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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瑾年托著下巴,輕輕揚起唇角。拿起手機,拍下網頁發給聶羽崢,然後留言道:
“你說我幼稚,我看你才是幼稚鬼。竟然發動至少一千個學生來分析揣摩我,然後得出幾個和你不謀而合的答案。真不知該說你是膽大包天還是不恥下問。”
過了一會兒,他回:
“我只不過是撇去喜愛之心,客觀地評價一個人罷了。”
好吧,確實很客觀……
他接著回了第二句。
“沒撇乾淨而已。”
又被撩到了。祝瑾年捶捶胸口,搖了搖頭,自己真像一隻撞進蜘蛛精大網裡的小飛蟲,被這妖精一絲一絲纏緊,就快完全繳械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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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來臨,荒漠甘泉的各項工作都告一段落,聶羽崢留在鵬市,關注喬怡潼脫毒治療的同時,和聶羽倩一起招待遠道而來的父母,祝瑾年則回了平嶺市。
平嶺是一個被群山環繞的縣級市,屬J省北部的延豐市管轄,縣域經濟全省排名前三,早年,去往X省的火車都得經過平嶺,平嶺火車站就成為了J省的一大站。近些年,平嶺工業逐漸走下坡路,靠著周邊丹霞地貌區的詭譎變幻和名人名家故里文化的挖掘,旅遊業異軍突起。
故鄉雖好,但舞台太小。祝瑾年一心向外,上大學後忙於學業和實習,回來的次數很少,但每次回來都覺得平嶺大變樣,以前荒涼的空地建起高樓,小時候從未到過的陌生角落不知何時又建起了大型遊樂場。
她家住在鐵路邊,地勢很高,六樓而已,就能看盡平嶺夜晚的燈火繁華。年三十,她趴在窗台上,遙望遠方夜空時不時綻放的煙花和徐徐上升的孔明燈,忽然有種歲月靜好之感。
“小年。”周芙瑛端了杯梅子茶給她,身為母親,最是了解女兒的喜好,“這幾天都有些什麼安排?有空嗎?”
“媽,我不去相親。”祝瑾年並未將最近的感情生活如實交代,聶羽崢從她字跡里讀出的信息十分精準,她確實習慣於權衡,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絕不會透露半點訊息,以免徒增一遍遍解釋的困擾。
“我管你相不相親?若30歲還沒男朋友,老媽再幫你操辦這事也不遲。”周芙瑛嗔怪地說,“我廠里一個小姐妹的女兒今年就要高考,最近總是疑神疑鬼的,老覺得自己懷孕,還一直洗手,把他們一家人搞得……唉!操心啊!你不是挺會弄這些青少年心理諮詢嗎?能不能幫幫人家?”
“你可真是不遺餘力地榨取我的勞動力啊。”祝瑾年半開玩笑地說,“我大學暑假回來就幫你的親朋好友的女兒啊侄子啊補過作文,前兩年還幫你一遠房表妹的小孩寫過一篇演講稿,這下倒好,又得免費幫你朋友的女兒做心理諮詢,我們母女倆可真是平嶺當地的一對活雷鋒。”
“你還想要錢啊!”周芙瑛故意板起臉,作勢要打。
“她女兒很有可能是強迫症……”祝瑾年摸摸下巴,又打了個響指,“我事先跟你們說好——諮詢,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信任和保密,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小姐妹,都不能逼我說出那姑娘真實心事,除非她自己願意告訴你們。還有,別指望一次兩次解決問題,我們工作室只放假到正月十五,我能做的很可能只是心理診斷,後續怎麼開解、怎麼疏導,要不就帶她去心理門診,要不來我們工作室也行,說不定還能打折。”
“啊呀,打折也貴得很呢。”周芙瑛嘀咕著,還是挺樂呵,馬上給她的小姐妹電話拜年,順便約了時間,就定在初三下午。
祝瑾年盤腿坐到沙發上,見聶羽崢發了個666元的紅包給自己,心裡一激動,回了個520元的紅包回去。趁父母忙著燒香拜祖宗的間隙,她給他去了個電話。
聶羽崢摸了張牌,瞥了一眼就打了出去,“六條。”
“胡了!就等你這張!”方橋不打則已,一打癮就大,牌技好加手氣旺,已經連莊三次了。
聶羽崢對麻將興趣缺缺,但一早看出母親在聽條,乾脆連續打幾張條出去哄她。恰好手機震動起來,讓他擺脫牌局。
“快點啊!”方橋揮揮手,叮囑道。
“你們鬥地主。”聶羽崢拋下一句,就上了樓,明擺著要讓他們三缺一。
“你敢!”方橋瞪眼。
“明天還要趕飛機,你見好就收吧。”聶冠佑抬手往下壓了壓,勸道。
“這才幾點?”她瞥了眼時鐘,笑一聲。
聶羽倩伸個懶腰,拍馬道:“好不容易聚一次,媽媽要打到幾點我就奉陪到幾點。”
“還是女兒貼心吶!不枉我豁出命去生你。”方橋站起來,抓了把堅果,”你們碼牌,我把混蛋兒子喊下來。”說著,便噔噔噔跟上樓。
“哈?怎麼?媽媽生我很辛苦嗎?”
聶冠佑臉色一變,又趕緊笑著說:“別聽她瞎胡說。上個廁所就把你生出來了。”
第53章 蛇與劍(1)
“心理援助……”聽完祝瑾年的抱怨, 聶羽崢語含笑意,倚在小陽台的落地窗邊,“別那麼唯利是圖, 把它當成寒假實踐, 提升自我, 心裡是不是舒服多了?”
“可我只想在假期里驕奢yín逸,不想提升自我。”她不求上進地答。
他故作嚴肅道:“准許你驕奢, 不准yín逸。”
“我偏要yín逸!”
“既然如此, 我捨命相陪。”
“你讓我想起了西門慶……”
——“我這兒都三缺一了, 你小子還捨命陪誰啊?”方橋用力地拍了拍聶羽崢的背, 急吼吼地說。
聶羽崢微笑地移開手機,“你最好不要知道答案, 否則你期待的峇里島之行,我爸就不用買單了。”
方橋一愣,會意後“啊”地叫了一聲, 又趕緊一手捂著嘴一手指著他,“哈哈, 我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不知道。”說罷, 步履輕快地跑下樓,隱約聽見她又拉著聶冠佑打賭,說如果今年聶羽崢找到女朋友, 她下次的巴西之旅就讓他買單。
聶羽崢掛了電話下樓, 只見寵妻狂魔聶冠佑信誓旦旦地接下了這個賭, 方橋小人得志一般笑得如沐春風,而聶羽倩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嘲諷道:“老哥啊,‘坑爹’這個詞簡直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為哄母親高興而坑爹,想必聶冠佑被坑得也是心甘情願。當年,方橋生羽倩時差點沒搶救過來,羽倩也因為缺氧而送進新生兒重症監護,和母親一樣生命垂危。脫離危險後,這兩人都成了聶家之寶,為祝願妹妹健康成長,做大哥的聶羽崢親自賜小名——壯壯。
要說他聶羽崢有什麼心理上過不去的坎兒,鐵定就是方橋搶救時那萬分緊急又危險的十幾個小時和一出生就被醫生判定為“能不能活還得看運氣”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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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下午三點半,制氧廠的曲翠霞到祝家拜年,一陣互相介紹和寒暄,祝瑾年大概了解了她的家庭情況。她老公鄧建剛原本是制氧廠生產車間主任,後來下海做起了生意,一開始還不錯,後來慢慢走了下坡路,曲翠霞則一直都在制氧廠充裝車間,與擔任副廠長的周芙瑛是師徒關係,兩人連跳廣場舞都站同一排,幾乎無話不談。曲翠霞的女兒鄧涵希是繪畫藝術特長生,高考分數要求並不高,考個四百多分就能上很好的大學。
曲翠霞愁眉苦臉地說,鄧涵希在延豐市一所私立高中讀書,由她陪讀,近幾個月,女兒忽然開始纏著她問關於懷孕的事,她留意女兒的月事情況,發現和以往一樣正常。鄧涵希總覺得自己的手上沾了男人的j液,動不動就去洗手,還順帶把自己日常能接觸到的物品都洗一遍,浪費時間和精力。為了這事,她已經很久沒好好睡過一覺了,一想起女兒,她五臟六腑就抽著疼,根本無法入眠,自己都快崩潰了。
“涵希的成績怎麼樣?我指的是……文化分和專業?”
“上裕師完全沒問題啊。”說到這個,曲翠霞眼中出現了一絲欣慰,東裕師範大學可算是南部數一數二的師範類院校,“我們給希希請的美術老師就是裕師美院的,希希聯考已經過了,三月去參加裕師的校考,如果也過了,高考只要考300多分就行。”
300多分,太簡單了!以前班上學習最差的那位,高考都400多。祝瑾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就是說,她並沒什麼升學方面的壓力。”
“這跟壓力有什麼關係嗎?”曲翠霞不解地問。
鄧涵希的這些異常表現跟祝瑾年之前遇到過的小志和“欣雪”相比,算是比較輕的了。因此,祝瑾年胸有成竹地解釋道:“一般人產生心理問題都源於壓力所帶來的恐懼,我們必須弄清楚她的壓力來自哪裡,既然不是學業,那有沒有可能是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