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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大強已然站在了禾詩蕊這一邊,不同意曹義黎所謂“一口價”的買斷提議,二人終於扭打起來。禾詩蕊見曾大強處於下風,就先一步砸傷了曹義黎。曾大強處在暴怒中,禾詩蕊多年對他怒火發泄渠道的培養奏效,曾大強搶過她手中的榔頭,幾下就把曹義黎砸死了。

    當時,只有禾詩蕊才知道,曹義黎一完蛋,曾大強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安慰著他,跟他分析利弊,蠱惑他將曹義黎的屍體妥善地埋好。曾大強採用了他最擅長的手段,將屍體深深埋進白天時挖好的樹坑中,還一層一層地撒入大量的石灰妄圖掩蓋將來可能散發出的味道。

    他去埋屍的那個晚上,禾詩蕊將曹義黎曾經來過的種種證據都保存得妥妥帖帖,為的是將來嫁禍曹義黎。

    曾大強魂不守舍地回家後,早就布置好一切的禾詩蕊勸他一醉方休,他真的聽話都喝得不省人事。禾詩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截電線,繞在了他脖子上……隨後,她找出曾大強常備在家的一小桶汽油,潑灑之後,將菸灰缸里未熄滅的菸頭朝那邊一扔——轟!!火苗如同一條小蛇,飛快地順著汽油潑灑之處擴散開,一下子進化成一條火蟒。

    七年的囚禁與煎熬,就這麼付之一炬。  

    聶羽崢沒想到,禾詩蕊能自己悟出負性情緒誘導這種黑技術,這到底是人求生的本能,還是大腦浩瀚的潛力?

    “這個案例……”他伸手敲了敲檔案袋,“可以作為今年重點研究課題進行。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和利馬綜合症(注1)共存於一個案例中,非常罕見。更何況,二者之間還有此消彼長的關係。在人質出現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之後,劫持者對人質產生了依賴感,變成了利馬綜合症,反被人質所害,可以說,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例。”

    (注1:利馬綜合症是人質犯被人質所同化,與人質的立場趨於一致,把攻擊心態轉變的現象)洪遠嵐正缺論文數呢,一聽這個,高興極了,雙眼都放著光,“接下來得加班加點了,不然時間根本不夠用啊!”

    “時間的確不等人。”聶羽崢低著頭若有所思,“有件事情我得請教你。”

    “不敢不敢!”洪遠嵐受寵若驚,怎麼?在學術上聶羽崢還有向自己不恥下問的時候?

    “聽說你去年春節向女朋友求婚成功,請問,用的是什麼辦法?”  

    “啊?”洪遠嵐一愣,剛才他們不是還在認真嚴肅地討論著今年重點課題嗎?為什麼忽然跳到這種事情上?他尷尬地笑了幾聲,摸摸後腦勺,“也不是什麼特殊的辦法啦,就是在她家樓下用蠟燭擺了一個心,然後打電話叫她下來,我拿著玫瑰給她……”

    “在樓下用蠟燭擺了一個心?”聶羽崢不可思議地重複道,“我記得去年春節鵬市恰好遭遇了十年一遇的超強寒流,你是怎麼保證蠟燭那點小火苗在強風下不滅?”

    洪遠嵐簡直要被痛苦的回憶惹哭了,“別提了,都可以出道數學題了——點燃1支蠟燭需要20秒,點滿5支蠟燭,就會被風吹滅4支,問多久能把50支蠟燭全部點燃?”

    聶羽崢沒有被這點小伎倆唬住,他同情地搖搖頭,看著自己的助理,“也就是說,所謂‘用蠟燭擺了一個心’,她在樓上其實根本看不見。”

    “看見了。”洪遠嵐一臉鬱悶,“別忘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點燃了她家樓下的糙坪,差點沒被警察抓走。弄出這麼大動靜,她怎麼可能看不見?她下來時候一邊哭一邊笑,還一邊罵我,問我是不是她不答應,我就要燒她家的房子。”  

    “看來這並不是個好辦法。”聶羽崢一臉正色地總結到。

    他點了點頭,又說:“我一朋友是將求婚戒指放在女朋友最愛吃的東西里,希望她吃到時能有個驚喜。”

    “後來呢?”聶羽崢虛心問。

    “他女朋友是個吃貨,見了愛吃的東西就狼吞虎咽,最後用血淋淋的教訓證明了一個真理——鑽石的硬度遠遠大於牙齒。”

    聶羽崢汗顏,“你那位朋友……人還好嗎?”

    “還活著。”洪遠嵐笑,“沒想到組長也會為這種事情傷腦筋?”

    聶羽崢不置可否,這種煩惱對他來說似乎是個甜蜜的負擔。

    埋首梳理出許多值得研究的細節,再抬眼時,分針時針恰好把錶盤分割成兩個面積相等的半圈。他暫將資料推到一旁,起身剛要走,只聽走廊上響起熟悉的高跟鞋聲。

    他的眼眸染上些笑意,靜靜坐在原位,待那抹身影走進,揚揚唇角,“查崗?”  

    說話間,已起身去迎。

    “下午恰好約了個訪客,就在附近。還有,我去報了個二級諮詢師的培訓班。”他近幾日忙於工作,聽說今天案情終於水落石出,既是順道來找他,也是想跟他輕輕鬆鬆地度過難得清閒的一晚。

    “想我了。”他一語道破。

    “我算是領教過你工作狂的一面了。”祝瑾年聳聳肩。

    “能令我執著的不僅只有工作,還有……”他颳了下她的鼻尖,見她釋然又得瑟地揚了揚眉,才接下去說:“還有國家大事。”

    祝瑾年飛揚的眉尖耷拉下來。

    “不過,國家大事多的是人操心,我只好把除工作外的其他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聶羽崢伸出和平的橄欖枝。

    “我不聽我不聽!”她捂著耳朵故意跟他抬槓。

    “那就不聽。”他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輕輕一吻。

    祝瑾年把頭靠在他肩上蹭了蹭,所謂歸屬感,最大還是源於他吧。  

    第100章 尾聲

    一個月後, 聶羽崢遞交了禾詩蕊案幾個當事人的心理分析, 作為警方調查報告中的一個附件,由公訴人上交法庭。

    報告中提到, 隔絕、囚禁、虐待與死亡威脅讓禾詩蕊出現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默認了曹義黎和曾大強對其施加的種種犯罪行為, 產子意外之後,禾詩蕊出現了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 主要表現為激惹性增高和攻擊性。行為頻繁, 並對創傷伴有的刺激作持久的迴避,採用錯誤的方法進行自救與防衛。曾大強受其影響, 出現了與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相對的一種罕見心理狀態——利馬綜合症,但仍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沒有主動釋放人質, 導致了禾詩蕊最後的犯罪行為。禾詩蕊在被囚禁的7年中, 身心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喪失了以正常邏輯思考問題的能力, 在創傷後應激障礙的作用下,實施了報復手段。

    鵬市中院經過了三個月漫長的審理,終於做出一審判決,禾詩蕊犯故意殺人罪,考慮到她被囚禁多年,死者曾大強多次對其進行死亡恐嚇、強。jian和殘酷虐待, 判處有期徒刑3年, 緩刑5年。

    新聞一經媒體報導, 又引發社會一波波討論,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漸漸被人淡忘了。生活總在繼續,就像永不停息的列車,窗外或美麗或糟糕的風景,都僅僅是過眼一瞬,不會長久地留在不相干的人心裡。  

    康堅揚搬離逍遙遊後,真的沒再也沒做過那個夢。這件事真的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大清早,奶包就在外頭不停地撓門,不知是餓還是寂寞。臥室里傳來一些響動,只聽祝瑾年的聲音傳來——“別鬧了,千惠說讓我一上班就去她辦公室……”

    聶羽崢仍舊沒有鬆手,薄被下,緊緊擁著她。她薄薄的吊帶睡裙阻隔不了來自他的體溫,她的背貼著他的腹部,只感覺一片炙熱。

    “哎,對了,我忽然想起,我們認識好像不知不覺超過一年了……”祝瑾年不再掙扎。

    聶羽崢低啞地應了一聲,似乎這個日子並沒有成為一個重要日印在他腦海里。“一年前,你能想到一年之後自己和你口口聲聲咒罵的‘出卷老頭’一起躺在這裡嗎?”

    “簡直不敢想。”祝瑾年捂住眼睛,“所以人一定要好好活著,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好事呢?”

    “是啊,誰知道呢?”他意味深長地一笑,鬆開了手,“但我知道如果你再不起床,就一定會遲到。”

    祝瑾年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急急洗漱好。趕到荒漠甘泉,恰好踏著點兒進了千惠的總監辦公室。

    千惠瀟灑地捋一捋流海,“是這樣的——我們做的幾個心理分析項目反響不錯,前幾天我們接到了芬蘭一個心理諮詢室的邀請函,想跟我們探討心理分析在諮詢過程中的實際應用。本應由我們的心理鑑定總監聶羽崢去,但我問過他,這一兩個月根本走不開。你是他的助理,而且我看過你的英語成績,六級過了,口語也不錯,想不想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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