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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來工作室坐班,明明就不順路。
“那……再見。”她抬手搖了搖。
“六點下班?”
這種問法,難道……
祝瑾年遲疑了一下,“嗯,一般六點。”
他右手比了個“電話”的手勢,但祝瑾年不明白這手勢的含義是有事電話聯繫還是下班等他電話。
目送她走進大樓,聶羽崢給沈子平去了個電話,隨即啟動車子,往刑偵支隊的方向駛去。
半路上,放在公文包內手機的震動起來,他並沒有馬上接。一個紅燈處,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未接電話,剛才不接是對的,誰知道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直接一聲一聲喊他“老公”……這當口,電話再次震動起來,對方又打來了,來電顯示是“鄭文秀”。
前方,綠燈已經亮起,他戴上藍牙耳機,按下通話鍵。
第34章 她是不是雙重人格?(5)
“小聶, 是我。”
“您好,鄭老師。”
“能不能拜託你抽空來探望一下我女兒?最近她情況比較糟糕, 我覺得有點難以控制。她剛才趁我們不注意又給你打電話了。唉!我怕她又……”
聶羽崢的態度沒有絲毫鬆動,“她的情況您比我更了解,我的出現對緩解她的病情沒有任何幫助, 甚至可能激化她內心的某種衝動, 飲鴆止渴。我一直以來的建議是,相信醫院,交給專業的心理醫師。”
鄭文秀置若罔聞,“我女兒對你存在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覺得這是心病, 得心藥醫啊!”
“我不是她的心藥,她對我產生移情, 才有了婚姻幻想。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對她的任何回應、縱容都是治標不治本, 長久下去, 一旦她從我這裡得不到更多心理安慰和滿足,就會往更壞的方向發展。目前我能辦到的,就是不拆穿、不否認,以維持她的現狀, 以免她做出過激的行為,害人害己。正因為如此, 不明事情原委的人對我的個人的婚姻狀況有些誤解, 我仍然沒做出否定性的回應。我認為, 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又出聲:“……我知道你的顧慮和犧牲,唉!是我愛女心切,太為難你了。”
結束通話,聶羽崢眼中平靜無波。到了支隊,沈子平正坐在一個叫做小周的刑警旁邊,聽見腳步聲抬頭,“來了?你讓我查的東西在這兒。涼肅市……我記得禾詩蕊就是涼肅人,難道跟她有關?”
“不是。”聶羽崢簡略回應。
沈子平聽得一知半解,剛想再打聽,小周指了一下屏幕,“信息找出來了——健在的、籍貫涼肅市、20~23年齡段‘欣雪’,10人。我們這兒,包括暫住的,45人。一共55人。”
聶羽崢把她們的證件照片都瀏覽了一遍,裡頭並沒有他見過的那個欣雪。
是整容整得面目全非,還是另有貓膩?
果然,繞過她從側面一查,問題就浮上來了。
既然戶籍系統里一時查不到欣雪的具體信息,聶羽崢改變了策略,把欣雪的來電號碼抄在便簽本上,“幫我查一下號碼主人以及GM公司成立30年紀念晚會給Amy伴舞的人員名單。”
“這容易。”沈子平打了幾個電話,不一會兒就得到了回復。
小周登陸本隊公共郵箱,將新收的一份名為“甜韻舞蹈工作室”的郵件點開。
甜韻舞蹈工作室,四年前成立,目前固定演員21人,承接各類商演、年會和舞蹈編排。參加GM公司成立30年紀念晚會的一共7人,名單里出現了“欣雪”。
“喲,還真有叫瑪麗姬絲的——麻辣雞絲!哈哈哈!”小周打趣道。
就像他說的,這份名單不是特別正規,英文名和中文名都有,他們登記的很可能只是個藝名。去做心理諮詢不用真名很正常,怪不得戶籍系統查不到。
小周按照工作室的辦公號碼聯繫上了工作室負責人Hedy,“她說,大家平時都習慣以藝名相互稱呼,欣雪的真實姓名為喬怡潼。”
這時,沈子平收到了一條消息,他看了一眼,說:“這號碼主人也是喬怡潼。”
“喬怡潼,我查查……”小周再次進入系統,“聶組長,你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聶羽崢看向喬怡潼在涼肅市公安部門的登記信息,確實就是“欣雪”。他簡單掃了幾眼資料其他部分,忽然,眸色一沉,眉頭微微皺起。
沈子平湊近一看,“這女的有案底啊!”
聶羽崢拿起座機話筒,比了個“請”的手勢,微笑,“謝謝。”
沈子平嘿嘿一笑,說了句“你還真是不客氣啊!”,說著就找出涼肅市公安局相關處室的電話,打過去問了一番,掛下電話後搖了搖頭,“不簡單!沒想到這女的背景還挺複雜。她當年窩藏了犯有輪jian、吸毒等罪名的一名男子,據說是她男朋友。因為有自首行為,而且窩藏男友時並不知道他正在被公安機關追捕,加上差一個月才年滿十八,從輕處理了,沒‘進去’。”
小周好奇地問:“她也被拉下水了?”
“沒有,當時的尿檢結果顯示,她沒吸過。”
手腕的疤痕、因朋友而受的巨大傷害,這兩點都對上了。有過這樣的案底,是她心理受到巨大衝擊的原因嗎?聶羽崢思忖幾秒,“她男朋友現在哪裡?”
“強制戒毒後蹲號子去了。說來也不容易,男友吸毒,她還能倖免被拉下水,不知是運氣不錯還是定力強。”沈子平說,停頓一下,他問:“你究竟為什麼查她?”
“這暫時屬於她的個人隱私。”聶羽崢委婉地堅持了心理諮詢的保密原則。
“你看上去可不像這麼熱心會幫普通人做心理疏導的人。”詢問受挫的沈子平忍不住吐槽道。
“在你眼中,我就這麼冷血?”
沈子平聳聳肩,“以前確實是,但現在我覺得你……有點變了。”
聶羽崢挑高一道眉,偏頭瞥了一眼映在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分明和以前一樣,“哪變了?”
“接地氣了。”沈子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還誇張地湊近嗅了嗅,“充滿了濃濃的人情味。”
聶羽崢不以為意,抬了抬手算是告別,就往外走去。
下到一樓,恰好一大隊隊長王一辰和幾個便衣押了幾個衣冠不整、渾渾噩噩的男男女女走進來,見到聶羽崢從電梯裡走出,點頭打了個招呼,客氣道:“聶組長,好久不見。最近挺忙吧,去我辦公室喝杯茶?”
“不了,你忙。”聶羽崢頷首微笑。
王一辰擺擺手,指著那些男女道,“前陣子還好,剛抓了這幾個溜冰的,接下來可有的忙了。”
聽了這話,聶羽崢抬眼看了看那幾個還處在散毒狀態的年輕人,他們身上散發著一種詭異的味道,雖不是臭味,卻不太好聞,竟有些熟悉。幾個男的生理反應都沒退掉,幾個女的更是毫無羞恥之心,有的外套裡頭全真空,絲毫不覺得尷尬。她們直勾勾盯著聶羽崢看,臉上的表情貪婪又迷亂,散發著一種渴求。
一個刑警發現了,呵斥道:“看什麼看!跟我走!快!”
王一辰點了根煙,指了一下那群吸毒者,聶羽崢會意頷首,抬手示意“再見”,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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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聶羽崢的一番話,祝瑾年幾分愕然,陷入了沉思,覺得欣雪其人大有文章的同時,又考慮著深入調查下去勢必觸及一些隱私,不知欣雪是否願意讓她通過全面了解其過去,是否非要知道自己“失憶”、“夢遊”的真相。
更何況,或許一個欣雪願意,另一個不願意……“我們需要徵求一下她的意見,如果她不願意繼續,就這麼得過且過,我們也沒有繼續追查的必要和權力。”祝瑾年放下手機,轉而給欣雪去了個電話。
也不知道她現在是否記得自己。
“哦,你是……那個祝瑾年?”唉,她不記得。
“是這樣的。”面對“陌生”的欣雪,祝瑾年竟有點緊張,清了清嗓子,才說:“我與聶老師討論了一下,認為光從你的描述中推斷產生失憶現象的原因還是比較困難的,所以,這裡有兩個方案,提供給你參考一下。一是催眠,你能回憶起一些不願意面對的往事和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二是進一步對我們敞開心扉,讓我們深入了解一下你的過去。當然,你也有放棄諮詢、疏導的權力,我們也會保守秘密。”
欣雪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做出任何選擇,而是問:“你說……我會不會是雙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