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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獄長,這兩個人說是想通了,說想要見你,請你給他們一次機會。”

    獄長點點頭,讓兩人進來。獄長尚未坐穩,那看守又道:“還有那個烏鴉,他說他也想通了……”

    獄長瞄了一眼曾通和侯風,發現兩人竟然同時對他微微搖頭。咦?這兩人怎麼會同時這麼默契?難道烏鴉說了什麼得罪他們的話不成?獄長板著臉道:“你回去將他看好。我現在沒空聽他胡說八道,讓他再多反省反省。”

    看守退出去將門掩好,侯風馬上一屁股坐了下來,曾通也有樣學樣,似乎兩人都認為自己有這樣的權力。獄長左右打量侯風和曾通,兩人的眼睛又腫又黑,仿佛徹夜未眠,獄長知道自己未必好得到哪裡去,於是他說:“怎樣?你們反省好了麼?誰先說?”

    侯風責無旁貸地開口道:“我先說。在我開始反省我的企圖越獄的罪行之前,獄長,我要向您反應一下監獄裡的一些違反人權的情況。眾所周知,監獄做為國家執法機構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最需要做到對法律的遵守以及對……”

    “省省吧你。”獄長一邊接過曾通遞過來的記錄兩人談話的紙,一邊不耐煩地打斷侯風看起來剛剛開了個頭、下面跟著明顯又是長篇大論的廢話。他一揮手拍拍腰間的老槍:“沒人會再有那麼大的膽子。直接用說的。烏鴉怎麼說?”  

    侯風哈哈一笑:“烏鴉?他現在肯定一萬個不情願我們拋下他不管了,也許他正在想辦法自殺。”

    “哦?”獄長抬抬眉毛,他敏銳地察覺到一旁的曾通臉上晃過一絲不安。

    “那麼,我從頭說起。不過,在這個之前,我覺得我有必要更正我原來對跟蹤我們的人的觀點。”

    曾通忍不住插話:“什麼觀點?”[手 機 電 子 書 w w w . 5 1 7 z . c o m]

    獄長瞟了侯風一眼,很明顯,這個侯風並沒有耐心和曾通這樣明顯智力不如他的人做什麼回顧。他道:“那天我們夜探之後,我刻意將我們的談話內容放在桌上,好讓你帶回去看,但你遺漏了兩張最重要的、上面包含了我們對於事情的分析的對話的紙。簡單點說,那天的計劃是我讓你和侯風以越獄的名義去探路,我跟隨在你們後面。而後侯風離開你,其實是繞個圈子跟在我後面。一直以來我都察覺有人在盯我的梢,這樣刻意讓我們查出是誰在跟蹤我。那天發生的事情說明,在甬道里前進的不止我們三人,你在最前面,我跟在你後面,侯風在我後面。”  

    曾通直聽得寒毛倒豎:“可是,後來呢?”

    “後來侯風拋下你,去把迷宮地道里的標記弄混。然後你和我之間,也就是你的背後出現了一個人。我一開始以為那是你,結果跟著他走叉了路。他沒有辦法辨識侯風故意弄混的標記,胡亂走著,結果他最終也沒有能跟蹤到你,就自己回來了。後來侯風從後面追上我告訴我情況不對,我才意識到那不是你。再後來他似乎發覺了我們的存在,但是我們也沒有能追上他。”

    曾通面色慘白地聽著,看得出來他不願意回想起那天在甬道里的一幕幕讓人心裡發毛的事件。獄長毫不理會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接著說道:“所以了,那天在甬道里的順序是這樣的:你——跟蹤者——我——侯風。這個X先生自己認識回來的路。從這一點上判斷,他是個很熟悉監獄內部構造的人,我和侯風的分析是,那是個看守。後來我們回來之後,他又來偷聽,但是被我們發覺了。我們出去也沒能追上他,很可能他是後來偷聽我和烏鴉被我打死的那個,叫劉什麼來著?本來我以為會是馬宣,這證明他們不止一個人——這事兒你們都聽說了吧?嗯?”  

    侯風點頭道:“對,這個該死的雞巴監獄看起來密不透風,其實什麼鳥動靜都能馬上傳遍每個人的耳朵。那個看守被你打死了——順便說一句,我操,我也不他媽在乎或者很樂意擰斷隨便哪個看守的脖子——但是這跟我們的推論有出入了。這就是我想更正我的觀點的原因之一。那天跟著曾通的那個神秘先生不是看守,更不會是你親手了結的那個幸運的叫劉什麼的傢伙。”

    獄長一揚眉毛:“說說看。”

    “我們的推論,有一個嚴重的漏洞。你說過,是有人盯梢,但那是跟蹤你。但是事實上我他媽的跟了你半天,屁影子也沒一個,倒是有人在盯曾通的梢。為什麼他不跟蹤你,而是跟蹤曾通?或者,他有沒有發覺跟蹤的人不是你?”

    獄長頷首道:“我在聽。”

    “在給你一個明確的、我推論出的答案之前,我認為我需要告訴你我的證據的由來,證據來源於這一周以來發生的事情。事實上,正是這些事情,當然也包括你槍斃了一個看守,讓我發現我們想錯了。我想當我告訴你所有的事情之後,你也會同意我的看法。”  

    獄長雙手合攏,向後一仰,將兩隻腿抬起來放在桌上:“聽起來是個相當長的故事,講吧。”他微微眯著眼睛。

    “從那天我們關禁閉開始。那天我們進去之後,我故意撩撥那個馬宣……”

    第二章獄長(三)

    ----------

    馬宣在侯風身上發泄了聚積已久的鬱悶。在他看來,充分利用手中的沒有電池的電棒是件鶻山監獄裡稀有的能將沒有本質區別的看守和囚犯區別開來的事情。說不上有多開心,只不過讓自己活動活動筋骨而已。

    那回偶然聽到獄長喜歡喝茶。自從自己從倉庫里翻騰出一包茶葉之後,獄長果然對自己改顏相向,總是讓自己做最重要的工作,總是把最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處理。比方說,這回看管這兩個不知好歹企圖越獄的犯人。儘管他得到過消息,這個侯風是非常了不起不能得罪的角色,但他並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獄長對侯風表現出的那種隱隱約約的反感。至於曾通,那大不相同。馬宣相信自己眼睛並不太壞,至少獄長對曾通有不少好感是絕對不會看錯的。所以對待曾通,他不由得謹小慎微起來。

    他以為,獄長將他們交給他看管,這是獄長對他的信任的表示。至於吳仲達,那是順帶捎上的,以便讓他好輪換休息。  

    那個侯風被自己狠狠地教訓了一回,恐怕沒有什麼膽子鬧事了。哼,其實這是救了他。越獄?誰能真的越過外面的大戈壁了?

    馬宣這樣想了一回,就靠在牆邊,開始打盹。他不知道,他教訓的侯風正潛伏在後面油燈照不到的死角,距他只有幾步之遙。

    侯風觀察了一會兒馬宣,確定他已經睡著。他回身走到曾通的門口,看見曾通也躺在炕上沒有聲息,不由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這是厭惡曾通實在缺乏應對事情的能力,還是稱讚他良好的睡眠。不管怎樣,他拿出獄長安排給的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

    曾通依然在床上毫無動靜,這個小子,就算現在自己一掌斬斷他的脖子,他也糊裡糊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侯風將曾通搖晃兩下,待他醒來。

    曾通迷糊中睜開眼睛,看見侯風正矗立在面前對著自己冷笑。很快他就想起是怎麼回事。“怎麼?”他輕聲問。

    “這是你看到的?”侯風壓低聲音到耳語的程度,他搖晃著曾通寫著自己在甬道里迷路經歷的紙。紙張在昏暗中輕輕地嘩啦做響。

    “是我寫的。”

    “屁話!難不成是老子寫的?”侯風覺得自己的耐心在一點一點的消逝,“我問你!是不是你看到的?”  

    “是。”

    侯風嘆了口氣,儘管沒有太大的希望,他還是覺得值得一試。他跳上炕盤腿坐下,說:“現在去把那盞油燈拿過來。我們在這裡復原今天走過的路。”他拿出紙和筆。

    曾通驚訝於在自己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而侯風卻似乎還有無限的精力。要知道,他和侯風這天晚上幹著同樣的事情。他不知道的是,獄長此時也同樣沒有入睡,而在大腦里飛快地盤算著他的計劃。

    今天走過的路?他儘量想像自己忽然升起,漂浮在空中,眼睛穿透光禿的山和懸崖,一直看到甬道里晝夜不分一直長明的油燈點點連成的線。在剛開始,似乎是那麼回事。但那是因為這些都是平常自己走過的、也是所有犯人看守熟悉的甬道。很快,進了岔路……

    侯風也在做同樣的事情。估算方向是一回事,精確地回憶起走過的距離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即便是精力旺盛記憶強大的侯風,要準確地回憶起每一個岔路,每一條走過的路的距離,也是非常困難的。

    和曾通的情況幾乎一樣,走進岔路之後,記憶開始模糊而捉摸不定。即便是一條短短的、幾十米長的甬道,也夠讓他回想半天。這是件非常不容易做到精確的工作,而偏偏這個工作最需要做到精確。一個岔路的遺漏,可能導致之後的整個回憶成為一堆廢紙。而現在,卻又不可能重新回去一一對應。  

    終於侯風率先完成了回憶,他拿出獄長的地圖對照。由於自己只走過一些路,所以自己畫出的是一條線,而地圖上面則是一片蛛網。嗯,剛開始的時候,一條小而短的甬道,這是自己住的地方。通過去是一條交通甬道,往北走是有去外面操場的出口,在往西一條通道通往主幹甬道。這裡是一間很大的空房間,據說可以開會,往南有一條小甬道朝西,再朝西是另一條通道通往廚房,他們沒有走廚房,而是朝里走……

    這些肯定是平常犯人和看守經常走動出沒的地帶。自己雖然才來一天,畫得幾乎跟獄長的地圖一模一樣,他得意地笑笑,腦袋裡對自己的記憶力大大讚賞一番。紙張不夠大,他拿出自己畫的第二張紙:然後再朝里走,那裡有一條岔路,是小小的上坡,他記得在這裡他和曾通曾經停頓了一下,因為需要等到獄長從後面趕來。曾通當然不會注意到獄長的曾在這裡潛伏到他們的背後陰影里。然後再朝里走,拐了一個彎,是三個岔路……

    看著看著,侯風慢慢地笑不出來了。之後的路,自己的回憶開始和地圖慢慢變得不一致。剛開始的時候還是小小的誤差,侯風儘量做著修正。但很快他連這個工作都放棄了,因為後面的偏差越來越大,最後根本幾乎完全不一樣。

    獄長說過,地圖似乎不完整,而且有差錯。可是,怎麼會錯成這樣?自己如果出錯,還有記憶出錯的藉口。只要是一個智商正常的人,畫出的地圖應該就非常相近。侯風急於驗證自己的記憶,他看看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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