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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抬起臉,嘴角有破損,沾了血跡,眼神惶恐不安。
高棟道:“你先說車子是你自己的,現在又說是別人賣給你的,誰賣的?”
那人哭著道:“領導,我真想不出賣車子的人長相了,我求你們不要打我了。”
高棟眼神一橫,道:“他們對你刑訊逼供?”
那人道:“是啊,領導,我沒犯事,為什麼抓我啊,他們還打我,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待我啦!”
高棟冷哼一聲,站起身,道:“小張,走吧。”
張一昂奇怪道:“老大,不問了?”
高棟哼一聲,沒答話,甩身走出了審訊室,來到旁邊一間辦公室,剛好陳隊也在,高棟瞪了剛才兩位民警一眼,道:“剛才你們打他了!”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原本見那傢伙說話不老實,當然要教訓教訓,沒想到那傢伙居然在高棟那裡告狀,高棟看起來是滿臉的怒容。兩人不敢答話,只能把求救的目光對向他們的直接領導陳隊。
陳隊不敢對視高棟的眼睛,只能尷尬地應著:“高……高局,他們倆也是看他不老實,所以——”
“所以就打他了!”高棟冷聲道。
沒有人敢應話。
高棟道:“誰教你們打人打臉的?”
他們不明白高棟的意思。
高棟話語稍微軟了下來:“現在辦案處在風口浪尖,別說外面的輿論影響,就是我們系統內,這日子也不好過。案子還沒進展,別惹出新花樣來。要是這傢伙跟案子沒關係,把他放出去後,他在外面說警察對他刑訊逼供,再或者找媒體告狀,怎麼辦!”
陳隊小聲道:“那……那他要是不肯說,怎麼查?”
高棟道:“別整出外傷,也別讓他亂說話咬你們尾巴,趕緊問出結果來報我。”說完,轉身就走。
兩名警察不明所以,問陳隊道:“高局是什麼意思?”
陳隊畢竟比他們倆有經驗,馬上就心領神會,道:“這傢伙要是嘴巴再硬,打得更狠點,就是別出外傷的打法,也封牢他嘴巴,別讓他亂說什麼警察刑訊逼供的事,把他徹底弄怕了。”
兩人頓時醒悟回來,這時才明白,高棟原來不是怪他們刑訊逼供,而是怪他們把他臉上打出血來了,而且還張嘴就說警察刑訊逼供。看來領導就是領導,就算刑訊逼供,也說的這麼有藝術性。
第二十九章
沒過多久,陳隊找到高棟,道:“高局,嫌犯交代說電瓶車是個江西人賣給他的,他開電瓶車修理店,既賣新車,也賣二手車。”
高棟道:“既然如此,一開始他為什麼要嘴硬?”
“他說那伙江西人是個盜竊團伙,經常偷電瓶車拿到他們這種店裡銷贓。他一是擔心供出銷贓的事要坐牢,二是擔心供出了那伙江西人,會遭報復。”
高棟琢磨片刻,這車是伙盜竊團伙弄過來的,莫非盜竊團伙把兇手的車子給偷了?
他寒毛一豎,不會這麼巧吧!
無論如何,先要抓獲這隊團伙再說,即便是他們偷的,也該記得從誰家偷的。
高棟便道:“那好,這店老闆先關著,咱們替他擺平這伙江西人。你馬上安排人,按店老闆供述的情況布點抓人,這幫人一個都別漏了。抓到後可以稍微宣傳一下,畢竟現在命案沒破,算是打掉個盜竊團伙,也可以向市局申報一下。”
這次破案效率很高,一個蹲在白象縣長達兩年之久的七人盜竊團伙,在半天的時間裡,就被整個端掉。
傍晚,高棟吃完飯,就接到陳隊電話:“高局,這夥人全抓到了,您要不要親自審?”
“好,我這就過來。”
高棟走進其中一間拘留室,身後的陳隊指道:“高局,這傢伙就是店老闆說的賣他電瓶車的那個人。”
高棟盯著鐵窗後的那張臉,看似還不到二十歲的小青年,這小青年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歪頭望著高棟。
高棟看了他幾眼,比較厭惡這傢伙的表情,問了句:“叫什麼名字,年齡,住址,工作?”
小青年撇嘴道:“身份證上都有,你們自己看,別問我。”
“你他媽——”陳隊正要罵人,高棟攔住了,繼續道:“挺有脾氣的嘛,”他指了指鐵窗外停放著的那輛電動車,道,“這車是你的,還是你偷來的?”
小青年瞪了高棟一眼,道:“我沒見過這車子,你們抓我幹什麼!”
高棟牙齒咬了咬,又道:“我在好好問你話,你別自己找不自在,說,車子哪來的?”
小青年似乎有些被他沉著的氣勢鎮著,低頭嘀咕著:“我又不知道,抓我做什麼。”
高棟吐了口氣,最近這場命案已經搞得他焦頭爛額了,這蠢貨還在他面前賣萌。他轉過身,對陳隊說了句:“這傻比看樣子沒進過號子,教懂他做人了再叫我。”
高棟回樓上的辦公室坐下還沒五分鐘,電話就傳來了,陳隊告訴他,這小子願意招了。
高棟抿抿嘴,重新去見那小青年,此時小青年受過了教訓,眼中布滿血絲,整張臉都是害怕的表情。
高棟道:“車子哪來的?”
小青年低頭回答:“我偷來的。”
“在哪裡偷的?”
“建設路旁的帝景園外面的一條路上。”
高棟看向陳隊,陳隊解釋道:“帝景園是縣裡的一處高檔別墅區,那附近一共有三四個高端樓盤,有錢人住在那塊很多。”
高棟心中一想,有錢人這個身份定位,倒和他想像中的兇手接近。可惱的是面前這傻比青年,偷什麼不好,居然把兇手的作案工具給偷了!要不然,他們警方很可能有機會把兇手人贓並獲了。
高棟道:“你偷的這個車的車主,長什麼樣,你能認出來嗎?”
“我沒看到過車主。”
高棟眉頭微微一皺:“車子停在路邊哪裡?”
小青年道:“在路邊一個角落上,我那天本沒想偷車,是去網吧玩,路過時,看到那裡剛好停了輛電瓶車,我看車上鑰匙還插著,主人忘記拔了,我等了幾分鐘,看看沒人過來,就順手騎走了。”
“鑰匙也留在車上?”高棟眉頭一皺。
“恩,我真是順手騎走的,不能說偷啊。”
高棟冷聲道:“鑰匙本來就留在車上,你沒說謊?我警告你,你說的我們會再查證過,你要是敢說錯一句話,我把你往死里整!我再問你一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車子是你撬的,還是鑰匙本來就在車上?”
小青年哭著道:“我說的真是實話,鑰匙是在車上。”
高棟心裡頓時沉了下來,鑰匙本來就留車上,兇手可不會這麼粗心大意。一定是兇手故意留的,他覺得這車子早晚會被我們查出來,銷毀藏匿的難度都大,容易露出馬腳,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鑰匙留車上,讓人給騎走了。
偷電動車本就很常見,你鎖得好好的,如果停在沒人的地方,不出半天,說不定車子就不見了。
更何況這輛車,不僅孤零零地停在沒人的角落,而且還留著鑰匙,這不是成心要讓人騎走嗎?
即便這小青年不偷,也會有第二個小偷,第三個小偷把這輛車騎走。
如此一來,線索不又斷了嗎!
高棟問了最後一句:“你哪天偷的?”
小青年仔細地算了算,最後問了自己賣車的日子後,才做出回答:“是賣車前一天,是11月30號。”
高棟沒再問話,轉身走出了拘留室。11月30日,兇手在11月23日到26日期間,跟蹤了李愛國,在11月27日到29日之間,跟蹤了林嘯。跟蹤工作結束後,第二天,他就把車帶鑰匙留在了路邊,讓人騎走了。
高棟長呼一口氣,所有的路,看似都堵死了。
第三十章
這幾天,全縣各個鄉鎮,各條街道,都貼上了懸賞公告。
公告上貼著一張圖片,是個人帶著帽子和口罩,騎著電動車。畫面中的這人除了耳朵,其餘身體皮膚幾乎都沒露出來,是男是女都難以確認,更不要說長什麼樣了。公告介紹說這人參與了一起兇殺案,極具危險性,希望老百姓但有知情的,就來向所屬的派出所舉報,破案獎勵20萬。
但幾天過去了,沒有接到一份舉報。
這在高棟的意料中,冬天騎電瓶車,戴帽子戴口罩的太常見了,誰會注意自己身邊經過的這個人呢?何況這位電瓶車男是在11月底期間露面的,現在都快12月底了,整整過了一個月,誰記得呢?
而林嘯那邊也是石沉大海,死活再沒出現過。林嘯失蹤案發生後沒多久,高棟就找人去聯繫手機運營商查手機信號,但直到現在,運營商的信號接收系統沒有收到他手機的任何信號。高棟知道手機信號的發送原理,這種情況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個手機的電池板被兇手拆掉了,二是這個手機目前完全處於信號覆蓋區域外的地方。不管怎麼說,林嘯失蹤案也查不下去了。
高棟一籌莫展,原本他岳父讓他接手這案子,是因為他們都以為這是場報復殺人的案子,很容易就能破案。這麼個既是大案,又容易破的案子交給高棟,能為他的政績添加豐滿的一筆,明年換屆有機會升到市局副局長,往後再運營一番,爭取四十歲之前把他拉上副廳級的領導崗位。如此一來,高棟仗著年輕的資本,本身又有本事,退休前很有潛力升到正廳級的位子。
唯獨沒想到,這居然是個無頭案。高棟接手了這個燙手山芋,遲遲交不上答卷,對他的前途只有負面影響。看來明年的升職有點麻煩。
徐策這邊最近幾天都很忙。
今天他和前幾天一樣,臨窗坐在半島酒店六樓的一間客房內。
半島酒店是五星級,一共高三十幾層,底下三層是飯店,四樓是私人會所,五樓以上是客房。
今天是他第四天住這間客房了。
屋子裡關著燈,顯得幽暗。
他身後的電腦里放著音樂消遣時間,懷舊風格,他喜歡八九十年代的老歌。
他坐在窗邊,看了眼手錶,現在快到晚上六點,他重新拿起帶夜視功能的望遠鏡,撩起厚重窗簾的一個小小角落,朝樓下的廣場望去。
這是個耐心的活,只有足夠的耐心,才能保證工作的完美。就像對付李愛國一樣。唯一的區別,這次的目標是張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