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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瑾年眼睛一亮,“確定是被害妄想症?”

    聶羽崢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確定。”

    “具體表現是……”

    “她是個化學老師,宣稱盧律明用一種高科技手段控制了她,並在她的飲食中下毒,導致她慢性鉛中毒至少一年。她去過至少五次次派出所,拿著醫院的輸液單,說自己正在進行排鉛治療,要求警察去把丈夫盧律明帶回來審問、坐牢。某天放學後,她忽然失蹤,兩天後在市郊一個廢棄的工廠里找到她的屍體,從現場痕跡上看,她攀爬廠房外的鐵梯,約三層樓高時墜落身亡,不能判定是失足意外還是自殺,除了警察外,周遭沒有其他人來過的痕跡。”

    祝瑾年皺眉喃喃自語:“怪了,為什麼她的假想敵也是盧律明?他到底何德何能,把自己老婆孩子逼得都不正常了……”

    聶羽崢不喜跟人討論家長里短的事,從副駕駛座上拿起一個裝著知情人筆錄複印件的資料袋,向後遞給祝瑾年。

    “可以看嗎?”她相當謹慎地問。

    “這有助於你全面了解盧酬志的原生家庭狀況。”

    祝瑾年從善如流,馬上拆開袋子,一份一份認真看過去。原以為裡頭會充滿蔡美淑的親友對盧律明的控訴,什麼家庭暴力啦、婚內出軌啦,吝嗇鬼之類,誰知這些人提供的情況卻挺讓人扼腕嘆息。

    蔡美淑和盧律明的結合有點像水滸傳里的潘金蓮和武大郎,不過結局和那一對完全不同。蔡美淑長得很漂亮,但自幼喪母,家境不太好。她心氣很高,常常用《紅樓夢》里的晴雯自比,說自己也是“心比天高,身為下賤”。與盧律明結婚前,和一個家境非常好的花花公子同居懷孕又被拋棄,她流過產的事情就傳開了,在那個時候,還是很被人不齒和嫌棄的。

    她懷著一腔憤懣和不甘,經人介紹嫁給了家境也不怎麼好、長相一般的大齡男青年盧律明。婚後,在外人看來他們相敬如賓,實際上,和蔡美淑走得比較近的一兩位朋友知道,她非常看不上盧律明,新婚時一度拒絕跟他睡在同一個房間裡。她經常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跳交誼舞,襯托得盧律明更顯得好像武大郎一樣與她不相配,那時就有不少人傳說她在外勾搭了其他男人。

    他們結婚四年後,蔡美淑才懷孕,“孩子不是盧律明的”傳言四起,她的朋友說,從那時起,她就有點不太正常,懷孕期間常常說盧律明要給她吃墮胎藥、要推她下樓,要害她一屍兩命什麼的。

    關於這一點,盧律明的親友說,他倆婚後感情確實不好,盧律明一再跟蔡美淑強調,是自己不計前嫌接納了她,她就應該收一收性子,好好聽他的話,做一個普通的持家婦女。每次蔡美淑出門跳舞,很晚回來時,盧律明都會去等她,一定要親自把她接回來,其實,蔡美淑和其他男人單獨約會甚至過夜的機會少之又少。

    但即便如此,盧律明還是有疏忽。蔡美淑的好友說她曾經向自己坦誠,自己跟一個男人有過一段婚外戀,所以不確定孩子究竟是不是盧律明的,加上盧律明獨占欲和控制心都很強,所以很怕他要害自己。

    孩子出生後,蔡美淑開始發胖,一個人帶孩子的勞累和身材的走形讓她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出去交際、跳舞,很多人見到她的第一句話都是“你變了好多,我都認不出你了”。

    小志和盧律明長得很像,所以這個孩子是他的已是個不爭的事實。蔡美淑被愛哭鬧的小志搞得很煩躁,和盧律明的矛盾升級,生活上遇到一丁點煩心事就情緒失控,說他害了自己。

    蔡美淑的朋友說,真正是她陷入不正常的是某次她們在早點攤吃完早餐,偶遇蔡美淑的前男友,就是那個拋棄過她的富家子弟,他正好從一家高檔早茶館走出來,依舊風度翩翩,身邊的妻子打扮入時、身材婀娜,牽著一個大眼睛、平劉海的可愛女兒。蔡美淑認出了他,而他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的忘記了,根本沒認出她,一家三口從她們面前經過,上了一輛凱迪拉克。

    朋友一直記得蔡美淑當時的眼神,震驚、欣羨、羞愧、嫉恨交織,還長長吐了一口氣,說:“我這輩子!錯了!完了!沒了!”

    之後,蔡美淑就變得神神叨叨的,課也不好好備,漸漸學生家長就有了意見,學校讓她回家休養,換了一個化學老師接她的班。

    礙於面子,盧律明沒有帶蔡美淑去求助心理或者精神科醫生,只讓她在家繼續帶孩子、做家務。由於盧律明的潔癖很嚴重,蔡美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擦著家裡所有東西,一刻不得閒,並且經常跟別人說,如果哪裡做不好,盧律明就會要她死。

    因為沒有收入,生活變得更加拮据,盧律明控制著家中的“財政大權”,蔡美淑的生活水平和精神狀態齊齊下降,回天無力。她不斷追悔過去,拒絕看清現實,成天胡思亂想。

    後來的事就像聶羽崢一開始說的那樣,蔡美淑的被害妄想症越來越嚴重,終於走向了不歸路。

    看完之後,祝瑾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小志對他的親生母親而言,不是一個受歡迎的孩子,蔡美淑把自己的現狀全部怪罪於盧律明和小志的出生,她心裡總有一個高高在上、出人頭地的夢,夢碎之後沒有及時認清現實,把自己毀了,還直接給小志帶來一個沒有母親陪伴的童年。

    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這樣的心境或許很多人都有。初戀失敗後,如果蔡美淑不自暴自棄,而是自強自立起來去尋找一段適合自己的婚姻,恐怕結局就有所不同,又如果,蔡美淑和盧律明結婚後能得過且過、互相忍讓,現在也能勉強維持一段老夫老妻的平靜生活。

    祝瑾年又翻了一遍文件袋,並沒看到關於當年溺水事件的資料,看來,那次事件還沒調查清楚。

    “有的人根本沒做好準備當父母,就乾脆不要生孩子。生了又不好好養,把孩子一輩子都害慘了,自己也沒落什麼好。”她重重把文件袋放在一旁,滿肚子的感慨,只化為這一句。

    眼看目的地快到了,聶羽崢適時提醒她:“這次,你以盧酬志曾經的心理疏導師身份與他會面30分鐘,以交談為主,不允許對他進行心理攻堅或者其他運用其他審訊人員才會用的手段,他沒有必須說的義務,另外,也有保持沉默的權利。這是心理分析人員的一個原則,要嚴格地和警察區分開。”

    “我能把握,你放心。”祝瑾年心裡湧起一陣小激動,“再說,那些什麼審訊手段,我又不是刑偵專業的,想用也不會用。”

    路的盡頭就是鵬市第二看守所的大門,裡頭環境幽靜、綠樹成蔭,時不時還能聽見悅耳的鳥鳴。

    “環境還挺好的……”祝瑾年下車時感慨道。

    聶羽崢抬眼見她一臉陶醉,直接潑了一道冷水,“怎麼,也想來住一陣子?”

    祝瑾年白了他一眼,“不想。”

    “聶組長再次大駕光臨,咱們這兒蓬蓽生輝!上次陳局長還特別提到你,說你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啊!”看守所所長是個中年女人,笑臉迎人,聲音洪亮,她身邊的幾個副職領導也一一跟聶羽崢打了招呼。

    官場上的話,誇張之餘,都是那麼順耳好聽。

    所長似乎跟聶羽崢很熟絡的樣子,和他一路交談著。

    祝瑾年聽所長介紹道,“盧酬志還算配合,偶爾情緒失控會亂摔東西,但沒有自殘或者自殺的傾向。他經常對著我們幹部(獄警)叫什么爸爸帶我走之類的,有時候看著很可憐,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那種事。”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男女主的互動總體比較輕鬆,不會虐第13章 千言萬語不如一幅圖(3)

    聶羽崢和祝瑾年不是以審訊人員的身份前來,因此小志並沒有以提審程序安排去審訊室,而是去了判決前律師會見的地方。

    “我一個人進去。”

    “你自己進去。”

    他倆同時開口,觀點出奇一致。

    祝瑾年點了點頭,聶羽崢留在走廊上,目送她在兩個獄警的戒護下進去。

    一個大房間內,小志穿著看守所統一的馬甲站在中間,身後站著個高大的獄警。他很憔悴,瘦了很多,明明是十八歲少年,看上去齪頹得就像三十來歲的遊民。他很緊張,雙手機械地搓動著,對祝瑾年似曾相識,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的樣子。

    祝瑾年下意識理了理裙擺,自己今天的打扮和那回的休閒運動風格截然不同。

    “小志,你好,還記得我嗎?”

    小志呆滯地看了她很久,忽然,好像受到什麼提點,指著她“啊”了一聲,就要衝過來,卻把獄警制住。

    他低著頭安靜下來,咬了咬嘴唇,一如祝瑾年初見他時靦腆羞澀的模樣。忽然,他又抬起頭,詭異地咧嘴笑,同時一直盯著祝瑾年,像在看她,但目光好像透過她看到她身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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