們在外面看到朱晶晶後,準備進去揍她。朱朝陽怕被朱晶晶認出,讓普普和耗子先進去,自己在後面跟著。所以警察看到監控里他是一個人的。而警察說他在東張西望,那是他跟在後面找人群里的普普和耗子。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絕對不能讓警察知道他還有普普、耗子這兩個朋友。原本他打算今天去找普普和耗子,看樣子也不能去了,他們倆可千萬別主動來找自己,這樣一旦被警察盯上,就穿幫了。
【第38節】
下午,朱朝陽去樓下買料酒,剛下樓,就瞧見普普正在旁邊一棟單元樓下的石凳子上獨自坐著。普普一見到他,剛準備跑上來,朱朝陽連忙手指伸在嘴前,做了個“噓”的動作,然後偷偷招了下手,獨自快步朝弄堂方向走去,普普隨後跟上。
進入弄堂後,朱朝陽帶著普普一路小跑起來,一連穿過幾條小路和弄堂,最後來到一條熱鬧的大街上,這才扶住一棵綠化樹喘氣。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跑這麼快?”普普胸口起伏著,臉微微脹紅。
朱朝陽平復了一下心跳,抿抿嘴道:“早上警察來找我了。”
“警察來找你?”普普這句聲音有點大。
朱朝陽連忙大聲咳嗽一下制止她,領著她往前走,低聲道:“對,小婊子的事。”
普普跟在一旁,同樣壓低聲音:“警察知道是你把她推下去的了?”
朱朝陽茫然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想,他們應該還不知道,要不然一定直接把我抓走了。”
“哦,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只是懷疑你?”
“可以這麼說。”
普普思索一下,停下腳步,正色道:“朝陽哥哥,我和耗子絕對絕對沒和第三個人說過這件事,那個男人也絕對不知道的。”
朱朝陽抿嘴乾笑一下:“我知道不是你們說的。”
普普皺眉問:“可是除了我們倆外,沒人看到那一幕,警察是怎麼懷疑到你的?”
“警察說少年宮一樓有個監控攝像頭,拍到了小姨子進少年宮後,沒多久我就進去了。也許是大婊子看過了監控,她懷疑是我害死了小婊子。”他撇撇嘴,把早上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普普吁了口氣:“真危險,現在你是不是很害怕?”
朱朝陽苦笑一下,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怕警察,反正我受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我怕我爸萬一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麼樣。”
“你爸知道了會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反正,一定沒有比那更糟糕的了吧。”
普普默默點了點頭,嘆息著:“是啊,如果你爸爸知道你害死了他女兒,那他以後一定更不疼你了。”
朱朝陽鼻子哼了下,吸口氣,重新抬起頭:“對了,你在樓下——”
沒等他說完,普普就打斷他:“你聽。”
朱朝陽停下腳步,不解問:“聽什麼?”
“聽這首歌。”她指著街對面。
朱朝陽抬眼望去,對面的人行道上坐著一個乞丐,身旁的大音響里正大聲插放著筷子兄弟的那首《父親》。
普普道:“知道這首歌嗎?”
朱朝陽點點頭:“知道啊,音樂課我們老師教過這首歌。”
“是嗎?”普普欣喜,仿傅遇到了知音,“我們老師也教過這首歌,我最喜歡這首歌了。”她不禁跟著慢慢哼唱起來,“多想和從前一樣,牽你溫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風捎去安康。”
就哼了這幾句,一向冷若冰霜的普普,眼中已然濕紅起來,聲音也開始哽咽。
她轉頭瞧了他一眼,使勁吸了下鼻子,努力不讓眼淚出來,用力地笑了笑:“每次聽到這首歌,我都……我都有點……那個。”
朱朝陽溫和地朝她笑了下,也輕輕跟著哼唱:“我是你的驕傲嗎,還在為我而擔心嗎,你牽掛的孩子啊長大了……”
普普眼睛明亮地看著他:“那麼……你是你爸爸的驕傲嗎?”
朱朝陽愣了一下,臉上多了一層黯淡,但隨即又笑出聲:“我肯定不是,不過他的驕傲,已經沒了,也許以後就是我了。”
普普望著他,誠摯地點點頭:“對,以後你一定是他的驕傲的。”
“謝謝你。”朱朝陽笑了笑,又道,“就看這次警察是不是會抓到我了。”
“你自己覺得呢?”
朱朝陽苦惱地揺頭:“說不好,這件事雖然沒有其他人著見,可是我對警察撒了個謊,我說那天我是一個人去少年宮的,幸虧那天進大廳時,我讓你們倆先進去,我一個人跟後面,所以監控里我也是一個人,警察不知道還有你們兩個。可是如果一旦某一天讓警察知道了你們倆和我一起進去的,就會全曝光了。”
普普很肯定地回答:“朝陽哥哥,你放心,我和耗子就算被送回北京,也不會出賣你的。”
朱朝陽搖搖頭:“沒用的,我們小孩是騙不了他們警察的,如果他們知道你們倆跟我一塊兒去的,遲早會查清楚。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讓警察知道我有你們這兩個朋友,所以你和耗子一定要想個法子,好好妥當地安頓下來,這一步就全看能不能敲到那個男人的錢了。此外,最近你們不要來找我,我們得想個更安全的見面方式,不要被其他人發現。”
“嗯……什麼辦法呢?”
朱朝陽想了想,道:“這樣吧,我每天下午一兩點鐘,去一趟新華書店,—直待到五點,如果你們有事,就來書店裡找我。”
普普點點頭:“這個辦法好。”
朱朝陽道:“此外,我最擔心的是今天警察採集了我的指紋和血液。”
普普不解問:“這個是幹什麼的?”
“電視裡犯罪了,警察都是要查指紋的,我也不知道當時有沒有留下我的指紋。”
普普思索片刻,搖頭道:“沒有,你當時只是把小婊子推下去了,最多只碰到她衣服,怎麼會留下指紋呢?”
朱朝陽低頭道:“我也不知道衣服上會不會留下指紋。”
“那血液是做什麼的?”
“我想大概是檢測血液里的脫氧核糖核酸。”
“什麼是脫氧核糖核酸?”
“就是DNA,我們生物課上教過的,人的各種身體組織里,包括皮膚,都帶有他的遺傳信息。可是,我想了好多遍,我沒有被小婊子抓傷啊,警察為什麼要採集我的DNA?”
普普眯著眼,想了一陣子,突然瞪大了眼睛。
朱朝陽奇怪問:“你怎麼了?”
普普緩緩道:“你是沒有留下,可是……可是耗子留了。耗子手被小婊子咬傷了,還咬出血了。”
朱朝陽也瞬時睜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氣:“那更不能讓耗子被人發現了。嗯,無論如何,一定要給你們找個穩妥的地方長期安頓著,一直到十八周歲能夠獨立在社會上活動,絕不能落到警察手裡。希望就全寄托在那個男人的身上了,我們一定要敲詐成功,而且我們一定要裝出有底氣,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們也有把柄在警察手裡,不敢真的告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