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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格東悶紅著臉,他不敢跟老領導頂真,只好點頭道:“我會考慮一番的。”
朱國山道:“你自己是要好好想想了,我過幾年就退休了,我子女工作都已妥當,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也是能力最強的,我一向最看好你,實在你性子不適合做這行。哎,等這案子破了,靠這筆政績,加上我找老朋友說說,努力下讓你換到沿海市級的大縣,或者進市局的刑偵處乾乾,總在這麼個內陸縣城呆著也沒出息。”
王格東忍著眼淚,感動道:“老大,你這麼為我費心,我……我……”
朱國山拍拍他的肩膀:“其他都是次要的,關鍵是你換個環境後,要學著變一下自己的性子,懂得變通。好了,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說多了你心裡總怨我囉嗦。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把這起連環謀殺案破了,案子要是破不了,你的處境就更艱難了。”
第六十三章
范長根夫婦被害的第二天,徐增就聽說了,他倒抽了口冷氣,連派出所所長都敢殺,而且是在縣領導集體居住的小區被殺的,這案子註定要捅破天了。
很快他就聽聞省公安廳成立了專案組,由著名刑偵專家朱國山帶隊,立即趕赴金縣,所有周邊縣市兄弟單位全部都要協助配合,以抓捕兇手為近期最重要工作。金縣公安局及下轄的各鄉鎮派出所,全部由專案組統轄管理,包括治安分隊、經偵隊等其他部門,暫由專案組統籌近期的工作安排。
一夜之間,所有資源全部集中起來,目標直指抓捕兇犯。
徐增既心中為陳進的處境擔憂,又想不明白一件事。聽公安的朋友說,他們根據監控測算出了兇手身高,以及模擬出大致的體重,之後翻出甘佳寧前後幾屆同學當年的體檢記錄,所有符合兇手身高的人員全部進行了調查,結果全都排除了。
照理說,身高是不會變的,即便是變,也是年歲增長產生輕微的駝背,但大致是差不了多少的,陳進是甘佳寧的同班同學,查身高應該很快就揪出他來,可是他是怎麼躲過去的?
對於這個問題,他沒法問公安朋友有沒有查過一個叫陳進的人,他想著或許陳進人在國外,警方沒有調查深入罷了。
除此之外,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陳進這一回到底找了誰來做他的幫凶。公安的調查結果顯示,很顯然的證據是此案有共犯,所有人都知道這案子有共犯,可是這共犯是男是女目前都毫無線索。徐增腦中把所有陳進認識的面孔都想了個遍,實在想不出誰會冒著槍斃的大罪幫他作案。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擔心天羅地網下,陳進最後還是逃不出去。如果那樣,他進了公安局,若王格東懷疑我是知情人,在刑訊逼供之下,陳進能忍住不招?自從上一次見面後,他相信陳進不會害他,但在逼供中,誰能保住自己的立場呢?
像這個捅破天的大案,一旦暴露出來自己是知情人,誰也護不了自己了。
苦思半晌,徐增面對眼前的局面完全束手無策,中午出去吃飯,路過門口保安室,告訴他有個包裹,拿到一看,是個不認識的人寄的,電話一欄也是空白。他一想,這準是陳進上回說的包裹。
小心地收起,一個人回到辦公室偷偷拆開,裡面是個精緻的木盒子,掀開盒子,整齊地排列著二十根雪茄,每支雪茄上貼著英文,顯然是外國貨。
徐增不由皺起了眉頭,送來一盒進口雪茄做什麼?這個就是陳進說的但願不會用到的東西?莫非雪茄里藏了什麼東西?
徐增猶豫一下,抽出一支雪茄,扮斷,裡面是煙糙,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他把煙糙全部弄碎,確實只是煙糙,再無其他。
這算什麼意思?
徐增完全猜不透。但他想起陳進說過,永遠不要碰他寄來的東西,他不會害我的,還是聽他的,放到一邊不管。
對,陳進知道我這幾年很少抽菸了,所以會選擇送雪茄,這樣我不抽放到一邊也顯得很正常。他拉開抽屜,把雪茄往裡面一塞。
陳進疲倦地躺在家裡的椅子中,手裡握著藥瓶,面前放了杯水,杯旁不少水濺出,現在是冬天,他卻滿頭冷汗。
藥物控制頭暈的效果越來越短了,不能再拖了,范長根已經解決,只要再把范長根的小舅子張宏波處理掉,就能完成她的所有心愿,所有事情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今天補了半個月前拔的牙,所有的後續工作都已完成,只剩最後一次犯罪。
不知道警方辦案查得怎麼樣了,想必范長根被殺在帝景苑內,一定很轟動,警方也一定加派了人手查我。這麼下去早晚還是會懷疑到我頭上,不過好在回顧了所有的作案細節,最後負責殺人的那位朋友從未留下任何的證據,想必目前警方甚至對那個朋友的性別也無從知道。
好吧,就是需要這樣,只要那個人不被查出,懷疑到我也沒關係。
陳進笑了笑,笑得很心滿意足,絲毫沒有任何傷悲。
第六十四章
專案組動員會已開完,夜已深,王格東辦公室里,他和朱國山兩人一支接著一支點起煙,分析著案情。
王格東道:“整個案情不算複雜,但兇手手段很高明。”
朱國山點點頭:“今天看了詳細卷宗,又聽了你的辦案經過跟何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才知道還有這樣一號兇手的存在。現在唯一明確的就是犯罪動機了,兇手不圖財,只害命,而且所有被害者都指向甘佳寧的事。但兇手的下手對象是有選擇的。”
他頓了頓,王格東認真地聽他講下去:“第一次作案,兇手目標是江平的遺孀和兒子,這很顯然,江平是打死何建生的直接兇手,同時甘佳寧炸死三人後,江家也多次找何家尋仇,這點兇手一定早看在眼裡了。接著,兇手的目標是李剛一家。李剛與何家案子無關,只是剛巧協調時被甘佳寧炸死了。此後李家也多次找何家尋仇。兇手殺害李家,完全是因為李家來找何家尋仇這一點。街道主任陸衛國也被炸死,但他家從未來找過何家,所以兇手沒有對陸家動手。此後,兇手的目標就鎖定在了江平的上級,也是何建生被打死的間接兇手范長根。你看出了什麼名堂沒有?”
王格東尋思一下,道:“兇手的殺害目標分成兩類,一類是所有事情源頭的始作俑者,另一類是雖和何家沒直接關係,卻因甘佳寧事後到何家尋仇的。”
朱國山道:“如果兇手殺人分這兩個方向,那麼他如果還會繼續犯罪,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王格東脫口而出:“張宏波,所有事情歸根到底,都是范長根這位小舅子惹出來的!”
朱國山道:“你明天馬上派人手,穿便衣,找張宏波說一下事情的嚴重性,另外多派幾名便衣,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保護張宏波。前幾次作案中,兇手都沒直接和被害人接觸,而是用了化工毒藥,所以一定要告誡張宏波注意飲食,決不吃任何外送食品,另外便衣要把他起居和工作環境的周邊好好檢查一番,以免留下後患。如果在跟蹤保護中,發現任何可疑人員,直接控制起來。除了張宏波外,另幾位江家、李家的親戚,曾經找過何家麻煩的,也要跟蹤照顧一下。人手問題嘛,張宏波這邊你們刑偵隊的直接跟進,其他人的安防工作可以讓治安隊和下面派出所的調用。”
“好,明天一上班我就安排。”
“咱們再回到案情上來,除了那名胖子外,另外一名幫凶的身份信息一點點線索都沒有?”
王格東嘆口氣:“查不出,第一次胖子在安樂路上對江小兵下手後,他是一個人出來的,江小兵屍體肯定是被車子運走才不會被監控拍下來,但一共五十多輛車,每輛都在第一時間進行了問詢,可是沒有結果。第二次殺李剛一家,小區監控拍到胖子在犯罪前離開了,顯然最後操縱遙控器是另有其人。”
朱國山沉吟著:“這麼說來,到現在為止幫凶是男是女也不清楚了。”
“沒錯,包括當初殺害江小兵後,偽裝綁架案,電話中的聲音是兇手還是幫凶也無從判斷。”
“兇手精通化工,又為何家復仇而來,證明兇手和甘佳寧的關係非同一般。那麼這個幫凶和兇手之間又會是什麼關係呢?莫非是夫妻?現在也不排除幫凶是女性的可能,因為幫凶只做了兩件事,運走屍體和操作遙控器,這兩件事女人也可以辦到。”
“但夫妻的話,妻子怎麼會幫助丈夫,為了另一個死去的女人而實施犯罪呢?”
朱國山道:“如果兇手是女人,胖子才是幫凶呢?妻子和甘佳寧有著深厚的友誼,胖子是幫助妻子殺人。”
王格東恍然大悟:“難怪查遍了符合胖子身高的老同學,也沒找出誰有犯罪嫌疑,如果答案真是這樣,就講得通了。我明天就去查甘佳寧的女性同學!”
朱國山思忖片刻,又自己搖搖頭:“我這個假設有點不靠譜,你千萬別被我打亂了思維。女性同學,就算當年的關係再密切,無非也僅是朋友關係,而且女性間的友誼,往往不太堅固,好吧,就算很堅固,但我實在沒法想像女性會為了友誼而拋開自己的人生去犯重罪。”
“老大,那你的看法是?”
“我暫時還沒想出其他合理的解釋,咱們還是先等明天范長根案子的勘查結果吧。”
第六十五章
第二天中午,林傑到辦公室跟兩人報告:“老大,范家案的勘查結果出來了。市局毒化實驗室提取了牛奶的存留物,證明果然是砒霜中毒,而且牛奶中的砒霜量非常大,超過了砒霜在水中溶解度,砒霜甚至以固體沉澱的方式存在牛奶瓶中。法醫說可能是兇手考慮到牛奶對胃黏膜有保護作用,所以才放入了大劑量的砒霜,確保必死無疑。同時,還檢測出極其微量的硫,工作人員拿了同款牛奶做對照實驗,對照組中未發現硫,表明硫也是兇手放入的。”
王格東不解:“那又說明了什麼?”
林傑道:“法醫的意見是,兇手所用的砒霜,是他用雄黃自行經過氧化反應得到的,因為雄黃里含硫,所以提取後的三氧化二砷中,也混著微量的硫。”
王格東看向朱國山:“砒霜是兇手自己用雄黃提煉的,雄黃到處能買到,這犯罪工具的追查還是如之前一樣,沒法進行。”
朱國山顯得有些無奈,他辦案幾十年了,遇過的投毒命案,也是農藥、老鼠藥等農村裡的尋常案子,他也只聽過沒有親自見識過兇手用上尼古丁、氰化氫等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的劇毒品。尤其是這個兇手毒藥都是自己用普通物質合成的。他抿抿嘴,只能道:“其他情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