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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事人關華,在被人議論紛紛的同時,正拎著桶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骯髒的廁所,沖刷著那一坨一坨被當成護士長的排泄物。
本以為干一周就可以轉到護士站,去當實習的護士。可以,關華足足做了一個月的護工,掃了整整一個月的地。這一切都拜孫艷所賜。
但是最不能讓關華忍受的是,這一個月里,孫護士長每天都要變著法地教訓教訓關華,面對這個一直隱忍不發的年輕人,她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而相反的,那些字字刺入心臟的惡毒咒罵,已經超越了關華的承受極限。他恨不得殺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恨不得一寸一寸地割下她的肉。
最要命的是,整個醫院對關華都有一種排斥感,他好像是這所醫院內唯一不和諧的存在。這種被救命稻草排斥的感覺,時刻摧殘著關華的神經。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走進醫院,來接受這份助產男護士的身份。但是真正讓他崩潰的並不是謾罵和嘲諷,而是絕望。
這一天,像往常一樣打掃病房的關華,遇到了一個突發事件,病房裡的產『婦』出現了很嚴重的產後痙攣症狀,她的丈夫抱著孩子去找大夫遲遲未回來。產『婦』已經昏『迷』生命垂危,關鍵時刻關華扔掉拖把,緊急搶救了疼昏過去的產『婦』。
搶救很有效,產『婦』很快清醒過來。但是就在產『婦』低聲道謝之際,她看到了關華的臉,隨即被又嚇昏了過去。善良人的無心之舉,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巧的是這一幕正好被產『婦』的丈夫看到,他大吼一聲:“你幹了什麼?你個變態!”
“我是在救她!”關華為自己解釋。
“得了吧!你那是要嚇死她!”若不是懷中抱著孩子,這人恨不得衝上去和關華拼個死活。
心灰意冷的關華,一步三搖地跑出病房,迎頭正巧碰到趕過來的孫艷。
“你想死啊?嚇死人了還不戴口罩!”孫艷猛然看到關華,仍舊被嚇了一跳。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關華一把撕起孫艷的領子,歇斯底里地吼道,“草!你!媽!閉上你的鳥嘴!”
隨即他扯掉身上的護工綠衫,衝出了『婦』產科,沖向了醫院後院的太平間。
反鎖了門,關華抱著頭哭了起來,十八年的人生經歷怎麼就那麼悲劇!
父母給了自己名字卻將自己遺棄,三歲被人販子發現撿走,當了一個沿街乞討要飯的小乞丐,從而染了一生的怪病,七歲時被收容所救了卻沒有人敢領養,好不容易長大掙錢考上了醫專,卻被分到『婦』產科學助產接生,忍氣吞聲上完學,也找不到一份像樣的工作,想要救人卻把人嚇暈過去……
“失敗,我活著就是失敗。不,是天要我亡!”關華用頭撞著背後的門,否定著自己的人生。
“只有你們,不嘲笑我,你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最善良的死人。哈哈哈哈……”關華頭上流著血,癲狂地遊走在一具具屍體之間。
“這裡好安靜,這裡沒有人嘲笑我,沒有人排斥我。對不對,你們很喜歡這裡的安靜對不對?哈哈哈哈,我一死就能結束這一切,所有一切就都能結束了,都結束吧……”關華欣喜地躺在了空出的冰床上,感受著太平間的安靜和寒冷。
心跳在變慢,體溫在降低,關華心裡卻擁有從未有過的踏實。“原來死是這麼舒服……”
不知道躺了多久,關華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輕,身體慢慢飛了起來。就在他動一動手指便能『摸』到天花板時,雪白的牆旋轉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快。
一陣眩暈之後,關華出現在了一個神秘黑衣男人身旁,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站在了自己面前。
“塵歸塵,土歸土,各位,已死不能復生,該上路了。”黑衣人摘掉了墨鏡,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幻覺一般,關華看到那些躺在病床上的人紛紛站了起來,不對,不是那些人站了起來,而是一道淺藍『色』的跟他們一模一樣的人影站了起來。靈魂出鞘!關華腦海中閃現出了這個詞彙。
“幫幫我,我還有未完成的心愿。求求你,幫幫我吧。”一個『婦』人走到黑衣人面前跪了下來,空洞的眼裡流著更透明的淚水。
“中轉站里有專門的人幫你們完成心愿,不要再留戀人間,上路吧。”黑衣人說完一揮手,天花板隨即消失了,『露』出頭頂三尺上一股湛藍『色』的光柱,絲絲縷縷的藍光牽連到這些透明的人影身上,嗖的一聲,這些人影便消失在原地進入了空中的藍『色』通道里。隨著緩緩流動的光暈,消失在光柱中。隨即天花板再次出現,遮住了那神奇的湛藍『色』光柱。
關華的嘴都張成了一個大字,他忍不住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此刻的關華四肢都已變成藍『色』,只有胸膛還保留著一絲紅『色』閃爍著,不出五分鐘也會慢慢被藍『色』覆蓋。
“就差一點了,抗木昂!”關華用雙手扇著風,想加快藍『色』取代紅『色』的速度。
“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中,你確定要死了嗎?年輕人。”黑衣人戴上了墨鏡,微笑看著關華。
關華抬頭看向清瘦的中年男人,笑了笑:“死神大人,你不要急,我很快就死,馬上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