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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1日中午後,幾名大學生發現了出事的汽車。而到現在為止,兇手再也沒和警方繼續聯繫。
高棟長久地看著筆記本里的時間記錄,心裡泛起了幾處疑點。
首先,兇手在工商所的人1月9日離開白象縣幾個小時後,就成功控制了整車人。人質卻是在第二天的晚上才被殺死的,那麼這中間空白的一天半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間隔這麼久才殺人?
其次,兇手明明已經把人質殺死,為何還要在第二天早上打報警電話,威脅不按他的要求,會在1月12日把人質殺死?他以為這種讓政府自打耳光的要求會得到同意?
目前唯一較明確的一點,就是兇手的犯罪動機。
兇手從頭到尾都沒提過錢,甚至昨天車子裡抬出的屍體,錢包中的財物也基本完好,只不過被燒成了灰。這些燒成灰的現金初步清點就有兩萬多。顯然,兇手不是為了錢。
普通的仇殺?沒道理一車人都和他有仇,犯下這麼驚天動地的案子。
排除錢和仇殺這兩個動機,那麼僅有的動機就是報復工商所的人了。
從他的那個電話,可以判斷此人應該極端痛恨工商所的亂收費,所以不但要殺死工商所的所有人,還要求登報向社會道歉,讓工商所顏面掃地。
這得多大的仇恨才敢犯下這種罪行呢?
這時,高棟手下的刑偵隊長張一昂走進辦公室,道:“老大,昨天發現車輛的幾個大學生重新請到局裡做詳細筆錄,這是筆錄副本。”張一昂把幾張紙放到桌子上。
高棟隨便看了幾眼,就放到一旁,問:“我聽說這條山路已經廢棄多年,因為中間有多處塌方,路口也被水泥墩攔了起來,兇手是移開一個水泥墩後,把車開進去的,平時根本沒人往那兒走,怎麼這幾個學生這麼巧,偏偏從那條路去山裡面露營?進山就這一條路嗎?”
“那倒不是,這條路封閉了,另有一條前幾年造好的路進山。這幾個學生說因為這條路沒人走,所以他們特意挑了這條路,他們的露營有點野外生存體驗的意思。我們調查了幾人的身份,他們都是今年剛進大學的大一新生,原先是高中同學,彼此幾個很要好。今年過年早,所以學校放假也早,他們最早的7號就放假了,最晚的9號放假,去露營的決定是9號晚上他們幾個人聚會時臨時確定下來的。”
“誰提議這條路線的?”
張一昂拿起筆錄副本,目光搜尋一番後,指著其中一人的名字說:“這人提議的,他們選擇了多條路線,最後考慮到幾個人都住縣城,彼此碰頭後從這條路最近。”
高棟看了這個人的信息,是上海一所大學的,9號才放假回來,不可能有作案時間,又粗略掃了一遍整個筆錄,確定他們選擇這條路線也僅是巧合。並且這幾人學生身份已經查證,不存在犯罪可能。
他點點頭,讓張一昂先繼續去查線索。
高棟看著這份筆錄,現在已經弄清了,燒毀的車輛和屍體在兇手約定的日期前被提前發現純屬巧合。
這幾個學生的出現,並且提前發現了屍體,是隨機事件,是個意外,是兇手沒預料到的情況。
假設,昨天這幾個學生並未發現屍體,恐怕警方現在還在為能否成功解救人質煩惱呢。
兇手從昨天早上的那個報警電話後,到今天早上,再也沒有聯繫警方,想必是看到這麼多警車開向西南面的老公路了。
如果沒有這幾個學生提前發現屍體的意外,兇手接著會怎麼做?
現在對兇手的一切依舊一無所知,甚至對方是幾個人也不知道。——當然,除了動機非常明顯。
一切等待監控了,昨天晚上高棟連夜派人去紹市服務區拿監控,現在正安排了三十多號人查看,相信很快會有結果。另外,今天也派人去查別克車上高速時領的通行證,根據通行證就能確定車子是幾點幾分從哪裡下的高速了,到時再提取監控和照片。
第八章
中午,專案組就最新偵查結果召開討論會。參加會議的除了縣局的幾個領導和刑偵隊的骨幹成員外,還有省市兩級的刑偵專家,餘下的都是高棟從省廳帶來的嫡系精英人馬。
高棟先是轉達了公安部和公安廳的領導意見,說上級對這次案件極為震驚,要求專案組不惜一切代價及早破案。除了破案之外,當前最重要的自然是保密工作,對外宣稱是車禍,其他安撫被害人親屬的相關工作由局長馬黨培出面,和縣政府協商處理,省政府也會在今天派專員到縣裡指導工作。
專案組當前的唯一任務就是破案。
介紹完後,高棟按部就班地讓各偵查小組介紹到目前為止掌握到的情況。
張一昂先說了昨天早上那個報警電話的事,經過最終確認,報警電話用的是工商所所長王紅民的電話,對方是提前通過電腦合成了錄音,撥通110電話後,播放了錄音,自始至終沒有開口。這也是為什麼接線員問話時,對方不回答,直接繼續他的錄音。
兇手從頭到尾僅打過這一個電話,現在查明電話是在縣城城北一帶打出的,目前手機已關機,警方已安排技術人員24小時監視,一旦重新開機將很快查出具體位置。但如果兇手不開機,那麼電話的線索就此斷了。
接著陳法醫介紹物證勘查情況,車上五名死者全部是男性,致死原因是扭斷頸椎,手法很專業,懷疑是退伍兵或接觸過相關工作的人員為主。
死亡時間都在1月10日晚上11點到12點間,也就是說,工商所人員失蹤的第二天晚上,兇手殺死了他們,第三天撥打了那個所謂的“綁架電話”。
死者身上衣物大部分被燒毀,沒找到可供辨認的證件,所以五名男性死者的具體身份還要等DNA的進一步鑑定。失蹤的一名男性和一位名叫朱夢羽的年輕女科員,目前依舊下落不明,李衛平帶領的搜查隊還在擴大搜索範圍。
案發現場比較有價值的線索就是兇手當時走下路基,在燒毀的別克車周圍留下了多處腳印。由於車燒得幾乎只剩個黑色鐵架子,所以兇手留在車內外的指紋、DNA這些東西無法提取了。
到現在僅有這麼點線索,高棟微微有些惱怒地點點頭,轉而又問張一昂:“監控的事安排怎麼樣?”
“早上紹市服務區的幾個監控錄像已經帶回局裡,現在我們和市局的人正在聯合查監控。監控顯示,別克車是在1月9日12點不到進入紹市服務區的,暫時還沒找到車子離開監控的情況。由於杭甬高速是省內的主幹道,紹市服務區又是沿路最大的一個服務區,1月9日是星期天,車流量較平日大,所以這部分工作量很重,但我們共有三十多個人查監控,最遲明天也該有結果了。”
高棟抿嘴說了句儘快,又問李衛平:“縣裡通往這條山區老公路方向的沿路監控也在查嗎?”
李衛平略顯為難道:“縣裡有多條道路都通往老公路方向,靠近老公路處至少四五公里內沒有設置監控,是片偵查盲區,不過這個距離外的最近監控正想辦法搜集。另外包括加油站、酒店等單位門前的監控,我安排人實地去看,有需要的話也會一併調過來。”
“別克車上高速領的通行證呢?查清通行證,就能知道車子是什麼時候從哪個口子下的高速,那樣調沿路監控查就方便多了。”
車輛進入高速收費口時,會拿到一張通行證,收費站的電腦系統里,會記錄這張通行牌的序號,但不會記錄車牌號。所以沒有牌照或者套牌的車輛,同樣可以駛入高速,不會有任何人阻攔。
不過每輛車進入高速收費口時,拿到通行證的同時,收費口的監控會拍下該輛車。
現在通過別克車GPS行駛記錄,很容易能知道車子大概是幾點幾分上的高速,只要警方調來高速入口的監控,查到別克車是幾點幾分幾秒拿到的通行牌,再找出該通行牌的序列號,然後通過高速收費的電腦系統,查出別克車是幾點幾分幾秒,從哪個高速出口下的高速,調取該出口的監控,就能找到別克車當時的畫面。並且還能通過這條路徑信息,調取沿路的監控,查出別克車當時誰在開。
“我們的人早上剛去路政部門,應該很快就有結果了。”
“好!”高棟對手下各方的效率還是很滿意的,畢竟這是大案,誰也不敢馬虎,他想了一下,看向所有人,“現在偵查工作剛開始,案件的很多細節還不清楚。首先兇手是幾個人,我們不知道。其次兇手是否還會再打來電話,也不知道,但從昨天早上以後,兇手再也沒打過電話,我想對方應該不會再打了,並且很有可能此刻已經開始潛逃,所以我們目前必須抓緊確定嫌疑人,才能早日把兇手抓獲歸案。對於案子的接下去偵破,大家有沒有什麼想法?”
下面坐著的一位市局的老刑警道:“這案子很蹊蹺,按GPS顯示,別克車一路開到紹市服務區,中間沒有停留,也就是說,這期間車輛在運動狀態中,兇手不可能有辦法控制一車人。等到別克車進入紹市服務區後,在服務區內車輛GPS失去了信號,與此同時所有人手機先後都關機了。照此推斷,兇手是在服務區動手的。但紹市服務區是個特別大的服務區,平時車輛就很多,星期天更多。兇手要綁架一車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熱鬧的服務區,不鬧出一點動靜就把所有人制服了呢?”
另一名刑警猜測:“會不會服務區內車輛GPS斷了,所有人手機關了只是兇手設置的掩護,實際上兇手早就控制了一車人,之後帶上所有人的手機,然後故意把別克車開到服務區,再斷了GPS,關掉手機,造成兇手是在服務區綁架一車人的假象?”
張一昂馬上否定了這個猜測:“不可能,監控拍到的畫面顯示,別克車開入服務區時,車前正副駕駛座分別坐著司機林小峰和所長王紅民,兩人狀態都很自然,絕不像被人控制的樣子。GPS行駛記錄顯示,在此之前車輛沒有在路上停留,綁架需要的時間不具備。車輛開進服務區後,僅過了不到十分鐘,就發生了GPS斷了和手機集體關機。這證明車輛是在開入服務區後,一車人才被控制的。”
剛才的刑警道:“可這也解釋不通,有什麼辦法能在短時間內控制一車人呢?除非用槍威脅,可這也不靠譜,一來這是服務區,周圍人很多,掏槍風險太大。二來這是輛七座的別克商務車,不是大巴車。如果是大巴車,車上衝上來一人,拿槍說不定可以威懾住一車人,可這輛七座商務車,工商所剛好七個人坐滿,就算突然來一人拉開車門,拿槍威脅,車內人坐的位置高,大可以踹出一腳關上車門。即便沒有這樣的隨機應變,兇手也不會一直拿槍站在門口,他必須上車,可車內空間小,兇手上車,他必須低頭縮身,此時,車內的幾個大男人,只要有一個人按住他的手,兇手就被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