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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試著走進去看看。”
“好……裡頭很漂亮,都是木質的家具,床單、窗簾都是粉色的,小茶几上有一個插滿鮮花的花瓶,牆上還掛著好多幅油畫,我站在窗戶邊往外看還能看見外面的樹。”
“這個房間可真不錯,像是女孩子住的。桌上的花是什麼樣的?”
“五顏六色,玫瑰、向日葵、桔梗……很多,很漂亮。”
祝瑾年頷首,鼓勵道:“你可以挑一朵帶走,去吧。”
“那太好了!哎呀,算了,我想拿朵玫瑰,可是每朵玫瑰枝條上都是刺,就不拿了吧!”
“好,那你再走出來,去另一個房間看看。”
欣雪默了一會兒,然後皺了皺眉,“我打不開門,敲了一會兒,沒人來開。”
“門是什麼樣的?”
“跟剛才那個房間的門不一樣,是黑色的,很厚,沒有鑰匙孔,沒有把手,不知道從哪裡開。哦,我知道了,這可能不是一個房間,是地下室的入口吧!”
“地下室里會有什麼東西呢?你能不能猜一猜?”
“關著門不讓進,感覺是什麼可怕的東西,比如,被封印的惡龍或者是妖怪,又或者是什麼被詛咒的東西……天啊,太恐怖了。”
祝瑾年感覺到她的不安,適時停止引導,說:“也許是一大堆的金銀財寶呢?既然無緣一見,就算了吧。請你退回另一個房間,看一看粉色的窗簾和戶外的美景……怎麼樣,感覺還不錯吧?”
“是的,還是這個房間好,又乾淨又有陽光,我喜歡。”
……
意象對話結束,欣雪睜開眼,似乎還陶醉在那個溫馨的房間裡。謝謝你祝老師,來之前我還一直很擔心自己的夢遊症是丟人的大問題,可和你聊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祝瑾年笑,心想,從這次的意象對話中看,欣雪想像出的玫瑰、窗戶、門等等,表示她個性開放,但遭受過情感方面的打擊,對自我認識不清,內心有個閉塞的角落,對一些事心存恐懼,想像出的房間過於美好,意味著她還有一點點癔症傾向。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她看見了牆上掛著的油畫,這個意象和榮格說的人格面具(注2)有關,似乎外界對她有一種強烈的要求,而她不得不按照要求給自己戴上人格面具。
(注2:人格面具是榮格的精神分析理論之一也被榮格稱為從眾求同原型。榮格在《原始意向和集體無意識》一書中寫道:人格面具是個人適應抑或他認為所採用的方式對付世界體系。)她教了欣雪一些自我放鬆的方法,以及如何用積極的目光去看待周圍的一切,欣雪看上去真的很高興,人還沒走就用手機登陸工作室網站,在電子評價表的“很滿意”後面打鉤提交。
“拜拜!”她走到門口,回身一笑,抬手再見。
祝瑾年抬手擺了擺,忽然看到欣雪的誇張手鐲,總覺得她身上還有一段故事。當時的祝瑾年沒有想到,這次夢遊症的諮詢,只是欣雪這個特殊人物的一個序幕而已。
祝瑾年在休息室坐了一會兒,回到辦公室時恰好電話響起。
她輕輕提起話筒,嗓音溫柔,“喂,您好,荒漠甘泉心理工作室,我是……”
“祝瑾年。”連名帶姓,不帶一絲個人感情,嚴肅正經得就像大學教授上課點名。
“聶……組長。”祝瑾年換了個語氣,似笑非笑,比起“聶總”,他的身份還是更符合“組長”這個稱呼。
“明早十點,支隊會議室。”
他說話的時候,祝瑾年飛快地按了一下來電顯示鍵,發現他使用的也是座機,估計也是辦公電話一類。
“你順路嗎?”她無賴地調侃他。
“不順路。”——意料之中,毫無風度。
祝瑾年笑,“好吧,我儘量準時到。”
他馬上接話:“必須準時到。”
“能拿交通發票找財務報銷嗎?”她故意抬槓。
“可以。”他回答,放緩了語速,“你坐飛機來,我報。”
毫無誠意!
她若不是沒時間陪他玩,真會坐趟來回飛機,拿著機票找他報銷。
掛了電話,她翻開被自己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心想,我倒要看看,聶羽崢能分析出什麼課本中沒有的新結論。
作者有話要說:心理諮詢第一次其實並不會直接開始就開始做心理治療之類的,一般都是先說明注意事項,建立信任,讓訪客傾訴,但由於情節需要,我會省去一些環節,尤其是大段的傾訴。
第15章 千言萬語不如一幅圖(5)
第二天早上九點,到工作室打完卡的祝瑾年在請假理由中輸入“配合警方調查”,發送給杜格致。沒一會兒,他果然拒絕了請假要求,敲開她辦公室的門,“我聽說羽崢帶你做一個心理鑑定的case,你要去支隊,算是公事,不算因私請假。對了,事情還沒水落石出?”
“我是剛好和這事有瓜葛。”祝瑾年覺得他用詞不准,在她看來,聶羽崢根本不需要她的幫忙,“他們把重點讓在了嫌疑人的心理分析,因為嫌疑人的動機目前不是很明確。我等會兒就過去。”
杜格致笑道:“妥,去吧。”
祝瑾年比了個“ok”的手勢。
“對了……”他上前幾步,坐在她辦公桌前的轉椅上,抬眼看住她。她今天穿著套正紅色針織連衣裙,一條黑色寬皮帶環繞在腰部,明艷的色彩襯得皮膚更加白皙。
“月底,有空嗎?”
祝瑾年眨眼,“嗯?”
“有個小範圍的同學聚會,你要不要考慮參加一下?能認識一些圈裡圈外的人。”
“都是你的同學,我就不去了吧。”祝瑾年笑了笑,“除了你,估計誰也不認識,不太習慣那樣的場面。”
杜格致擺擺手,“也不都是我的同屆同學,上幾屆、下幾屆都有,沈子平說他有空的話也會參加。”
這是個比較委婉、聰明的邀約方式,杜格致如果單獨約她出去吃飯、郊遊之類,目的性太明顯,兩人單獨相處時一旦話題接不上就顯得尷尬,但一群人就不一定了。大家插科打諢,開開玩笑,相處時更加輕鬆愜意,說不定還有人幫著撮合。
祝瑾年也不傻,杜格致的意思她心裡明白七八分。這個學長一直對她不錯,在學校時,她見過他女朋友。當時只覺得自己和他是普通校友的互相幫助,進入荒漠甘泉工作後,聽說杜格致的女友因為要出國留學,已經跟他分手了,後來,連蘭潔斐這種傻白甜都看得出來,杜格致想挖牆腳。如今杜格致知道了她已恢復單身,採取一些行動也是早晚的事。
想到那天在學校門口看到郝易期和他的新女友,祝瑾年看了看儀表堂堂的杜格致,揚了揚唇角,“應該有空吧。”
“那行,到時候再約。”杜格致點點頭,看了看表,心情很好的樣子,“我約了個客戶九點半,先出去了。”
“拜拜。”
發展辦公室戀情,這並不明智——心底有個聲音這麼對自己說。
罷了,隨緣吧。祝瑾年不是矯情的人,如果她和杜格致深入相處下來覺得他確實不錯,繼續發展也不是件壞事,如果覺得他並不適合自己,大不了謝絕他的示好,他也不是那么小氣的男人。
九點二十分,祝瑾年走出大廈,向左張望著是否有計程車駛來。繁華地段車輛很多,就是……空計程車比較少。她存了一筆錢,計劃明年買輛車代步,十來萬的就好。
正想著,一輛閃著轉向燈的黑色奧迪從車流中緩緩靠邊,穩穩停在了她跟前。
有些熟悉的車型,但這個城市裡開這種車的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她有些愣愣的,瞪著這輛堵在自己跟前的車,直到開車的人降下了副駕駛的車窗,她才看清,確實是聶羽崢。
許是今日陽光有些刺眼,他戴著墨鏡,原本就很英俊的眉眼被黑色鏡片一遮,反而錦上添花。
她有點愕然,不單為著撲面而來的帥氣,更為“不順路”的他為何能適時出現在這裡。
“你要發傻到交警過來開罰單?”他皺眉摘下墨鏡,這裡並不能長時間停車。
“哦。”祝瑾年回神,下意識拉開車門,坐進去才發現,自己坐到了副駕駛。
她揉了揉鼻尖,低聲嘟囔:“你……不是不順路麼。”
“我怕你一個人……”他說了半句就停了下來,偏頭看她一眼。
不是吧,他擔心我一個人去支隊的路上不安全?笑話!祝瑾年也皺了皺眉,他看上去不像是會操心自己安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