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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肩頭踏實的力量,李維斯忽然長長出了口氣,整個人瞬間就回神兒了,喃喃道:“天……怎麼會這樣……”

    話音未落,旁邊的白小雷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忽然“嗷”地一聲跳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裡的槍,又看向王浩,二話不說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掏出手銬反手銬了起來。

    王浩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壓在地上,赤紅的眼睛死死看著父親的方向,眼睜睜看著王建眼裡的最後一絲光暗淡下去,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兩行眼淚無聲地從他纖長的睫毛里滾落下來,砸在地上,暈出兩點小小的水漬。

    通向地獄的路,無論從那個方向走,都是暢通的。

    第12章 S1.E12.舊相識

    夜幕低垂,石湖農場。

    李維斯在混亂的噩夢中驚醒,呼地坐起身來,懵然看著露台上隨風輕舞的白紗簾,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瘋子額頭的血洞,以及王建僵臥於地的屍體。

    幾點了?李維斯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發現時針已經指向深夜十點。  

    八個小時了,離王浩父子的慘案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他仍舊沒能從死亡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他從來沒有離死亡這麼近過,當年外公過世,他也只不過被母親拖著手,在ICU門外遠遠看了一眼而已。

    果然,有些事情經歷過以後才知道有多可怕。

    “嗚嗚!”巴頓拱開房門跑了進來,立起前爪趴在他身上,親昵地蹭來蹭去。

    唔,該放飯了……李維斯振作了一下,帶著巴頓往樓下走去。

    他和宗銘是在命案發生後直接從現場回來的。瘋子被王浩一槍爆頭當場死亡,王建也重傷不治,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炸藥沒有爆炸,所有人質安全獲救。

    王浩被石湖鎮派出所的人帶走了,臨走前白小雷徵詢過宗銘的意見,宗銘沒有拿出那張偽造的逮捕令,在王建家門口沉默地抽完一根煙,帶著李維斯回了石湖農場。

    整個下午,他們待在各自的領地里,沒有任何交流。李維斯一回來就把自己丟在床上睡了過去,要不是被噩夢驚醒,很可能睡到明天早上。

    廚房的燈亮著,李維斯推門進去,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流理台前,正低頭擺弄著一台精緻的壓面機。  

    宗銘穿著家常T恤、運動褲,拖著墨綠色格子拖鞋,修長的手指將麵粉和溫水兌進入料口。他身後的灶台上,琺瑯鍋里煮著什麼東西,蒸汽氤氳。他額頭微微出了點兒汗,耳後的紋身若隱若現,整個人有一種矛盾的性感,懶散,卻又充滿蟄伏的危險。

    “醒啦?”宗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抽了一把主廚刀,將壓出來的面片切成方塊,“起來吃點東西再睡,不然半夜該餓醒了。”

    李維斯這才明白巴頓是他專程打發上來叫自己的,雖然完全沒有胃口,還是很領情地坐到了他對面:“你還好嗎?腿怎麼樣?”

    “唔,沒事吧,大概。”宗銘將火關小了一點兒,從冰箱裡拿出一個大碗,問,“吃過這個嗎?”

    碗裡是切碎的藕丁,拌了芙蓉蛋、香蔥和薑末,看上去像是某種餡料,李維斯看看他壓好的面片,問:“這是……餛飩?”藕丁餡兒的餛飩他還沒見過,以往家裡餐館都是做鮮肉或者蝦餡兒的。

    “是扁食。”宗銘拿起一個面片,將餡料包起來,捏成一個漂亮的燕子形狀,“本地特色,和餛飩有點像,但又不太一樣。”  

    包法似乎是不太一樣,李維斯洗了手,學著他的樣子包了幾個,漸漸上手了。宗銘便全部交給了他,自己去攤蛋皮。

    廚房裡平靜而安逸,空氣里瀰漫著菌菇湯鮮甜的香味,煎鍋里的蛋液發出輕微的滋滋聲,李維斯專注於手中的食物,腦海里那些血腥的陰影漸漸變得模糊而遙遠。

    窗戶忽然響了一聲,一個輕快的腳步一躍而入,是隆美爾回來了。它照例叼著一隻松鼠作為禮物,比上次那隻更大些,尾巴還在動。

    “嗚嗚!”巴頓立刻跳起來討好地搖尾巴。然而隆美爾看到宗銘在,便不太理它,叼著松鼠跳下流理台,蹲在宗銘腳下。

    “回來啦。”宗銘用腳尖摸了摸它的腦袋。隆美爾非常受用的樣子,喉嚨里發出撒嬌的咕嚕聲,將口中的松鼠吐在他腳邊,對他叫:“咪!”

    “給我的嗎?”宗銘彎腰看了看松鼠,對隆美爾眨眨眼,向李維斯那邊努努嘴。

    隆美爾很不情願的樣子,但還是很聽話地叼起了松鼠,走到李維斯身邊放下,沒好氣地叫:“喵嗚!”

    “欸?”李維斯看看宗銘,又看看隆美爾,有點受寵若驚,“送給我了?”  

    “咪。”隆美爾一臉“真拿你們沒辦法”的表情,將松鼠推到他兩腳間,示意他玩。

    李維斯沉鬱的心情因為這可愛的插曲而變得輕快起來,彎腰撿起那隻松鼠,對隆美爾道:“謝謝啦。”

    “咪。”隆美爾冷漠地抖了抖鬍子,轉身跑走,蹲到了宗銘腳下。

    宗銘將攤好的蛋皮盛在盤子裡,眼角的餘光掃過李維斯,見他一手捏著松鼠,一手繞著它的長尾巴,眉峰微微一挑,嘴角露出一絲幾不可查的微笑,從櫥櫃裡拿出一個空的麥片盒子遞過去:“裝在裡面。”

    “呃。”李維斯接過盒子,問,“可以放生嗎?”

    “明天再放。”宗銘指了指隆美爾,“否則它會不高興。不高興的時候,它就會講普通話。”

    李維斯恍然——隆美爾正常是叫“咪”的,如果像普通貓一樣叫“喵嗚”,那就是很不開心的意思了。  

    這小東西,真有意思。

    將松鼠放進紙盒子,擺在窗台上,李維斯洗了手,包完了剩下的扁食。宗銘取了兩個大海碗,在碗底鋪上切成細絲的蛋皮、海帶和黃花菜,又撒上木耳、榨菜和蝦米,將熬好的菌菇湯澆在上面,點上兩滴麻油,濃郁而豐富的香氣立刻在餐廳里瀰漫開來。

    溫暖而美味的食物永遠是對吃貨最大的安慰,李維斯不由自主舒展眉心,深深嗅了嗅那鮮甜的香氣。

    宗銘關火,撈起煮好的扁食放進湯里,往他面前一推,順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道:“吃吧。”

    李維斯只覺一股麻酥酥的感覺從後脊背一路躥上天靈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耳朵尖莫名紅了,掩飾地撓了撓頭,道:“謝謝。”

    這感覺……怎麼似曾相識……李維斯有點走神,作為一個從小就沒有爸爸的孩子,這種男性化的,帶一點捉弄,又帶一點寵溺的動作,好像從來沒有人對他做過,但當宗銘的手拂過他的發頂,他又有一種特別微妙的,熟悉的感覺。

    奇怪。

    也許是真的餓了,也許是宗銘的手藝實在太好,李維斯忽然胃口大開,將一海碗的扁食吃了個乾淨,還有點意猶未盡。

    宗銘看著他吃貨特有的渴望的眼神,將自己碗裡的最後一個扁食吞下肚,說:“想吃下回再做,太晚了,不宜吃太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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