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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平從來沒聽聶羽崢提過這些事,此刻暫時忘記了禾詩蕊,認真聽著他的每一句話,“我還是有點不明白……”
聶羽崢低頭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開啟程序將屏幕上的內容投she在分析案情的白板上,“舉個例子,前幾年國外有個新聞,一名男子因為強姦鄰居家的母牛被起訴。”
“太污了……”一個刑警小聲斥道。
“新聞當事人平時舉止正常,且已經有了一個比較圓滿的家庭。他自訴自己出生農村,小時候放牧時看到牛羊配種,第一次產生了衝動,並與一隻牛發生了關係,獲得滿足。之後他也可以在異性身上得到滿足,但壓力大時,仍會選擇牛。小時候和牛發生關係的經歷就是他性心理發育階段的固結,成年後,每次遇到挫折和壓力,就產生了退行,回到固結點,才能再次獲得滿足。”
沈子平會意,“曹義黎也是這樣?”
“正是如此。他對異性的欲望受自身經歷、性格影響,經常性處在壓抑的狀態,成長過程中多次受阻,讓他發展成一個具備跟蹤、戀物兩種變態心理的人。與章靖鳴的跟蹤行為不同,他的跟蹤其實是為戀物癖服務的。”
戴恆松點點頭,問道:“可我還是沒弄明白從這些信息中怎麼就能分析出他藏東西的地點。”
“很簡單,性心理的退行都是以逃避現狀而獲得舒適感和安全感為目標,他固結點有著兩個關鍵詞,一是女性物品,這發展成了戀物情結,二是廢棄,這跟可能就是他覺得舒適和安全的所在,因為第一件引起他注意到男女性別差異的女性用品就來源於一個堆滿廢棄物的地方。在個體潛意識中,有種東西叫做‘情結’,是一組壓抑的心理內容聚集在一起的情緒性觀念群,決定著人格取向和發展動力。在曹義黎的潛意識中,有著一種廢棄情結,他自身可能意識不到,但這種情結默默影響著他的思維,所以,他存放女性物品的地點也一定跟‘廢棄’存在關聯。”
聶羽崢說著,走向桌上堆放著的調查資料,拿起一份翻開,繼續解釋道:“曹義黎的生活、工作活動範圍很固定,只要在範圍內找尋這麼一個地方就行——既要符合‘廢棄’這個關鍵詞,又要符合曹義黎的身份,比如廢品回收站一類的地方,他如果經常光顧,就顯得很不正常。他失蹤前,作為院領導,每個月對學生考卷的存放的考試中心檔案室有一次常規巡查,其他學院對此比較敷衍,通常簽個到了事,但我曾聽鄭文秀說過,這個工作他每次都按規定進行。放在檔案室的卷子,遲早都會被銷毀,與其說那是檔案室,不如說是一個存放預備廢品的倉庫,很切合曹義黎的思維邏輯。進而我想起,去年底自己去查卷時,碰巧得知一個檔案室里有幾個從老校區搬來的文件櫃多年無人問津,於是做了個大膽的推斷——曹義黎按規定巡查檔案室並不是真的敬業,而是帶著收集品去‘存檔’。”
“去年底……”林睿小聲對陳昱說,“聶組長去查的該不會是祝瑾年的卷子吧?”
“很有可能。”陳昱暗暗發笑。
“但是,有個問題我一時沒想通。禾詩蕊失蹤時穿的衣物的收集日期就在她失蹤後一個月,項鍊的收集日期卻和衣物差了好幾年,而且,項鍊特別髒,墜子空隙里還有一點泥土。據禾詩蕊的舍友說,項鍊是她上大學前,奶奶送的,白金鍊子加人工水鑽吊墜,對她來說應該比較珍貴,就算不慎弄斷,怎麼可能當作垃圾丟掉?不過,內情可能只有禾詩蕊或者曹義黎知道。”
戴恆松讚許道:“聶組長的思路清晰,利用專業知識推動案件出現巨大突破,我代表支隊表示感謝。但大家不要鬆懈,因為曹義黎、曾大強二個當事人都已經死了,要想還原當年發生的一切,就一定要找到禾詩蕊。原先,我們普遍推測失蹤長達十年的她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但就現在我們調查的結果來看,她不僅沒有死,還可能和曾大強的遇害有關。在兩個男人相繼被殺後,她去了哪裡?她是兇手還是幫凶?她現在是否活著?都是我們必須弄清楚的事。饒錫,你安排一下接下來的偵查工作。”
饒錫揉揉眉心,雖感覺棘手,但仍舊按照常規程序布置道:“子平,你帶一組人到涼肅去,突訪禾詩蕊的父母,她以前的親戚朋友也逐一問過去,但不能透露我們最新的調查結果,只能說是重啟失蹤案調查;亞烈,你們一組重看曾大強案中保存下來的道路監控,我記得數量不是很多,工作量並不大。當時我們不知道禾詩蕊就在他家,而且過分注意曹義黎,所以忽略了。重點找一找有沒有跟她身高、體型、相貌差不多的身影,背著包,或者拿著什麼可以裝東西的物體——十幾萬的現金啊,不可能輕輕鬆鬆就能徒手搬走。”
戴恆松嚴肅地補充道:“禾詩蕊是本案最重要的知情人,也是嫌疑人,一定注意,在案件沒有徹底水落石出之前,不允許任何人泄露案件進展,即使被害人家屬問起,也不能說。還有,更加不能讓媒體知道這件事。”說罷,他看向聶羽崢,眼中的嚴厲有所緩和,“聶組長,如果你還有什麼新的想法,一定及時告訴我們。”
第85章 你也有今天(1)
聶羽崢頷首, 瞥了一眼臉色比什麼都臭的沈子平,微嘆口氣,又默了幾秒,才問:“一個可能逃逸的嫌疑人, 警方的追查方向是?”
在場的每個刑警在校時都學習過嫌疑人追蹤相關知識, 這個問題根本難不倒他們。
問及專業,饒錫胸有成竹, “如果剛剛逃跑,除了調看監控弄清出逃路線外, 有外逃可能的, 我們通常盯幾個地方——各大車站、渡口, 高速出口、國道也會設卡, 基本99%能抓回來, 1%那些能順利躲過盤查的都不是普通人。對於這類人, 首選肯定是盯父母家,其次是盯他身邊可信任的親朋好友,再次,有些報復心很強的, 會去找一些和他有過節的人。沒有外逃, 還在市內轉悠的,就是去往網吧、小旅館、洗浴中心等等一些管理不是很嚴格、容易脫身的地方。是個人就要吃飯睡覺,在哪裡吃飯睡覺比較不會被警察發現、也不會引起太多注意, 他們就會往那兒去, 廢棄的倉庫、廠房、橋墩下、地下通道什麼的, 都有可能,有錢也就罷了,如果沒多少錢,堅持不了幾天,心理很容易崩潰。尤其那些通緝犯,東躲西藏的還不如乞丐,被抓之後他們反而輕鬆了。”
沈子平憋不住,“禾詩蕊跟他們能一樣嗎?!”
饒錫一愣,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沈副隊長的意思是——”聶羽崢不動聲色地替他打了個圓場,“禾詩蕊和那些作案後匆匆逃離之人不同,她雖然重獲自由,但沒有身份證、駕照等證件,也沒有手機和網絡,飛機、火車等交通工具都無法乘坐。何況她離開案發地三年多了,現在全城布控、搜索就是亡羊補牢。”
饒錫點頭,“而且,她離開的時候也沒人在後面追捕,心理壓力沒那麼大,從容很多。但是她有錢——曹義黎第一次拿去的5萬和第二次的15萬,曾大強都沒存入卡里,如果她要走,別說路費了,用作生活費,省著點花,撐個兩三年不成問題。中國那麼大,手裡有錢,去哪兒都可以,我們只能按部就班找線索。”
沈子平意識到自己莽撞了,定了定神,說:“現在我們坐在這裡猜她去了哪裡,那麼多城市、鄉村怎麼猜得過來?這些年,鵬市的城市建設很快,許多地方都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與世隔絕了那麼多年,且不說在心理上與社會存在一定脫節,忽然回到外部世界來,不熟悉路線,要走、要逃,都沒那麼容易。”
見他回到了正軌,聶羽崢接著他的話說:“她出來後,安全方面的需求比吃、穿、住要強烈得多,首先會想方設法回到一個自己熟悉的地方,再從長計議下一步去哪裡。比如,車站、學校,這些地方十年內換位置的可能性很低,只有回到這類地方,她才能平靜下來。換做其他人,也是一樣。”
“熟悉的地方……”饒錫摸摸下巴,“平靜下來後,她打算去哪裡?老家涼肅?”
賈亞烈不同意這個觀點,說:“太危險了,萬一警方查出曾大強囚禁了她,下一步就會全城找她,找不到的話,就會去涼肅。”
聶羽崢說:“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想辦法回涼肅,見自己的父母。”
沈子平疑道:“……她會嗎?”
“你們看一看禾詩蕊的家庭關係——”他用下巴指了一下以往的調查資料,“她家境一般但很圓滿,父母恩愛和諧,成長經歷一帆風順,與父母的關係非常親密,基本沒有過特別大的矛盾衝突,一家三口堪稱模範家庭,外人都很羨慕。從這種家庭出來的女兒,對父母的依賴程度很高,被囚禁多年,對父母的思念和擔憂必定成為她最大的情感支撐。重獲自由後,鵬市之外安全的地方對她來說很多,排名第一的一定是涼肅父母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