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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法醫接著道:“另外他平時經常上網,從他的一些個人簽名、心情日誌里,也找到一些他案發前心理活動的佐證。”
“是嗎,給我看看。”
陳法醫把整理好的一份文件交給高棟,上面是他長達一年多的網絡簽名、心情日誌等,重點的地方已經印成了黑體字。
高棟從頭到尾大致地看了一遍,這份文件的一開始,似乎都是很正常的心情記錄。包括發工資、發獎金,兒子如何了,他和老婆吵架了,買的基金虧損了,各種各樣快樂和抱怨都有,很生活化。看得出,這個內向的傢伙心理情感還是很豐富的。
但自從10月4號開始,似乎開始了有一些變化。
10月4日,猝不及防。
10月10日,生活總是不容易,也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吧。
10月17日,在忐忑中度過每一天,希望明天都是新的開始。
10月29日,不要在乎壓力多大,好好地做自己,所有不開心的事一定都會過去的。
11月8日,生活確實好累,但是想想孩子,我要堅定地走下去。嗯,我一定要堅強。
11月20日,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坎。
11月27日,未知的世界才是最可怕的。
高棟注意到,從10月份開始,林小峰的各種心情簽名,更新得越來越少,12月以後,他再也沒改過簽名。從他在網上的聊天記錄中,也發現了這個規律,12月以後,他幾乎沒在網上聊天了,偶爾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相反,過去的聊天記錄中,看得出他還是個很活躍發言的人。
陳法醫在一旁道:“從他上網情況看,越接近案發,他越不正常了,和他生活中的情況符合。看來毫無疑問,他就是兇手。”
“好吧。”高棟點點頭,答案已經很清晰了,林小峰在案發前幾個月的異常舉止不會是巧合,他作為一個極端犯罪者的輪廓躍然紙上。
儘管對於他犯下這樣大案的直接動機並不太明確,但作為警察,見識過各種各樣的罪犯,高棟知道,有些人為什麼要走這條路,連他自己都說不出來,他如果自己能說得出來,反而是他心智正常的表現,反而就不會走這條路了。
許多內向沉默的人,總是把生活中的各種瑣事、宿怨,像種子一樣埋在自己的心底,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底眾多充滿仇恨的種子已經吸足了水分,只待一個刺激,最後一根稻糙壓彎了駱駝,他會像火山一樣,噴薄爆發。
連續殺人犯,肆意殺人的傢伙,或是無固定目標的殺人者,大都是這種性格。
接下來抓捕是一方面,弄清楚整個犯罪過程是另一方面。當然,犯罪過程這個最困擾高棟的難題,還是需要從監控著手。
想了想,高棟抬起腳步,走向了查監控的辦公室。
第三十七章
“怎麼樣,所有顏色的別克進出數量都統計過了嗎?”高棟過來時,看到李衛平和馬隊正在一起商量著。
李衛平抬起頭道:“統計過一遍了,現在還在進行第二次的複查。”
“哦?結果呢?”高棟很是期待。
李衛平抬了下眉毛,表示無奈,拿起手裡的列印紙,道:“從監控下面進入服務區的這款車共計382輛,出去的共381輛,少了一輛。其中白色的進來40輛,出去40輛。晶灰的進來65輛,出去65輛。咖啡色的進來57輛,出去57輛。藍色的進來147輛,出去147輛。唯獨銀灰色的,進來73輛,出去72輛,少一輛。有三十多輛車停留超過了1個小時,我們一一和對方單位確認過,也聯繫了開車當時人,均排除了嫌疑。另外出入服務區開車的司機也對過了,全是同個人。並且沒有找到長得像林小峰的可疑人物。”
高棟皺著眉,鼓著嘴,來回踱步了數圈,方才停下。
這個結果把徐策的判斷也給否定了。
徐策說車子只可能是經過了偽裝後,從監控下面光明正大地出去了,所以才需要統計進出的車子總數。
可現在的統計結果,進來382輛,出去381輛,這381輛的車牌都核對過,都是進來的那些車,唯獨少了工商所的那輛。
如此說來,工商所的別克車並不是直接從監控下面開出去的?
上天入地不可能,要麼被吊車拖出去,這個已經調查過服務區外圍,排除了可能性。要麼就是被裝上一輛更大的貨車,離開了。可是服務區貨車客車中間有隔離呀,別克車是怎麼跑到另一邊,被裝上貨車了?
高棟抿了抿嘴,看向兩人道:“這不可能啊,既然是這個結果,那你們說別克車是怎麼出去的?”
李衛平道:“我跟馬隊商量了一下,我們覺得只可能是裝上其他貨車出去了。”
“可是張一昂他們幾次去了服務區調查,服務區客車和貨車區中間有鐵護欄隔著,並且有人員在管理,它怎麼跑上貨車的?”
李衛平道:“我覺得我們過去把別克車在服務區消失想得太複雜了,我認為最可能的情況是,林小峰把護欄搬開了,開進貨車區,上了一輛貨櫃式的半掛車走了。護欄只是放在地上的,要搬動很容易。雖有人員管理,人為管理總有疏漏,並且人員管理的主要時間段還是集中在車流量大的時候,如果等到晚上夜幕降臨,服務區沒多少車輛時,也不需要人員現場管理了,這時他在把護欄一搬,快速上車開到貨車區,隨後上了貨櫃車,從監控眼皮底下開出了服務區。這種情況我們很難查了,服務區每天有大量的半掛車進出,每一輛車都有嫌疑,別克車上了其中一輛大貨車後,事後也沒法從大貨車上查出痕跡,只能通過口頭詢問,但口頭詢問的結果是,我們無法判斷對方是否在撒謊。並且需要詢問的至少上千名大貨車司機。這塊工作……沒法查。”他皺皺嘴,露出為難的樣子。
馬隊也道:“我也同意李局的看法,我們倆商量了各種辦法,全都排除過了,只剩別克車裝上大貨車,但這樣一來,貨車這環節的排查工作量太大,且無從判斷是否有人撒謊,結果不可靠。”
高棟緊皺著眉,道:“可是如果這麼說,林小峰就存在同夥了,這同夥怎麼查是個大問題了。”
李衛平道:“這也未必,一種情況是,林小峰租了輛貨車,事先就已經把貨車開進服務區,或者他事先把貨車就近停在高速附近的地面道路上,他下手成功後,再走下高速把貨車開上高速,開進服務區。另一種情況是,林小峰跟某個貨車司機聯繫好,謊稱他有輛違法車輛停在服務區里,怕被查,需要貨車幫忙運出去,開出有誘惑力的運價,貨車司機也樂於效勞。行動時只要把別克車裡面的人安置好,不讓司機靠近發覺異常,事後快速給完錢,離開,從頭到尾不讓司機接近別克車,這也行得通。”
高棟搖搖頭:“這聽著像是神話,太不靠譜。”
李衛平道:“可是目前的情況,這也是僅有的合理推斷了。對了,我聽法醫組的人說從林小峰單位的抽屜里搜到了一瓶迷藥?”
“沒錯。”
李衛平道:“現在連物證也確鑿了,只要抓住林小峰,關於犯罪過程的疑問全都可以找到答案了,也能早點結案。”
馬隊也笑道:“是啊,這一個林小峰,害苦了咱們這麼多人,再過十天就過年了,弟兄們都想能早點破案,回家過年呢。”
高棟笑了笑,道:“我也想,好吧,今天就先這樣,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我們明天再開會商量下怎麼抓林小峰,現在這傢伙躲到哪去了,誰都不知道,要抓他可不容易。”
第三十八章
“出去的別克車比進來的少一輛,其他顏色的進出數量均相同,唯一銀灰色的少了工商所的一輛。這個結果……”電腦那頭,徐策在微微沉吟後,立即肯定地說,“你們的調查有問題。”
“有問題,不會吧,每個調查步驟我都派了不同的人,反覆查了,怎麼可能有問題?”高棟似乎不滿徐策對他手下能力的質疑。
“必然是有問題的,按已知條件建立數學模型的結果是唯一的,不會出錯。出問題的可能性有兩點。第一種情況,數學模型的建立條件是錯的,服務區並不是完全封閉的,或者客車區和貨車區之間有通行的辦法。如果是這裡錯了,那麼‘盒子’模型的產生條件就不存在了,別克車消失有多種解釋。第二種情況,如果前面的幾項調查是確認無誤的,問題還是出在進出別克車的數量上,你們統計錯了。”
高棟鼻子呼出口冷氣,他對手下的能力絕對信任。這不是信任某一個人的能力,因為這幾項調查都是派了不同的人反覆多次查證的,如果這都能出問題,那他手下集體都是廢物了,還破什麼案?
他甚至後悔今天晚上又給徐策打了電話,徐策不但沒有給出更好的建議,反而說是他的人調查有問題。
徐策又接著道:“剛才聽你說,林小峰的犯罪證據已經確鑿了?”
高棟有些不情願,但考慮到已經跟徐策聊了幾次,他對這案子細節也知道很多,對幫助自己也挺上心的,還是開口道:“是的,今天我的人搜了他家和單位,也詢問了很多人,得知他是個性格內向的傢伙,極端犯罪者大都是性格內向的人,總是把事情累積在心裡,對很多事就是放不下,看不開,走上不歸路。根據他老婆筆錄,他從去年10月份開始,整個人就顯得有些異常,悶悶不樂,心裡似乎裝了很多事,但問他,他就是不開口。他的上網記錄也證明了這點,他過去是個挺熱衷網絡聊天的人,但去年10月份以後,網上聊天頻率明顯少了,他的心情簽名也隱晦可見他當時的情緒想法。另外還從他單位里搜出一瓶迷藥,更確信了他犯罪的嫌疑。”
“迷藥?是吃下去的那種嗎?”
“對,通常犯罪分子會加在飲料酒水中,誘使受害人喝。”
“真有這東西嗎?我不是很清楚,儘管看過媒體報導,但我總懷疑是不是誇大其詞。”
高棟解釋道:“有些報紙上說的確實誇大其詞了,其實迷藥的主要成分是安眠藥和制幻類的成分,如果服食的量不是很大,並且你個人意識堅定,就是不肯睡覺的話,會感到頭暈,但還能堅持住。就像普通劑量的安眠藥對頑固性失眠作用有限。所以犯罪分子常常選擇酒吧之類的場所,混在酒精里讓被害人服食。但如果大劑量服食,效果就很明顯了。人的意志抵抗不了大劑量的藥物作用,尤其是本人並未有所防備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